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卡睜開眼睛。
她看著熟悉的木質的牆壁,側躺在熟悉的床上——熱帶魚。對於沒死還被救到旅店,她感到很訝異。一聲闔上書的聲音,她轉過頭,伯蒙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把書放到了桌上。
他一言不發起身離開了房間。
艾瑞卡滿腹疑惑,伸手去摸了摸腰後的傷口,那股疼痛和帶來的乏力感依舊。傷口敷上藥草,繃帶纏繞著她的腰。她緩緩坐起身,發現飛刀、匕首和斗篷被放在床頭,身上也換上件乾淨的新衣。
她正想把武器拿上手,門被打開,回頭,三人一犬走進了房間。派翠絲跳上床,窩到她的雙腿上,對著她的臉狂舔。艾瑞卡也知道是被他們救了,只是她不明白原因。
「好些沒?」艾露伊斯問。
「啊⋯⋯嗯⋯⋯」
「別擔心,妳的傷是艾露伊斯包紮的別擔心,本來我想幫一點忙,卻被趕了出去。」雅克說,嘻皮笑臉地挨了艾露伊斯的手肘。
艾瑞卡忍不住輕笑一聲,隨後笑容卻又沒了。
「我對你們下毒。」
「我知道,我終於理解伯蒙說的魚腥味了,那天後,我就戒掉魚料理了。」雅克說。想到他那天整個臉埋入魚排,艾露伊斯和艾瑞卡都忍俊不已,連伯蒙都露出先許笑意。
「好了,要說認真的話你一直搗亂。」艾露伊斯搖搖頭。「那晚公爵宅邸和血鮫島都有巫師去襲擊,我知道妳不希望我們去支援而陷入危險。我們沒怪罪妳,畢竟要是妳真有歹意,我們已經死了。」
「對不起。」她說。「我也不想,但⋯⋯」
「畢竟妳是巫師。」
這句話又讓她心情往下沉。「那為什麼還要救我呢?」
「我們也有好幾次巫師為敵的經驗,主動或被動。說起對巫師態度,應該跟大部分人差不多。」艾露伊斯說。「但對我來說,妳就是艾瑞卡。」
艾瑞卡只感到鼻子一陣酸,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多想從霍爾頓口中聽到這句話。
「我很慶幸在知道妳是巫師前認識妳,雖然妳一開始答應我們的要求多半就在預謀些什麼了,只是在之後的日子裡,我相信妳是善良的,這就夠了。而且,妳還救了派翠絲。」
聽到這,艾瑞卡忍不住哽咽說:「我什麼都不能說,在我身分曝光後,爸爸媽媽、朋友、被我救過的人都要離開我,都要我離開。」她把臉埋入了派翠絲的身體,潸然淚下。
她感覺到艾露伊斯輕撫著她的頭,這次,她沒躲開了。
哭了好一段時間,直到聽到派翠絲的叫聲,她才抬起頭,用袖子把派翠絲身上的淚水擦乾。派翠絲趕緊逃開,抖了抖身子。
「所以妳有師父的事情也不是真的了?」
艾瑞卡搖搖頭,把從北逃到南的原因簡述了一遍。聽到艾瑞卡目的地是晝島,艾露伊斯臉上有些許遺憾。
「這樣啊,我本來還問妳要不要跟我們走的。」艾露伊斯說。「我們今天就要離開瑟瑞了。」
「行刑的事你們不管了嗎?」
「其實來這裡更多的是想從別的獵巫人口中打聽一下妹妹的消息,既然沒有,也就不多待了。」艾露伊斯說。
說到這,三人起身,她沒想到艾露伊斯這就要走了,卻也無話可說。她知道,艾露伊斯決定離開更大的原因多半還是為了避免與她為敵。
「注意安全,還有,隨時歡迎妳來伊斯文找我們。」艾露伊斯說。
「最好帶著那個少年一起來。」雅克說,被艾露伊斯拉向門外。
伯蒙想了想,說:「從後面來的飛刀,很酷,再見。」
派翠絲搖著尾巴對她叫了聲,最後跑出房間。
