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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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揚州叛亂徹底平定時，太平早已誕下了一個女兒了。多得駙馬在她臨盆前一、兩個月讓她留在家中專心安胎，孩子生出來健健康康的，煞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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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蕭辰，這天恰巧是婉兒的旬沐日，她便決定出宮至公主府去看看她那出生數個月的乾女兒了。臨至公主府時，她還特意讓車夫先往南市（1）一趟，為崇胤添了些玩具，這才馬不停蹄地去位於正平坊的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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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進府中，婉兒便瞧見崇胤在庭中跟侍女們踢蹴鞠，小小的人兒東搖西擺地追着皮製的圓球，天真爛漫得讓佇立一旁的婉兒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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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那蹴鞠踢到婉兒身側時，崇胤這才留意到婉兒和冬雪的存在，開開心心地跑到婉兒跟前喚道：「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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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逕自將崇胤抱了起來，相比起昔日第一次抱他時，手勢明顯熟練了不少。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QPjDDB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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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遂向崇胤道：「胤兒乖，依乾娘看來，你又長大了不少！告訴乾娘，最近可有甚麼有趣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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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胤想了一會，笑言說：「前幾天娘親帶着胤兒去拾紅葉去，娘親還在葉上寫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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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婉兒笑了笑，續道：「題的都是甚麼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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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兒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甚麼連璧友、還有甚麼臭蘭人之類的......」崇胤歪着頭，指尖抵着下巴沉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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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聞言，噗嗤一笑道：「那是乾娘往昔給妳的娘親寫的詩句，全句是：勢如連璧友，心似臭蘭人 (2) 。從前乾娘和殿下在長安城一同賞花，殿下偏要妾以牡丹給她寫詩，所以妾便這樣寫了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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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胤頓了頓，咧嘴笑說：「胤兒懂了，娘親那時在想乾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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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揉了揉崇胤的頭，柔聲問：「好了，那胤兒要不要告訴乾娘，殿下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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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正在屋裏陪妹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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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們進屋裏去吧？」婉兒說罷，便抱着崇胤往院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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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的魯館 （3）設計總是美的，穿過月洞門後，花徑的四周都種有不少瀟湘竹。放眼望去，便恰如大明宮中的太液池般，有着湖光山色的明媚景緻。婉兒此時走過一道朱漆拱橋，橋下流水淙淙，還有不少錦鯉在碧水和假山中徜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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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炎夏來到此處，太平便會帶着婉兒一同泛舟，輕盪至藕花深處；至於玄冬時節，太平則愛命人掃雪烹茶，兩人遂坐在水亭中一邊品茗，一邊則觀賞那傲梅數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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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好一段路，婉兒終於見到太平了，此刻的太平正在哼着小調，手邊則為女兒的衣服繡花。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ilfy2q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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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從太平成為人母後，她就收斂了不少貪玩的性子，全心全意地學做個稱職的賢妻良母，努力侍奉舅姑（5）。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qjCzWz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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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先前探望過太平數次，太平不是像現在般殷勤地做女紅，就是在陪駙馬和孩子玩樂，婉兒見多了，也不如最初般不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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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見過殿下。」婉兒悄聲道，生怕自己打擾了這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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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聞聲，便連忙放下手邊的東西，心懷喜悅地上前道：「好婉兒，妳終於有空來探望本宮了？之前本宮聽說李敬業造反之事，還擔心了好一段日子，現下終於平定了，婉兒也該放下心來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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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莞爾道：「公主說的是，妾也好探望一下胤兒和鈺兒（6）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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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一聽婉兒提及自己女兒的乳名，便從嬰兒籃中抱起薛靈鈺來，遞與婉兒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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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鈺兒啊，妳看看，乾娘來看妳來囉！」