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你該從另一個角度想：真的是自己的錯嗎？」
『咦？』彷彿提及禁忌般，燦既驚訝，亦略帶恐慌。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abu2it7z
「普世認定機械應是最接近完美、精準，極少犯錯的存在。然而你是生命體喔，只是一直以為自己是機械罷了。生物原本就無法十全十美，卻擁有開拓自身活路的可能性——因為，排除不利條件，以保護自我生存為最優先，這第一定律能幫忙你找到解決問題的新契機，甚至生涯最終答案。」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qLa0i5Tc
『能知道怎樣讓莎莎快樂地笑嗎！』蝴蝶複眼閃現光彩。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wSyXVjq0
「不，是令你跳脫『想讓主人笑』的思維，尋求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快樂。」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6aFkgWC2
『欸……？』
「她快樂地笑了，之後呢？你想過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Z6gn6GBJQ
歪頭、瞇眼，法蘭西絲重現人類時期的教授神情，繼續引導燦的思考。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nyZqPEro
『還是……會繼續與木靈作戰下去吧？』燦緩緩說道：『直至我毀滅之前，都會記著她的笑容。』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WTJFdZ2va
ＡＩ偵測到自機邏輯的矛盾：納蕾莎的笑容影像，它早就入手了。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YuPDvCTY
——但為何仍舊困於此境？
法蘭西絲見燦陷入提問、類比、檢證、延伸連結的思考循環，輕笑，並放開持續釋放木靈核粒子的手。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bsQgoEi2
「若磨合失敗的狀況已經持續十年，那麼你的主人，也只是你『生存的不利條件』而已。」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A1swPDYr
燦未回應，肩部下垂，脊椎彎成倒Ｊ字，連複眼亦失去方才的光芒。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TvOdqm41
那模樣，就像百般無奈地承認法蘭西絲的話語正確。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Rm0eXvgx
「你在這裡很安全。算我身為『媽媽』給予你的保障吧。想走的時候和我說一聲，牠會乖乖放你出去，絕對不會追擊唷。」法蘭西絲說的「牠」指四膜蟲型木靈；她以奇妙發音呼叫其名，燦分析不了內容，暫且用英文代號「Ｃ」替代。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PDKXWPfF
Ｃ——牢籠（Cage）的開頭字母。
但對燦來說，「傾注於納蕾莎，無法收回的情感」，才是自己真正的牢籠。
◆
高速刷過海面的銀白機械隼鷹，拋下一道滑順俐落的漫長弧線；水花彷若被雕刻刀刨起的木屑，翻捲成碎末四散飛濺。遠處，是新基地所在的小島。然而天音對這陌生地點總有些遲疑，旋繞小島飛行一大圈之後，才戰戰兢兢地於納蕾莎指示的中央廣場緩緩降落。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1G5vfJVt
她有注意到另一座廢墟小島。新基地這邊布置大量儀器指向它，代表那裡曾經發生過什麼；鯨歌號上浮、停泊在軍港內，有十數名技術兵未配備武裝朝它移動，表示納爾森信任這些人；遠遠便能看見一點鮮紅，納蕾莎身穿帥氣的龐克風裙裝，並非駕駛服——綜合上述，天音判斷此處即為蘇菲娜提過的那個基地。
「換句話說，那邊的廢墟就是……」憂傷短暫湧起，由天音眼角朝廢墟小島逸去。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QJ4FU26g
並非淚，只是遺憾。令自己的朋友失去童年，變得既堅強又脆弱的起點。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Camht0s5b
天音要自己快些轉換心情，包括剛才所見風景，以及之前突然被翔中斷，不知後續內容為何的對話。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iM74hXW0
「平常心、平常心。」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BmpVbp08
像離家遠行的遊子終於要和故鄉親友重逢，天音竟感到有些緊張，連忙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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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擁三隻合金趾爪的厚實機械雙腿剛觸及地面，即誘來清脆急促的鞋跟叩響。納蕾莎朝這裡小跑步，後面還跟著另一位女性軍官。天音慌亂跳下駕駛座，打直腰桿朝女軍官行舉手禮。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lbAuljHp
「我、我是碧空戰姬小隊的林天音！」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wTQZnVta
「歡迎光臨新安佑凱列基地。」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sz3TI6eY
對方卻是以普通的握手禮回應。大概已經聽納蕾莎說明過「天音是民間協力者」一事了吧？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G0BtnIIc
三位女性忙於互相介紹、報告狀況。天音先再次確認軍方態度，並得知此處算鯨歌號的母港、納蕾莎受訓的地方，又更放心了些。但她總覺得放眼望去好像缺少什麼，然而注意力不斷被抽走，無暇細思。
等被納蕾莎親密喚作「蘿絲」的女軍官邀她們進入室內休息，天音向前走踏幾步，才猛地想起——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wAEJLeI5
「納蕾莎，燦呢？」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6T5LN9C7E
得到的第一個回答，是瞬間降溫的凝滯氣氛。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tRH4enLwN
第二個回答，紅衣金髮少女連頭都不轉，語調平淡乾枯彷彿夢囈：「它也擅自離艦了。」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4UNJIgF8
