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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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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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太平喚薛紹時，他總是轉過身來，握着她的手柔聲道：「怎麼了公主？」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VHjm8O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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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許多時候，太平都會這樣回答他：「沒甚麼，妾不過喜歡喚你一句而已。」薛紹每每聽了，都會笑容滿面地把太平擁入懷中，默默輕撫着她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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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紹是個好丈夫，對太平無微不至之餘，也不曾向太平動怒過半句；而在一眾兒女眼中，他更是個慈愛的好父親，閒時總愛陪他們讀書和玩樂。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ygDEaHQ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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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外頭，薛紹則是個盡忠職守的大將軍 (1) 。每天早上，太平都會親自為他穿上一身甲胄，在公主府門前送他離開。身穿軍服的他是何等的威風凜凜，但在太平心目中，他依舊是她愛慕着的謙謙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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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甚麼時候愛上薛紹的呢？太平婚後時不時都會產生這個疑問。至少在她出嫁之前，太平對薛紹這個表兄都絕無任何非分之想。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rGJg21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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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出嫁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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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她穿上一身嫁衣，將手遞與薛紹時，她是不是已經被薛紹手心的溫度所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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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他牽着自己的手，在青廬 （2）中輕輕唸着卻扇詩 （3）時，她又是否被薛紹的誠意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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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薛紹並沒有對太平輕舉妄動，他不過是坐在她的面前，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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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知道公主現下剛剛成親，定不會突然接受我這個表兄作駙馬的。不過沒關係，畢竟我等來日方長，我會努力成為公主身邊的好丈夫。有朝一日，我希望公主也能夠真心真意地歡喜我這個駙馬。」 說罷，薛紹便讓太平躺下，默默緊握着她的手，與之一同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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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彼襛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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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想，薛紹確實合乎她心目中對良人的標準，只可惜他所娶的是自己，而正正因為她的身份，剝奪了他獲得幸福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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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多年以後，當太平憶起她與薛紹這段只維持了七年的婚姻時，她唯一渴望的，就是從一開始就不要走到自求駙馬這步。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VGYvtb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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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她最初便應該下嫁武攸暨，這樣薛紹就不至於在二十九歲 （5）那年便早逝，也不會遺留下四個沒了親生父親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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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太平始終覺得是她連累了薛紹，若果不是因着自己的緣故，薛紹總該尋到屬於他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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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太平醒來時，天色已暗，映入眼簾的，是她在太初宮裏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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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終於醒了！妾現下就去請侍醫來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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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的是婉兒激動的話語，太平側頭望向她，只見婉兒的雙眸早已哭得紅腫，眼角和臉上全是閃亮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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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分明懂得婉兒對自己是好的，可一念及她是母親身邊的女官，她便禁不住以最凜冽地語氣對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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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才人，本宮不願再見到妳，妳最好趁我未發怒之前，自行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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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刻，婉兒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太平何曾對過她這般冷漠，更遑論向她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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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不可置信地望了太平一眼，試圖從她眼底裏看出半分往日的柔情來——可無論婉兒怎麼細看，太平眼裏只有一泓化不開的墨色，如此空洞，又這麼的深不可測。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kvgYfJ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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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的臉色蒼白而平靜，彷彿剛才說的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也好像以她們懸殊的身份來說，事情本就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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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見她仍端坐在原位，只好閉上眼睛，無力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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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快帶走妳的主君，沒有本宮的吩咐，我不允許她再踏足這殿上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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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次，婉兒再沒有妄圖留下了，她只好強忍着那崩塌的情感，以最得體也是最冷漠的語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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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既是不願再見到臣，那麼臣，自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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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淡淡地應了一句：「恕本宮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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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我們走！」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AFoXW1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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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輕道，冬雪只好提着宮燈，默默尾隨婉兒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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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見薛紹墓志銘：「（薛紹）尋授游擊將軍、守右衛親府中郎將，封平陽縣開國子，累遷左玉鈐衛大將軍、右武衛大將軍，兼檢校右散騎常侍。」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ZNfySdcr
（2） 青廬乃東漢至唐代時期北方人之婚房，其帳蓬是由青布所紥成。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AyoKUGpE
（3） 唐代女子結婚時會用圓扇遮臉，新郎要作卻扇詩才能移開新娘手握的扇子。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OjmmO06i
（4） 出自《詩經·召南·何彼襛矣》，崔融替太平撰寫薛紹墓志銘時曾用「何彼濃矣，花如桃李」來形容薛紹的相貌。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tX8qlr17
（5） 見薛紹墓志銘：「（薛紹）倉卒遇害，時年廿九 」，二十九歲應該是虛數。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JP2if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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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虐太平之餘也要順道虐一下婉兒（壞笑
婉兒（ つ Д ｀）：說好的不會重色輕友呢？公主罵妾作甚？妾很無辜啊！
太平（´-`）：本宮現下好累，我等往後再談好了......（擺手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TA4UPk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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