門關上,願意接納她的三人就這樣離開了。她有些落寞、有些慰藉地看著關上的房門片刻,側躺回床上,閉上哭紅的眼又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她離開旅店,回到藏身處的門前。她猜想這裡的巫師恐怕都已經離開了,為了避免她把藏身處的位置供出,悄悄推開門,卻發現瑪尼裹著毯子窩在門後睡著覺。
她沒吵醒瑪尼,走入屋內後如她所想,大家都離開了。
回到瑪尼旁邊坐下,等了好一會兒身邊的瑪尼才動了動,爬起身。艾瑞卡微笑著看著他,他則呆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抱住艾瑞卡,越抱越緊,像是害怕她會化成煙消失似的。
「怎麼只剩你一個在這了?」艾瑞卡也抱著瑪尼。
「博比逃走了,里卡多和絲柏凌也都沒事,只是⋯⋯妳和奧恩戰鬥的事情被傳開了,有人說妳被就地處決,也有人說妳被抓走了。為了防止妳是被擒不是被殺,大家連夜換了藏身地,我、我⋯⋯」
艾瑞卡露出了離開白靄城後最燦爛的笑容,接連發生的事情讓她不能再開心了。她牽起瑪尼的手,說:「走吧,帶我去新的藏身處。」
瑪尼藏不住的笑容和那點羞澀,用力點了點頭。
新的藏身處不過與之前的相隔三條街,在瑪尼輕輕擾動自己的魔力後朱塞平娜打開門。看到艾瑞卡也在,朱塞平娜的欣喜也表露無遺。等他們進屋,她說:「妳沒事真是太好了,氣炸的老師、不覺得自己有錯的里卡歐,搞得氣氛不是很好,連這小子都敢翹班了⋯⋯不過也只有他相信妳會回來。」
朱塞平娜揉亂瑪尼的頭髮,瑪尼本來一臉得意,但在朱塞平娜把目光轉向他們牽著的手時臉又是一紅。
「我去找老師報告這件事。」瑪尼逃跑似的溜走了。
艾瑞卡要到客廳等待,朱塞平娜卻叫住了她,問:「艾瑞卡,妳⋯⋯不排斥他?」
「不排斥?」艾瑞卡蹙眉,看到兩人牽著手,不排斥這說法太委婉到有些讓人排斥了。「我很喜歡他,怎麼了?」
朱塞平娜也沒想到艾瑞卡這麼直接,解釋道:「抱歉,我和他在同一個地方長大,那邊還有挺多孤兒的,那裡的巫師對於瑪尼這樣個性的男生都會帶點輕視和惡意。」
艾瑞卡也聽瑪尼說過這段故事。「難怪他會想做點什麼證明自己幫得上忙。」
「明明治癒傷患也算幫忙,老師也是因此帶他來的,但好像他、老師和大家都不這樣想。」朱塞平娜說。「總之,我很高興有人欣賞他。我能問原因嗎?」
「⋯⋯我那匹叫做雪爪的馬兒跑得不是特別快,耐力也沒有特別好,趕路時還常常須要停下來偷懶,但我⋯⋯很珍惜他,更勝我自己。」艾瑞卡說。「原因很簡單,他在我要他離開後又回來找我了,讓我相信他不會離開我。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
她們的談話在樓上急匆匆的開門聲和腳步聲劃下句點。看到從從樓上陸續奔下的喬瓦尼、里卡多、薇薇安娜、絲柏凌⋯⋯雖然之前因為各種事情艾瑞卡對於部分的巫師不是很滿意,但看到他們臉上的驚喜交加,也沒辦法再板著臉。
七嘴八舌中有問她怎麼活下來的、問她這幾天躲到哪的、問她身體是否無恙的⋯⋯艾瑞卡隨口編了個不敵奧恩便用人群撤退,逃跑時被射傷,於是躲起來療傷的故事。之後,喬瓦尼帶著她、里卡多、薇薇安娜和提娜來到一間會議室。
