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與獵巫人 - 19

「妳已經去過血鮫島的地牢了？」瑪尼問，一臉的羨慕。

「嗯，直接帶我去找喬瓦尼嗎，還是透過你轉述？」

「我想還是交給妳跟老師說好了，我先去轉告這件事。」

「那我在這等你。」艾瑞卡揮揮手，看著瑪尼跑出旅店。

不一會兒，瑪尼獨自回到房間。艾瑞卡一臉詫異，還擔心是出了什麼事。「老師要我晚上帶妳到我們的基地，順便將妳介紹給大家。」瑪尼說。

對於喬瓦尼的這個決定，艾瑞卡也不很意外，畢竟確定血鮫島的情報後，巫師恐怕就準備要劫獄，她幫忙打探情報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雖然德尼莫爾有警告特威斯特的子裔恐怕不在血鮫島，但這也只是猜測，實際計畫還是交給喬瓦尼去準備。

兩人閒聊一陣子，瑪尼為現在巫師數不足的情況訴苦；艾瑞卡則說著血鮫島的景色，順便抱怨一下那悶熱的環境。

「對了，上次妳的故事只說到一半。」

艾瑞卡想了會兒才明白瑪尼說的是她一路往南逃的故事，上次跟瑪尼說到與獵巫人的混戰。「我記得我魔力用完了，然後薇薇安娜出現，搭住我的肩膀⋯⋯」她皺起眉頭，停下來。

「怎麼了？」

「我記不得之後發生的事情，回過神已經在德尼莫爾的房門前了。」艾瑞卡說，努力思索後還是想不起來那段時間的記憶。

「啊，那之後妳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嗎，比如說特別想做什麼或去哪？」

「有，亞迪姆⋯⋯薇薇安娜對我用了什麼魔法嗎？」

「這聽起來很像催眠魔法。」瑪尼說。

「催眠魔法？解得開嗎？」

「應該已經解開了，在妳達到催眠的要求時。」

艾瑞卡皺眉，不解薇薇安娜為什麼要催眠她去亞迪姆。

「艾瑞卡？」

她搖搖頭，與瑪尼繼續說著後來的故事。

等入夜，瑪尼帶著她往巫師們的藏身處出發。獵巫人基地在西南側，這個藏身處於是被設在城市東北角。走了好一段時間，兩人停在一棟瑟瑞隨處可見的三層樓高的房屋外，比在賽爾隆的大宅低調了許多。

瑪尼在門前造成了細微的魔力波動，門向內被打開。

「朱塞平娜！」艾瑞卡看到開門的女子後開心地喊道。

「先進來吧，還沒謝謝妳照顧了瑪尼好幾天呢。」

艾瑞卡走進屋內，等門關上後才說：「我有照顧你嗎？」

瑪尼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傻笑著捲了捲自己的頭髮。朱塞平娜伸手把瑪尼的頭髮揉亂，說：「本來看門這無聊的任務是瑪尼負責的，沒想到這小子突然就被派去當妳的傳訊人了。」

瑪尼得意地嘿嘿笑幾聲。

朱塞平娜領著他們來到二樓。二樓沒有任何個隔間，整層樓除了中央的一張原木桌和圍繞其外的數張椅子外沒有任何家具。喬瓦尼和另外兩名艾瑞卡沒見過的巫師坐在桌子旁，本來的討論聲因為艾瑞卡他們的到來而停下。

喬瓦尼露出淺笑的臉上有著疲憊，看來跟瑪尼抱怨的一樣，巫師在營救一事上挺不樂觀的。

「艾瑞卡，請坐。」喬瓦尼起身歡迎，他一站起來，另外兩名巫師也都跟著起身。「麻煩妳和我們說明島上的守備狀況了。」

等入座，艾瑞卡說了鯊魚和弩砲的資訊，接著說：「上面常駐留守二十二名獄卒、三十名刀盾兵和八名獵巫人。」

「挺多的。」喬瓦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沒和妳介紹，埃德溫．安和里卡多。」

埃德溫是名貝提亞巫師，身材高大，體態均衡，留著長長的鬍鬚；里卡多則是年輕俊俏的科伊男巫師，有著一對粗濃眉毛，對她擠眉弄眼。

「潛入血鮫島辛苦妳了。」里卡多對艾瑞卡伸手，兩人握了握手，露出好看的微笑；另一邊的埃德溫只是下巴一抬，示意打過招呼。

「獵巫人那邊還害怕有巫師喬裝上島打探，看來除了我外就沒有其他巫師潛入了？」艾瑞卡說。

「不是每個巫師都有辦法放下自尊心裝扮成獵巫人的。」埃德溫說。

艾瑞卡眉頭一挑，看著這名剛認識的巫師。「血鮫島的情報得靠外人幫忙獲取，把自尊放得比計畫高，看來之後的營救會很順利。」

「安。」喬瓦尼警告。埃德溫閉上本來要回話的嘴。

「沒有組隊的獵巫人很難被信任，組一小隊或混入其中也容易被揭穿。只要有同伴被抓，這個藏身處的位置難保被拷問出來。」喬瓦尼說。「妳的夜鴉偽裝⋯⋯沒有貶意，但比大部分的獵巫人都還真。」

