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禪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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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平的眾女兒之中，就以靈覺最有慧根。靈覺雖不是太平親生，但太平對這個繼女視如己出、凡事都對她無微不至的，靈覺也自自然然歡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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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覺素愛樸素，廂房裡從沒有放置甚麼雅緻的金石書畫，而平日所穿的衣衫也以淨色為主，站在一班朝廷命婦之中，總是顯得那麼超凡脫俗。因着靈覺歡喜佛教典籍的關係，她時常會找阿娘交流佛教，太平畢竟讀了不少經文，為女兒講說一下自己的見解倒不是甚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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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自小聰穎的靈覺有時也會問出一些玄奧艱澀的問題，太平聽了若是不懂解答，就會把問題記下來，有空便去詢問自己相熟的僧人或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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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覽群書的婉兒每次聽了靈覺的問題，總免不了誇讚她穎異過人，聞得婉兒的解答後，靈覺很快便貫通大、小乘 （1）的理論，從而得出獨到的妙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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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朝過後，太平便從武曌口中得知神秀禪師 （2）應邀了她的迎請，很快就會赴往神都為眾人講學 （3）。武曌這麼一說，太平隨即就聯想起靈覺來。想她近日在家中誦讀《金剛經》（4），閒時又愛對壁觀照、坐禪入定 （5），定必是對北派禪宗深感興趣。她思忖了一會，便朝武曌笑道：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DthfHL7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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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靈覺她醉心佛教，還請您允許她一道參見神秀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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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深知靈覺的性子，拍了拍太平的手，抿嘴笑道：「朕又怎可能不准她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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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回到公主府時，已是中午，她經過庭園時，只見靈彥在亭中調灰鸚鵡舌，試圖教會牠背誦陶潛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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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先聽妾說一遍：『春水滿四澤，夏雲多奇峯；秋月揚明暉，冬嶺秀寒松。』 （6）好了，你學懂了嗎？」靈彥輕聲問道，用拇指撫摩着鸚鵡的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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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鸚鵡茫然地望了靈彥一眼，然後站在石案上搖擺着身子說：「春水滿四澤，夏雲多......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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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彥愕然地望着鸚鵡，尋思着牠平常是否聽得靈覺誦經太多，現下居然說出經文來了。太平在身後聽了，啞然失笑，上前坐在靈彥的旁邊說：「我怎麼不知道，家裡居然出了那麼一個小沙彌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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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望見太平過來，又喃喃地說：「見過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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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這小東西可真有靈性！」太平笑得更歡了，從侍女手中取過些許飼料，放進牠面前的小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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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說得對，女兒覺得牠跟着姐姐，都快要悟了。」靈彥打趣道，又朝太平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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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妳姐姐，我倒有個好消息告訴她。靈彥啊，妳姐姐可在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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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姐姐說要去了寺中參拜，大概一會兒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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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好，娘親在內廳等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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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觀着印香逐漸燃盡，時間在松柏的煙靄中流淌（8）。太平輕酌了一杯雲華，味道甘甜得宛然折羅漫山 （9）的泉水。驀然地，她聽見靈覺的燕語鶯聲，從窵遠之境飄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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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女兒回來了。」靈覺恭敬地說道，太平遂走過去牽過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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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女兒，妳可知道，神秀禪師應陛下之請，要來神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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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靈覺滿臉喜色，這陣子她熱中鑽研《金剛經》，每次誦讀都如醍醐灌頂，內心大受撼動。靈覺思量，這一生若能長伴青燈古佛，諦聽梵音裊裊，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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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神秀禪師果真應約而至，而那時的他雖已至鮐背之年，但開講時依舊精神奕奕、能言善道。聽了神秀講學的人，無不動容，紛紛選擇皈依三寶。而在此當中，就有靈覺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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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得悉靈覺打算出家，不免有些震驚，數度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但靈覺主意已決，即便父母和兄弟姊妹們如何勸說，也改變不了她的心意。太平見她這般，也不再挽留靈覺了，她直接命令禮部批發度牒予靈覺，又交了戒金 （10）給寺院，便遂了靈覺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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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神秀禪師引薦下，靈覺最終拜了神秀的弟子普寂為師。舉行剃度儀式那天，婉兒問太平，殿下真的捨得讓靈覺出家嗎？太平沉默了一會，才應道：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iKAae3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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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沒甚麼是永恆不變的，情愛也好，親情亦罷，皆是緣聚緣散。本宮知道，靈覺一直在追求常住我淨的境界，我總不能阻礙她的人生。婉兒，說真的，我很慶幸有這麼一個女兒，能夠做到本宮沒有勇氣做的事。」她頓了頓，仰頭望着寺院的樑柱，說：「要割捨這紅塵中的一切，是多麼困難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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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磬聲在寺中迴盪，靈覺先向武曌辭謝，再向太平和武攸暨拜別。自此以後，斷欲絕求，只為離苦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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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雲於長空中卷舒，太平想，靈覺終於覓得她渴求已久的清淨了 （11）。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VSPSWm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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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佛教分為大乘和小乘，簡單來說，前者是利己和利他主義並存，後者則純粹是利己主義。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wYr2U4kk
（2） 神秀，佛教禪宗北宗的創始人，五祖弘忍之弟子。神秀就是當初那個寫了「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的佛偈的人，然後惠能把它改成「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最終惠能繼承了弘忍大師的衣缽，而神秀則到北方傳教。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IU3Jd6V6
（3） 久視元年（公元700年），武曌命宋之問撰寫《為洛下諸僧請法事迎秀禪師表》，恭請神秀到東都洛陽去。翌年，神秀抵達東都，此處因情節發展關係，稍將時間線提前。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g522TbOO
（4）禪宗本來是學《楞伽經》的，到弘忍時開始改學《金剛經》。
（5） 由神秀為首的北宗（息妄修心宗），最愛就是坐禪修煉的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CKUxR2x3
（6） 出自陶淵明《四時》。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sPXbgQAZ
（7） 出自《楞嚴經》。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tOoyQptqc
（8） 王建有《香印》詩云：「閒坐燒印香，滿戶松柏氣。火盡轉分明，青苔碑上字。」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Iewe6DjC
（9） 唐代稱天山山脈為折羅漫山。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cAhsK0hC
（10） 沒錯，唐代人出個家也要付兩次錢，一為度牒，二為戒金。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9p0VU403B
（11） 關於武靈覺出家一事，請見《大唐都景福寺主威和上塔銘》。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1WZBgOC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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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完全感覺到依個sem上佛教這一科對我的影響有多大（不是）
寫武則天時期（再廣義點，是唐代）的小說，果然離不開佛、道兩家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aslisRj7
然而我這個人毫無慧根，不看書根本搞不清不同佛教流派思想的區別是甚麼......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qN54cS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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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小劇場：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6td9N9H3r
太平＆婉兒：作者妳一邊寫文，一邊查佛教資料，期末考試包妳合格！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98XCFz1K
靈覺：幫緊妳幫緊妳~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0aH2cXcA
我：呃，妳們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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