「無論你們之前的行為是否恰當,看到妳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喬瓦尼說。「里卡多,報告吧。」
里卡多哼一聲。「轉移的時間還沒確認,但守衛數量倒是有了。維加德會被關在牢中,由馬車運送,大公派出三十名刀盾兵,五名鐵騎兵;獵巫人方有三十六名,包括奧恩的小隊;而我方能戰鬥的數量有二十五名。在不確定時間和押送路線的情況下,半路救出不容易。」
「薇薇安娜,這方面的事情得靠妳繼續調查。」喬瓦尼說,薇薇安娜點點頭。「提娜,亞提姆巫師的魔法還得繼續請你指導;至於艾瑞卡的話,依舊要請妳摸索時間錯覺的幻術了。」
艾瑞卡點點頭。
「那就靜候你們的佳音了。」喬瓦尼說。
這次的藏身處窄而高,艾瑞卡的房間被安排在四樓。她把瑪尼找進房間,背對著他把斗篷解下,衣服稍稍往上拉。瑪尼一張臉瞬間漲紅,但看到艾瑞卡的傷口後馬上明白自己想多了。
他幫艾瑞卡把繃帶解開,看著經過縫合和抹藥的傷口,說:「我能加速傷口癒合和止痛,除此之外能做的不多。」
「傷口不會咻一下就好?」
「治癒魔法沒有這麼方便,不好好養傷的話很快又會裂開。」他說,食指輕滑過艾瑞卡的傷口。「傷口很深,要痊癒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不能有太激烈的活動。」
「還有一個多月可以給我好好休息,夠嗎?」
「應該來得及。」瑪尼把繃帶纏繞回去。「我每天都幫妳加速癒合,妳多睡多吃,應該能在行動前痊癒。」
「謝啦,幫大忙了。」
瑪尼露出開心的笑容,問起是怎麼從奧恩眼皮子下逃跑的,艾瑞卡於是說起當時的情況。雖然艾瑞卡活生生地坐在面前,但聽到險處,瑪尼還是被嚇得一臉慘白。
「對了,」說到在巷子瀕死,艾瑞卡才想起要辦正事,說:「我要找你實驗幻術。」
「妳已經掌握了?」
「我在瀕死時有個⋯⋯特別的經歷,我重溫了以前在白靄城的快樂時光,剛好那時有人朝我走來,透過腳步聲,我體會到現實和感受上的時間差。」艾瑞卡說。「我想,那就是時間幻覺的感覺。」
「我不會⋯⋯醒不來吧?」
「不會啦,只要是幻覺都能靠疼痛清醒⋯⋯對吧?」
瑪尼也不確定,但見艾瑞卡躍躍欲試,也沒有拂她意,點點頭。由於幻術如果真的有用,瑪尼不會有感受,艾瑞卡也不一定能難出瑪尼有沒有陷入幻術,於是她要求瑪尼從一數到十。
她回憶著當時的感受,輕輕吹聲口哨,魔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抽乾,巨大的疲憊感湧出。她嚇一跳,三才數到一半的瑪尼聲音像是被切斷般,艾瑞卡接著替他數下去,五剛數完,瑪尼才說出四這個數字
「成功了!」艾瑞卡驚喜道。
瑪尼一臉疑惑。「成功了?」
「成功了。」艾瑞卡說。「但時間比我想要的還要短,魔力消耗太多了⋯⋯直接要挪用我的生命了。」
「我⋯⋯什麼也沒感覺到。」瑪尼一臉茫然。
「你感覺到就不算成功了。」艾瑞卡躺倒在床上。「這件事先別和喬瓦尼報告,我自己在摸索一下,還有,我需要睡一覺來恢復魔力⋯⋯希望我起來時有盤吃的在等我。」
「多睡多吃。」瑪尼笑出聲。「我知道了,晚安。」
艾瑞卡一下子就睡著了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V1O3KZ8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