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與獵巫人 - 25

如果要按照喬瓦尼的要求讓幻術時效維持在三個吸吐，那至少得從一數到七。她開始熟悉這種幻術，隨著不斷練習，需要耗費的魔力減少，維持時間增加。七天後，她突然想到關於幻術的疑問，於是披上斗篷離開藏身處。

這還是她到新藏身處後第一次出門，就如同里卡多所說，在北方長大的她其實挺習慣長時間不出門的。

她來到德尼莫爾的房門前，用力拍了一下門。

門緩緩打開，德尼莫爾瞪著門外的艾瑞卡，眼中帶著怒意。艾瑞卡也知道那次瀕死一定讓德尼莫爾痛得死去活來，她走入房間，德尼莫爾用力關上門。對此，艾瑞卡毫無歉意，只覺得德尼莫爾的處境很好笑。

「我也不想，偏偏就是遇上奧恩了。」

「什麼事？」

「特威斯特的幻術，可以讓人對時間產生錯亂的那種。」

德尼莫爾點頭。

「既然特威斯特會這種幻術，梅迪雅女士是怎麼與他為敵的？」艾瑞卡問。「有特別的魔法？還是特威斯特因為血緣關係手下留情？」

「都不是。」德尼莫爾說。「極少部分的人會有種⋯⋯直覺？在中這種幻術的瞬間就能察覺到異樣，馬上脫離那種狀態。」

艾瑞卡扶額嘆道：「我怎麼有種預感，奧恩也能做到同樣的事。」

「有可能。」德尼莫爾說。「妳掌握這種幻術了？」

「算是，但還需要練習。」艾瑞卡說，看到德尼莫爾臉上浮現的警戒，她眉頭一挑，問：「怎麼？怕我變成下一個特威斯特了？」

「我不認為妳會往這條路走。」

「喔？你又知道了？」

「那意味著那蠢蛋很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人類的救星，我想那是人類和巫師都不會想看到的未來。」

看著德尼莫爾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話，她沒忍住笑意。「原來你的幽默感沒和你的良知一起被埋了。」

「埋得差不多了，只剩半個手掌還露外頭而已。」

「喔？雖然你現在長得跟我前幾天控制的屍體差不多，但以前應該還算人模人樣，配上那一點幽默，怎麼到老還孤單一人？」

「有過對象。」

艾瑞卡雙手抱胸，倒也有些興趣。「說下去，本小姐最近也開始要為這些煩惱了。」

德尼莫爾露出些許意外，但無趣的老年人沒想詢問八卦的意思，說：「照現在的標準，她是巫師，應該還活著，在晝島。」

「之後需要幫你傳話嗎？」艾瑞卡語中有著一半的調侃。

「不用。」

「你到底是怎麼和晝島鬧翻的？」

「跟妳無關。」

艾瑞卡哼聲，走到德尼莫爾放腰帶的木桌前，從剩下的三把飛刀中抽走一把。

「妳不是已經可以把飛刀拉回手中了嗎？怎麼還會弄丟。」

「被奧恩搶走了。」艾瑞卡聳聳肩。「為了逃跑，我讓他看了飛刀的紋章，」

德尼莫爾滿是皺紋的眉頭皺緊。

艾瑞卡揮手跟德尼莫爾道別，走出房門時，她聽到德尼莫爾叮囑一句：「別死了。」

「什麼別死了，講得我很想死一樣⋯⋯」她邊碎念邊把房門甩上，結束了與德尼莫爾久違的對談。

回藏身處的路上，她跟往常一樣把整個人縮在斗篷中，左手握著飛刀，這讓她很有踏實趕。「艾瑞卡！」她聽到有人喊，轉過身，是薇薇安娜。

「妳跟蹤我？」她皺眉。

「我沒有！」

艾瑞卡冷眼看著一臉可憐兮兮的薇薇安娜，壓根兒不相信她說的話。

「我現在每天都要混進公爵的宅邸打探消息，真的是剛好遇到妳，真的。」

艾瑞卡瞪了薇薇安娜良久，才問：「叫我做什麼？」

「我想說我們可以一起回去⋯⋯」薇薇安娜在艾瑞卡冷漠的注視下說話越來越小聲，最後低下頭，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催眠的事情。」

「妳一開始就知道會害死很多巫師了。」

薇薇安娜的表情有了些變化，她說：「我知道，但我不會後悔。」

艾瑞卡等著她把話說完。

「我是在那邊長大的，有一天，我爸媽帶著我到外頭去生活。」薇薇安娜說。「那時我才七、八歲，還不太懂搬出亞迪姆意味著甚麼。有一天，我們家巫師的身分被發現了，獵巫人馬上就找上我們。

「我永遠記得我媽跪在村子的門口央求著婆婆放我們進去，直到箭矢從她胸膛竄出。我爸為了讓我逃跑犧牲了，只有我在無差別的防備之下成功逃跑。我的名字是婆婆取的，我以前也跟其他孩子一樣圍著她，聽她說外面的故事。」

