第十六章 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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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抱著借來的魔族史書,甫一進夜琉奉的辦公室,便見到堆積成山的公文,不免感到一陣惡寒。畢竟在宮辰宵的辦公室看到如此景象,他也差不多要被抓去洩慾了。不過實屬多慮,夜琉奉在辦公桌挪了一小塊位子給他後,便不管他了。
冽抄沒幾句便感到乏味,踮著椅腿兩腳撐著,也到處亂看起來,最後觀察起夜琉奉。
看了好一會兒,冽發現這個男人與他主人辦公時不時分心不同,幾乎是專心致志,處理公文的速度比他的主人快許多。相比他的偷懶,夜琉奉簡直勤奮過份。
冽看著夜琉奉振筆疾書地批下最後一個字,眼前黑影忽地一晃,將他抄書用的羊皮紙「咻」地抽去。
嚇得冽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椅腿「咚」地發出聲響,坐相終於端正多了。小心翼翼地朝夜琉奉看去,裝著一臉無辜樣。
夜琉奉倒是沒說什麼,僅是淡漠地瞥了冽一眼,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圈了幾處,便將羊皮紙遞回,「抄錯了。」
冽接過羊皮紙,對照著史書,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愚鈍,怎麼看怎麼不解,只好心虛求教,「⋯⋯我看不出來哪裡錯。」
夜琉奉握著羽毛筆伸手過來,分別在寫錯的地方寫了一遍正確的。
冽瞪著那筆畫流暢但長得十分歪扭的字,怎麼瞪怎麼與自己寫的相像,苦惱著該怎麼向男人解釋這件事。
夜琉奉似是知道冽的苦惱,耐心解釋道:「你原本寫的是『戰爭』,正確的是『和平』,兩族簽戰爭條約做什麼?另外一處是『即位』,不是『退位』。」
「哈?」冽一下沒忍住,那一聲幾乎是認為夜琉奉所言十分荒謬。但荒謬的八成是他,夜琉奉的紅眼望過來時,他只能尷尬地與之對看,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我真的分不出來⋯⋯」
夜琉奉輕聲嘆息,直接手把手地握住冽的手寫了起來。
手背上傳來男人的體溫,冽的心臟因為緊張跳得飛快。畢竟夜琉奉貴為皇帝,親自帶著他寫字,怎麼說都是一件讓人受寵若驚的事。
夜琉奉注意到冽心不在焉,停下書寫,淡漠地問道:「你的主人教你魔法時,你常發呆嗎?」
冽回過神,猛地搖頭。怎麼可能!絕對會被宮辰宵宰了,至於是在對練場被宰還是在床上被宰就不一定了,但終歸不是好事。自知理虧,只好摸摸鼻子道歉,「對不起,您能再寫一次嗎?」
夜琉奉沒有刁難的意思,耐著性子再帶冽寫一次。
冽聚精會神地想要記筆順,發現男人在幾處拐彎不容拒絕地帶他多拐上幾拐,又或是強迫在他想亂拐的地方一筆到位,甚至有些筆順的弧度、角度都極為苛刻。
冽忽然覺得當一個魔族文盲並不丟臉,魔族文根本不是凡人能學會的東西。忍不住抱怨道:「為什麼反義詞要長這麼像?不會筆誤嗎?」
「你的主人從來沒有筆誤過。」夜琉奉在冽明白字與字之間的差異,便鬆手放冽自由。拿起羽毛筆再次批閱公文,淡漠地說道:「繼續抄。」
呼之欲出的抱怨全噎回喉頭,冽低下頭繼續認命抄書,心中卻是罵著魔族文奇形怪狀不止。
冽邊抄邊想著那句「沒有筆誤過」,愈想愈心煩意亂,雖然早已知道他們有書信往來,但那種知對方甚多的態度,勾起冽的嫉妒之心。鼓起雙頰,不滿地問道:「您和主人是什麼關係?」
夜琉奉流水般批閱公文的動作忽然一頓,像是逆鱗被觸碰,紅眼不善地瞇起,「怎麼?挖起我與他的事了?」
冽被那雙紅豔的眸子一瞥,什麼氣焰都滅得乾乾淨淨。他忽然很想自打嘴當作什麼都沒問過,然而他連抬手的力氣都被抽乾似的,無法動彈。
直到夜琉奉收回視線,冽才鬆了一口氣。男人的羽毛筆再次批閱公文,一心多用地談著彷彿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輕如羽撩,「什麼都不是。」
冽被撩得耳朵癢,心中空落落的什麼也沒填上,低頭咕噥道:「怎麼可能⋯⋯」
冽親眼看著兩位男人寫信給對方的樣子,癡迷的神態宛如把滿腔繾綣思念全織進墨色裡,怎麼都不像「什麼也不是」。雖欲再問,但一想到夜琉奉剮人的目光,便將那些好奇心全壓了回去。
挖皇帝的過去,嫌命不夠長嗎?