艾瑞卡也不覺得這是件壞事，聳聳肩，把德尼莫爾的警告用自己的話說了一遍。

「我不覺得他們有那種腦袋。」

艾瑞卡看著說話的埃德溫，仔細地看著。「我以為你剛剛說的放不下自尊心是隨口說說的，看來不是。」

「這種話能隨口說？別被人類傳染那種愚蠢了。」

「在你覺得人類比較笨時就別把愚蠢掛在嘴邊了，」艾瑞卡看了無奈的喬瓦尼一眼，見喬瓦尼沒有打算阻止，艾瑞卡也不打算客氣。「要是他們腦袋真的比較差，特威斯特當時就成功了，也不會留下還需要我們救的孫子。」

喬瓦尼肯定後悔沒及時打斷兩人的爭執了，他老人家現在臉上有著極力壓抑的憤怒；三名年輕巫師則顯得不知所措；而挑起爭端的埃德溫太陽穴旁一條青筋跳動著，顯然已經怒極了。

「妳這⋯⋯異端！」

艾瑞卡哈了聲，起身說：「該說的說完了，我走了。」

「等等。」喬瓦尼說。「安，你先去樓下休息。」

「但——」

「快去。」

埃德溫憤憤不平地瞪了艾瑞卡一眼，起身大步離開了二樓。

等聽到埃德溫甩上門的聲音，喬瓦尼才嘆口氣，說：「說得太過分了。」

「誰？他還我？」

喬瓦尼沉默片刻，臉上重新掛上笑容，說：「請坐。」

艾瑞卡這才坐回椅子中。「其實照目前的情況來說有沒有我好像沒差，你也不需要留我的。」

「妳能做到的事比妳想像中的還要多。」

「我還有能做的？」

「一般幻術有三種媒介，也有三種類別。」喬瓦尼說。「置換、無中生有和時空的錯覺。」

「我聽說過特威斯特的時間幻術。」

「是的，導師能讓聽到聲音的人體會到錯誤的時間感，虛假時間裡的剎那，卻是真實世界中的一整天。」喬瓦尼眼中閃過異樣的瘋狂。「一整群人類站著不能動彈，任我們宰割。」

「這我可做不到。」艾瑞卡說，無論是屠殺人類還是這種魔法。

「我不是要求妳跟導師並駕齊驅，只是希望妳替我們爭取三次呼吸時長的空檔。」喬瓦尼說。「這是血鮫島失敗的備案，無論是襲擊刑場或是劫囚車。」

「但——」

「我知道妳的顧慮，我答應妳，不會藉機屠殺人類的。」喬瓦尼說。「況且，只是三次呼吸。」

艾瑞卡沉思片刻，一時拿不定主義。「先跟我說血鮫島的計畫？」

喬瓦尼揮手示意朱塞平娜和瑪尼先離開，艾瑞卡這才知道劫獄的計畫就算在巫師團體中也算是機密。等兩人離開，他說：「妳打算加入嗎？」

「如果能提高成功率的話。」艾瑞卡說。

「島上的人數在能應付的範圍內，我們害怕的是後來的應援。」喬瓦尼說。「所以我們打算分兩路，一路去襲擊帕齊大公，縱火、破壞、最好能把大公綁架過來，用以拖緩援軍；另一邊趁機去血鮫島劫獄逃跑。」

「我加入的話？」

「我希望妳去幫忙襲擊大公宅邸。」喬瓦尼說。

「這樣好嗎？」一直沒說話的里卡多問。「那邊是由埃德溫領隊。」

「我相信安會有分寸的。」

里卡多顯然不認同，但也沒有再多勸。

艾瑞卡疑惑道：「有這顧慮的話讓我去另一邊不就好了？」

「血鮫島比襲擊帕齊大公那邊更危險，很有可能一去不回。」喬瓦尼說。「我看過妳和獵巫人戰鬥的樣子，相信妳不怕危險，但為了之後的備案，我不能讓妳去血鮫島。」

「喔？艾瑞卡跟獵巫人戰鬥過？」里卡多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艾瑞卡。

「幾次。」艾瑞卡說。

「除了賽爾隆以外還有？」喬瓦尼問。

「這不重要。」艾瑞卡揮揮手，她認為外面傳說「奧恩殺了幾名巫師」這件事很蠢，她可不想要有「艾瑞卡跟幾位獵巫人廝殺過」的傳言。「我會知道襲擊帕齊大公的任務細節嗎？」

「里卡多幫我轉達吧，我去跟安談談。」

喬瓦尼離席，二樓剩下艾瑞卡和里卡多。

「埃德溫那邊是要製造混亂，加上妳其實也只有五名巫師參與。」里卡多直奔主題。「一名在大宅東邊縱火，一名操屍從正門製造混亂，埃德溫負責突入，還有一位負責用老鷹來俯瞰全局做掌控。」

