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控鶴
在武曌心中，張昌宗和張易之二人不單是聽話的好面首，而且在朝堂上也充份發揮了眼線的功效。武曌尋思，她現在已經是七十六歲的老年人了，朝廷上有些事連她也看不透，所以只能讓二張協助自己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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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曆二年（公元699年），武曌下旨設立控鶴府一宮廷機構，以張易之為首，招攬朝中有才之士。表面上來看，控鶴府似乎聚集了朝野中所有有才華的美男子，他們經常陪同武曌開宴和詩，乃是一風雅的娛樂機構。但實際上，武曌心裏更希望把控鶴府打造成凌駕於三省之外，猶似北門學士的私人班底，令她能加強掌控朝中勢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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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有控鶴府在場的每一場酒宴，總少不了太平和婉兒的身影。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ZbXTCG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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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張昌宗是太平當初進獻給武曌的，單是知道控鶴府在武曌心中可是舉足輕重的地位，太平就不得不與府中的官員們打交道了。太平深知，要拓展自己在朝中勢力，首要任務是結交更多有識之士，他日自己若遇上甚麼困難，這班精英總能派上用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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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婉兒此時已手握不少大權，控鶴府的一切運作，自是在她監督和管理的範圍內。更何況，武曌近來舉辦的所有宴席，似乎都少不了賦詩這項環節。婉兒的才華素來是一眾朝臣所公認的，武曌推薦她作為詩會的首席評判，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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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迎仙宮內又再舉行宴席，張昌宗和張易之被武曌打扮得活像個洋娃娃，他們的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脂粉，連嘴上抺的口脂也比太平和婉兒來得鮮豔多了。儘管二張長得貌若潘安，但整天都打扮得像個女人似的，當然會惹來一些非議。不過，有些大臣礙於武曌的顏面，連私底下也不敢說太多。至於那些滿心想討好武曌的人，瞞着良心也要說一大堆奉承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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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武曌的侄子武三思，他整天都像奴才一般爭着伺候二張；又特意上奏武曌，聲稱張昌宗是神仙王子喬的再世。武曌晚年有些迷信心態，一聽到神仙二字，便連忙讓張昌宗換上羽衣，騎在木製的白鶴上吹笙。驟眼看來，貌美的張昌宗果真如同神仙下凡般，準備駕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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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武三思，就論宰相楊再思諂媚得最厲害了。就如同今夜，有些臣子端着酒杯，笑對張昌宗說：「六郎今夕打扮起來，真如含苞待放的蓮花般清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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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昌宗坐在武曌身側，聞得這等讚美之詞，心裏自然喜滋滋的。哪知楊再思突然從座席中站起，郎聲說道：「臣以為，這句話說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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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楊再思，暗自思忖他是不是要說些逆張昌宗的話來，張昌宗有些怒了，喊了一聲：「姓楊的，你當着陛下面前，到底想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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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再思絲毫不畏懼，搓了搓雙手笑道：「六郎請息怒，臣不過是想說，六郎如此俊俏，那自然是蓮花像六郎，怎可以反過來說的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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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昌宗這才露出些許笑意，點着頭說：「好，楊再思，昌宗在此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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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宴席中段，太平已經應酬得有些累了，側頭又見婉兒雙頰酡紅，鬢邊又有些散亂，想她定是有些醉意了。太平上前靠在武曌耳邊說了兩句，遂走下階梯牽着婉兒的手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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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春潮帶雨，晚意空濛而微醺，因着命婦院和修書院相距迎仙宮並不遠，太平便接過春梅遞來的傘子，與婉兒共同撐一把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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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這下着雨的，妳會冷嗎？」太平吸着雨夜微冷的空氣，不覺把婉兒的手臂挽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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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剛才喝多了兩盞，身體暖和得很，倒是殿下，穿得似乎有些單薄了。待會兒回修書院後，殿下記得弄個小暖爐，可別着涼了。」婉兒擔憂地道，偷偷緊握太平的手，試圖透過手心的溫度傳遞一些暖意給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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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雖是初春，可神都的氣候仍如般寒冷......好婉兒，今夜妳還是別回命婦院了，一個人睡該多冷啊！不如隨本宮到修書院歇息，我倆借着燭光說說話，不是更好嗎？」太平說道，婉兒在宮燈的照映下，仍能窺見太平說話時噴出的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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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也好，殿下半夜若是掀開了被子，妾也好給妳蓋上。」憶起少時的太平總是在迷迷糊糊中踢開被子，婉兒就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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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本宮已經不是孩子了，我懂得照顧自己。」太平覷見婉兒忍笑的模樣，有些無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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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婉兒倒有些想念小時候的殿下，模樣多惹人愛憐啊！」婉兒笑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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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書院內傳來雨滴梧桐的聲音，太平和婉兒聽來，卻了無以往的絲絲清愁。也許是今夜的燭火太溫暖，身旁又有摯友的相伴，即使是雨絲傾落青瓦，聽起來亦如磬缽聲般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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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拿起鏡台旁的梳子，於綠彩油合盒中取了一些十香油 （3），仔細地幫太平護理華髮。太平藉着海獸葡萄鏡 （4）看到婉兒的模樣，只見她面帶笑容，好像在想些甚麼似的，便問她道：「怎麼？為本宮梳一下頭髮，也能如此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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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婉兒只是在想，若果當初陛下不賞識臣的話，妾就這樣當個小宮婢，一生侍奉殿下左右，好像也是件不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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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頓了頓，轉身握過婉兒的手道：「本宮可不願妳一輩子當婢子，就算要當，也是要做我身邊的司花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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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噗哧一笑，點點頭道：「看來，妾還是要好好看護修書院裏的花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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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說實話，控鶴府（翌年改名為奉宸府）的設立還是挺有意思的，畢竟裏頭全是當時的人才，後來中宗朝由婉兒領導的修文館，其班底幾乎都是奉宸府的成員。在唐代文壇的角度來說，確是發揮很大的作用（e.g. 促進七律詩成形、婉兒下啟了盛唐山水詩）。
（2） 話說，楊再思的別號是「兩腳狐」~（見《兩唐書》、《資治通鑑》）。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vkK2E7qI
（3） 唐代的高級香油，古代的婦女都愛在頭上搽香油的。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58yst5eG
（4） 唐代貴族用的銅鏡，在武周時期最為盛行（不過這種鏡子是橫跨高宗至玄宗時期的）。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yx0wQKJj
（5） 當年隋煬帝蠻喜歡一個叫袁寶兒的女子，整天讓她站在身旁捧花，反正就是那種職務不多但地位卻特別高的人。而後世也將司花女當成花神的代名詞了。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ajEIxm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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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請各位別把某本關於控鶴府的黃色廢料小說當真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FHt9cyZX
熱愛文學的作者表示：就算後人在史書和小說中怎樣抹黑婉兒，她也是妥妥的文壇領袖，她的才華是人們永遠抹殺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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