「妳恨亞迪姆。」

「不，不是恨這麼簡單，相反的，我能理解她的做法。」薇薇安娜說。「亞迪姆是婆婆建立來守護自己孩子的地方，所以才用堪稱詛咒的結界不讓他們到危險的外面。跟婆婆一樣，對我來說重要的永遠都只有我認為重要的巫師，或人類，其他的我不在乎。喬瓦尼先生救過我、照顧著我，我要幫他完成他的心願。」

薇薇安娜又變回之前那個有些調皮、有些天真的少女，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問：「我們⋯⋯還能當朋友嗎？」

薇薇安娜的解釋艾瑞卡能理解，但對婆婆的死她還是無法釋懷，沒有點頭或搖頭，只是轉身，朝藏身處走回。

薇薇安娜輕嘆一聲，跟在她身後。

回到房間，在艾瑞卡準備開始幻術練習時，門被敲響，里卡多要她到會議廳一趟。她知道是要討論薇薇安娜帶來的情報，於是跟著到了會議廳。

同樣的幾名巫師入座，喬瓦尼首先說：「薇薇安娜打探出情報了，包括轉移時間和路線。」

「行刑前兩天，由馬車從大宅往第二刑場。」薇薇安娜說。「第二刑場在大宅西南方，他們的路線也沒什麼特別的，先往西，轉南北向第二大道一直到刑場。奧恩跟里卡多說的一樣會帶隊在現場，而安尼巴萊的小隊則會在刑場待命。」

「我們可以埋伏在第二大街中段，避免大宅或刑場的衛兵太快趕來。」喬瓦尼說。「里卡多，安排一下那天的陣行。」

「在那之前，我能用時間幻術了。」艾瑞卡說，幾名巫師詫異地看向她。「但我不覺得對奧恩有用。」

「什麼意思？」喬瓦尼問。

「有些人能在一瞬間感覺出幻術的異樣，像對梅迪雅女士就沒用。」

「這是怕幻術沒有起作用的藉口嗎？」喬瓦尼說。

艾瑞卡也知道眼前這群巫師，特別是老一輩的聽到梅迪雅脾氣就會上來，所以也不打算和喬瓦尼唇槍舌劍。「也是，還沒給你們看過成果。」

她將手搭上喬瓦尼和里卡多的肩膀，請提娜開始數術。跟上次一樣，在數到三時她輕輕吹哨，提娜中斷數到一半的數字原地發呆。她繼續接著向下，這次她數到七時對方才從幻術中醒來。

雖然能體諒，艾瑞卡還是沒忍住酸上一句：「這可能是怕幻術沒有起作用所以請她演的一齣戲。」

只是這時喬瓦尼已經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著艾瑞卡了，自然也不介意艾瑞卡所說。

「發生什麼事了嗎？」提娜疑惑道，薇薇安娜一旁也面露不解。

在喬瓦尼向他們解釋時，艾瑞卡則在想她幻術持續的時間，距離她所期待的還有一倍的差距。而且她希望用完後還存下一些魔力讓她能夠戰鬥，畢竟照她和德尼莫爾猜想的，奧恩還是一大問題。

「所以妳不認為這樣的幻術對奧恩有用。」里卡多說。

「對。」看到喬瓦尼不以為然的表情，她忍不住說：「柯拉維的！你終究得承認不論詭計也好，實力也好，梅迪雅就是因為不怕這種幻術才能站在特威斯特面前。」

「奧恩不是梅迪雅。」

「我和他交手好幾次了，用幻術遮掩的飛刀拐個彎從旁射去，他看都不用看就能擋掉。襲擊大宅那晚也是，他根本沒發現埃德溫在他身後，但埃德溫揮刀的瞬間他就是能擋下來。」艾瑞卡說。「我也希望幻術有用，但他對危險有天生的敏銳，機會只有一次，如果被他壞事，你就等著看維加德被處死。」

「我想在奧恩學這一塊，艾瑞卡是權威。」里卡多說。「左右各十一名巫師，目標是奪回維加德，另外安排三名善於戰鬥的纏住奧恩。能算妳一份嗎？」

「當然。」她說。

「那我、妳和絲柏凌負責奧恩，喬瓦尼先生負責帶走維加德。」里卡多用眼神詢問喬瓦尼，在喬瓦尼點頭後，他接著說：「巫師的分配我會依照剩下時間中的進度做調整，提娜每天一樣和我彙報亞迪姆巫師的進步程度。」

「沒問題。」

「那就這樣了。」里卡多說。「我等等得去第二大道場勘，大家還有事嗎？」

「如果出現妳認識的獵巫人出現在現場怎麼辦？」喬瓦尼問。

「就別顧慮我。」艾瑞卡說，艾露伊斯一行人已經走了，而德尼莫爾想必也沒蠢到在知道她能用初時間幻術的情況下出現在喬瓦尼與巫師眾面前。

「那好，今天先解散吧。」

眾巫師陸續離開會議室，事到如今，艾瑞卡仍希望奧恩滾回白靄城好好活著，但如果擋在她面前，她不會猶豫的。

搖搖頭，她走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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