「操屍？」

「顧名思義，對，操縱十幾具屍體去咬人。」里卡多見艾瑞卡皺起鼻子，笑說：「肉體會腐敗但牙齒不會，這可是巫師彌補數量不足的一大魔法。」

「十七名巫師分五位在這，剩下的都去血鮫島？」

「有三位巫師留在這裡。」里卡多說。「其實是四位，吉兒附身在老鷹身上幫你們，所以也會待在藏身處。」

「這樣你們那邊足夠劫獄嗎？」

「放心吧，我們這邊的巫師都挺善戰的。」里卡多說。「傷腦筋的反而是從哪個方位爬過山，多久時間內要搭船逃離到附近的海岸，諸如此類的小細節。」

「聽起來你們那邊比較有趣。」

里卡多大笑出聲。「妳跟我認識的摩陸切拉巫師不太一樣，等等，妳應該是在北方長大的對吧？」

「嗯，我快受不了這裡的太陽了。」艾瑞卡說。「為什麼說不一樣？」

「那邊一年四季晝短夜長，在那長大的巫師更多時間待在家裡，點著蠟燭和油燈看書。」里卡多說。「西海岸的貝提亞巫師則常常需要航海，膽量比較大，大家才說他們有勇於面對未知的膽量。」

「比起看書，我們家更常玩玩樂器、唱唱歌。」

「那也算種室內活動，普遍認為那邊的巫師比較溫和。」里卡多說。「誰知道妳一來就當著喬瓦尼先生和埃德溫的面說那種話，嚇死我了。」

「你的反應似乎沒這麼大？」

「導師是老一輩心中的神，我們這輩雖然仰慕，但沒有到崇拜了，所以。」里卡多聳了聳肩。「喬瓦尼先生還好，埃德溫就看我們這種態度很不滿了，還有一些原因，讓他格外不喜歡妳。」

「一些原因？」

「喬瓦尼先生有稍微轉述妳的狀況，他挺不滿意妳對那位老獵巫人的袒護。」里卡多說。

「看得出來他是想把人類都殺光的那種巫師。」

「巫師至上主義。」里卡多說。「妳呢？」

艾瑞卡想了想。「我沒有這麼討厭他們，不如說我也是最近才認為兩邊有區別，而我自己是巫師的。」

「哪種區別？」

「他們能⋯⋯為了自己，為了各種理由，拋棄自己的夥伴、親人、好友。」艾瑞卡說。「巫師們卻相反，捨己拯救夥伴。亞迪姆的婆婆甚至為了保護同伴，奉獻了自己大半人生。」

「妳該跟埃德溫說這些的，這樣他就不會這麼敵視妳了。」

艾瑞卡翻個白眼，說：「誰理他，即便他是巫師，也是個讓我討厭的巫師。」

里卡多又笑出聲。

艾瑞卡瞥眼發現瑪尼和朱塞平娜躲在樓梯的欄杆後偷偷摸摸。視線對上，一個不好意思地縮下頭；另一個則露齒一笑，還不忘揮揮手。

朱塞平娜把躲起來的瑪尼拽起，瑪尼只好苦著臉，吱嗚片刻後說：「我們不是故意偷聽的，是老師要我們上來轉告艾瑞卡明天六聲鐘時要在這裡集合。」

「我還真忘了要轉告時間。」里卡多笑說。

「偷聽就偷聽，也不是什麼大事。」她站起身，說：「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里卡多揮揮手。

艾瑞卡跟著瑪尼一同離開了巫師基地，瑟瑞夜晚的街道上除了特定鬧區外沒什麼人。艾瑞卡想到如果要製造混亂，那艾露伊斯他們很有可能會趕到現場支援。她不希望對艾露伊斯等人下殺手，但如果在宅邸碰上面，她可能也沒什麼餘裕去手下留情。

瑪尼似乎察覺出她有煩心的事，關心道：「怎麼了嗎？」

艾瑞卡搖搖頭，左手伸入德尼莫爾之前給她的腰包，把玩起當中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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