「真的,我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夜琉奉卻是聽到冽的咕噥,平靜地將話題延展下去。
冽沒想到會從夜琉奉嘴裡撬出些東西,一時有些怔愣,然而在意會出話中意思後,再次不滿地鼓起雙頰。
百年前他根本還沒出生呢!他的主人竟已和別的男人糾纏,甚至到了百年後的今日仍舊互通書信,怎能不嫉妒?
「百年未見,他就算娶妻生子也沒什麼好奇怪,我亦如此。」夜琉奉沒停下辦公,話卻是一句接著一句,或許是事關相糾纏百年的宮辰宵,才能說個不停。
冽被男人的一番話深深地刺到了,如百針插進心臟,流著血淋淋的鮮血,疼痛難言。轉移此等痛苦似地搓揉著羽毛筆桿,好不容易開口說的話不知道是回答夜琉奉,還是說給自己聽,「主人不會的⋯⋯」
夜琉奉在羽毛筆被冽揉得快斷前,終於伸手以羽毛筆尾刷過冽的手背,「別把我的羽毛筆折斷。」
冽驚覺自己失態,連忙將羽毛筆放回筆架。他對一席話激起的煩悶無所適從,伸手抹了把臉,索性一直將臉埋在掌中,煩悶地長嘆一聲。
夜琉奉沉默看著冽苦惱,爾後安慰似地說道:「放心吧,他不會娶妻。」
「您又知道了?」冽被激起防衛本能,倏地抬起,尖銳得近乎歇斯底里,然而不過瞬息便懊悔自己反應過度,將手掌按到雙眼上,嘆息道:「抱歉。」
夜琉奉沒有因為冽失禮的態度面露不悅,僅是平淡地述說著,「誰要嫁給一個會把妻子與其他男人分享的傢伙?」
冽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夜琉奉是參考他的情況得出的結論。然而他不過是宮辰宵兩年前剛好走進奴隸市場,剛好心血來潮買下,又剛好玩到如今的一個玩具。又怎麼能與宮辰宵的妻子相比?
「怎麼可能發生那種事。」冽苦澀得發慌,便口不擇言地將戳在心上的刺全往夜琉奉身上戳,「您又如何?就真的不擔心主人被不長眼的人奪走嗎?」
空氣瞬間凝滯。
冽再次被那雙瞇起的紅眼盯得毛骨悚然,瑟縮著肩膀,小心翼翼地說道:「您突然這麼看我做什⋯⋯唔!」
一股力道忽然抓著冽,一陣天旋地轉,他便被夜琉奉禁錮著坐在男人腿上。他雖然在先前被抱起來肏便隱約知道夜琉奉的力氣不一般,但被當作一件隨時能搬起的物品還是過於驚人了。
夜琉奉狠掐著冽的雙頰,紅瞳燃著火苗似地灼人,彷彿他們有著深仇大恨,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個混蛋怎麼沒被你氣死?」
冽被掐著雙頰作痛,瞇起褐眼,卻是不敢躲。他怎麼也沒想到男人會忽然氣得要掐死他,對於挑起男人的怒火更是追悔莫及。但他不明白男人生這麼大的氣是為何,他們也算是同病相憐,沒必要氣成這樣才是。
夜琉奉的紅瞳瞪著略顯痛苦的冽好一會兒,最終像是氣不過,低頭在他的頸側狠狠咬了一口。
冽吃痛地叫了一聲,終於知道要躲閃,按著被咬疼的頸子,無辜地看著微慍的男人,擔心著男人會效仿他的主人在辦公室肏他。
夜琉奉卻沒了後續的動作,也像是他們不曾閒聊過令他們劍拔弩張的話題,安靜地抱著奴隸,再次拿起羽毛筆批閱公文。
冽還有些後怕,愣愣地看著夜琉奉在公文上流暢得寫下一排排蟲子般的文字,動都不敢動。
「你的管教權這幾日歸我吧?」
冽不知道夜琉奉忽然提這件事做什麼,擔心因為激怒男人受罰,支吾其詞地應聲。
「晚餐前抄五頁書,少一頁⋯⋯你的主人以前是怎麼罰的?」
冽想起一次心不在焉而少抄一頁,屁股被鞭了三下,頭皮一陣發麻。暗罵著宮辰宵怎麼把這種事都跟夜琉奉說,嘴上不得不回答,亦不敢欺瞞,小聲說道:「三下鞭子⋯⋯」
「嗯,你還有兩個小時。」夜琉奉定了他的作業,又補充道:「順帶一提,我的規則同你的主人,鞭子亦沒有比較輕。」
冽覺得自己的屁股肉都疼了起來,連忙從夜琉奉腿上跳下,迅速回座位上,拿起羽毛筆猛抄,揮得羽毛彷彿能飛一樣。
冽不想知道夜琉奉是遷怒還是單純不想再放任他偷懶,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不會比在晚餐前抄完五頁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