太平輕道，懷中的鈺兒有着水靈靈的雙眸，嘴角還帶着絲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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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鈺兒真真可愛，模樣跟殿下長得像極了，將來必然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漂亮姑娘。」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Th1JW5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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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打從心底歡喜這小女娃兒，太平索性將靈鈺與以婉兒抱，自己則將崇胤放下來，默默牽着他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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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妾剛才在南市買了些東西送給胤兒和鈺兒的。冬雪，打開包袱給殿下看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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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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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遂把粉色包袱置於案上，將結打開後，太平便見布上分別放有買給崇胤的酒胡人 （7）、風槎 （8）、白釉褐彩馬 （9）及龜形泥哨 （10）等玩具，而送給鈺兒的，則是由木盒裝着的銀製繡蓮長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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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妳又破費了......上次妳買給胤兒的蹴鞠和竹馬 （11），他還未玩夠了，現在又買了這麼多玩具給他，他都快被妳寵壞了呢。而這個長命鎖也太貴重了吧？婉兒大可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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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命鎖是我對鈺兒的祝福，可不能缺的。至於胤兒嘛，他年齡還小，便讓他多玩一段歲月吧？到了他開蒙之時，恐怕妾到時送給胤兒的，就只能是書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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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被婉兒徹底逗笑了，她以手背掩着嘴笑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婉兒，妳既買了這麼多東西給孩子，那......妳有甚麼想送給本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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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聞言，抿嘴笑道：「殿下甚麼都不缺，要讓婉兒買甚麼送給您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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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本宮可不是甚麼都有的，我最缺的，就是婉兒的陪伴！就算我進宮了，婉兒也有一大堆公務要處理，只有久不久的旬沐日才能見到妳，可讓本宮悶得慌了。本宮不管，今天駙馬去了朋友家做客，婉兒一定要留下來陪我和孩子。大抵明天一早，我派人送妳回宮上早朝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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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知道自己可拗不過太平，只能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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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我就知道，婉兒從不讓本宮失望的！那我就當這是婉兒送給本宮的禮物了。作為還禮嘛......」只見太平對着身旁的秋菊說了兩句，秋菊隨即便走進書房裏拿了一卷書，遞給婉兒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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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研神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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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素來知道婉兒喜歡志怪小說，甚麼《述異記》、《冤魂志》（13）都被婉兒看遍了。前陣子本宮逛了一下書肆，瞧見了這本書，想婉兒妳定必喜歡。所以本宮就買了下來，等待婉兒來探望我時送給妳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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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婉兒就此謝過公主了。」婉兒溫婉地笑道，便繼續陪太平和孩子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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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洛陽有南市、北市和西市三個市集；長安則只有東、西二市。
(2) 見《全唐詩》（卷五），〈上官昭容：句〉。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dD7W2TKd
（3）魯館指貴族女子出嫁後的外宅，婉兒撰寫的《遊長寧公主流杯池二十五首》中有詩云：「游魯館，陟秦台。污山壁，愧瓊瑰」。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5WgJkQRc
（4）此處稍為參考了官員遊太平公主山莊時的奉和詩句，如：「雲間樹色千花滿，竹裏泉聲百道飛」（沈佺期）、「風泉韻繞幽林竹，雨霰光搖雜樹花」（李乂）等，讀者其實可自動帶入蘇州園林的景緻（笑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hB3fq2Af
（5）唐代稱公婆為舅姑。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wvLRW2DMI
（6）各住讀者注意哦~太平為薛紹所生的兩個女兒均沒有記載名字（只有薛氏、萬泉縣主兩個稱呼），作者這裏是依據太平為武攸暨所生的女兒（或者是乾女兒？）的俗名武靈覺，改薛大娘子之乳名為薛靈鈺。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lwS8GAom
（7）酒胡人即不倒翁。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mGpwUTwW
（8）風槎乃風箏的別稱。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FJpKRHtB
（9）、（10） 兩者均為唐代出土玩具。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GrrfPfiP
（11） 即「郎騎竹馬來」（青梅竹馬）的那個竹馬玩具，以桿子、假馬頭和輪子製作，孩子可坐在上頭假裝騎馬。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CgA0bNcb
（12） 見《上官昭容書樓歌》題：「貞元十四年，友人崔仁亮於東都買得《硏神記》一卷，有昭容列名書縫處，因用感歎而作是歌」，可見《研神記》曾是婉兒的藏書，在她死後散佚，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即在婉兒辭世88年後）被人購得。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NzfUeNAi
（13） 為六朝志怪小說的例子。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1Cdcxk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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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敲碗！！！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7JpXKFdWc
下章婉兒要和太平、崇胤一同看星星了~開心🥳1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nYwqaZj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