「『也』……什麼意思？」只敢低聲詢問，天音擔憂她下一秒會暴怒跳腳。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RT2mkwWI
「誰曉得？」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tPJZSFUCq
納蕾莎繼續走，天音急忙追趕，並頻頻看往蘿絲。她似乎不像蘇菲娜會急著打圓場、說出開導後輩的話語，僅面帶糾結地假裝平靜，領兩人往休息室行進。
「天音，妳自己也和燦相處一段日子了，難道從不覺得它莫名其妙，老是故意招惹我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NorXtsgS
進門前的突發問題，讓天音剎那呆愣，差點遭回彈的門板直擊，幸好及時反應。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7glulJ6W
「可、可是，燦很喜歡妳呀？且會乖乖遵照指示，妳未下令前就不擅自作主——」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Qe1f8ZTgA
「那是結果。從我得知有『絕對命令權』這種東西後，便常常用它禁止燦節外生枝。」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0WhbyQhsl
現在已經取消此權限，燦的行動不再受納蕾莎控制，因而產生如今下場。熟練地取來杯子、熱水，納蕾莎替三人分別泡製即溶咖啡，邊斷續說明（及抱怨）燦離艦的過程始末，最後自我調侃「早知道要求蘇菲娜不要取消絕對命令權了；太過放心地隨她調整機體，從不過問，這算我的錯吧？」
「納蕾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1EIIzZ3F
天音欲言又止。正想著該如何接話，或從坐在身邊的蘿絲取得協助提示，踱至門旁往窗外看的納蕾莎已開口說道：「回到基地後，讓我想起許多往事呢。幾乎，全是燦那傢伙怎麼闖禍、給大家惹麻煩的記憶……有時我會想啊，它的ＡＩ真若兒童般幼稚懵懂嗎？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我——」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yGDq8uQzl
「絕對不是！」蘿絲突然高聲打斷話語。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eA67pzzk
納蕾莎起初驚訝回望，下個瞬間，白皙臉蛋蒙上幽暗鬱悶。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uYHXSBaF
「蘿絲，連妳也比較同情燦啊……」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1StTD4TD
「我只是覺得……難得有個可以稱作是朋友的存在，妳為何要冷酷地拒絕它？」
「所謂的『朋友』，不就在這裡嗎！」細腕若箭指向天音，納蕾莎厲聲反駁：「為什麼非得要接受燦，你們才會相信我的人際能力沒有問題？用『和機械相處』當標準很奇怪吧？難道是期待我不要有個人意志，依照你們的意思做個完全配合ＡＩ成長的駕駛員？被燬去珍貴事物、隱私到處流傳、私人時間長期遭霸佔騷擾，也得笑著原諒它？我必須活成你們所希望的形狀嗎？沒有說不的權利嗎？是燦選擇我而不是我選擇它耶！卻反過來要我勉強自己討它歡心？你們本末倒置得太詭異了吧！」
連珠砲的抱怨，天音原以為納蕾莎會像首次見面那般摔杯就跑。但她仍直挺挺佇立原地。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2J2nhRA5
「真好啊……當個『似人卻非人』的高智能存在，犯錯或侵害他人時，大家會視作『它不懂』所以要體諒；有人類水準的表現，又能吹捧成『好傑出』。還是沒有ＡＩ的手偶比較好，至少不會強行介入你的世界，把你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再假腥腥地向外人哭訴求解決。手偶只會在你需要的時候靜靜陪伴……」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bPbqzFLO
顫抖指掌掐緊杯子，納蕾莎雙目低垂，讓髮絲遮掩面容，未現淚光。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hrY3liHS
「『燦是出於好意』、『因為它喜歡我才會這樣』之類的理由，我聽得很厭煩了！別把人當小孩子哄！莫名其妙的行為就是莫名其妙！為何能夠被你們美化成什麼關懷、友善的？好意就可以隨便破壞別人的東西、攪亂別人的生活嗎？好意一定得全盤接受，不能拒絕嗎？我也並非那種表面受惠，背後中傷它的兩面人，應該很有資格說『不希望與燦相處，請它非戰鬥時間裡滾遠點』吧！」
沙啞尾音迴蕩、消失，室內短暫溶入沉默。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gYCPcPmC
蘿絲的神情於此期間多次變化。從尚留在某個記憶點的懸心擔憂，轉成遭後生小輩頂嘴的吃驚訝異，再慢慢化作難以言喻的複雜，最後形成「雖無法立即接受，但同意納蕾莎有能力自主決定」的安詳。天音心想：蘿絲對納蕾莎來說，大概是類似母親的角色，卻因未得其門而入，才會至今抱憾地認為她仍維持著「用偏激態度面對一切人事物」的狀態。和燦誤解納蕾莎「只會不斷消極戰鬥、等待結果」相似。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YxueIiPb
判斷該幫忙一把，她聲援：「蘿絲小姐，納蕾莎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會自行進步唷。」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4lUUaqTIp
話語甫出，換來的反應除了預期內的蘿絲笑容，竟還有納蕾莎滿臉漲紅的表情。
——呃，怎麼氣氛與昔日不太相同？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a8NPaw5J
雖然知道納蕾莎對直率的情緒表達容易害羞抗拒，如今散發的氣息仍有些特別。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9kosjWfYa
——是像我回到比凜山就自行退化那樣，因為近鄉，所以情怯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czZc1C68
「她其實成熟得足夠幫助我走出心理陰影，讓我重拾自信心呢……」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MbtRJHqv
蘿絲點頭，示意天音繼續說更多。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yN1XJpkr
「戰鬥力高強這點也無庸置疑……她總能於戰場上掩護我、給予指導及技巧解危，連武裝機組之外的武器和戰技都很熟練；即使燦不在，我相信她還是能提供很大的助力。」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gwuIY7nu
——被周遭認定「必須跟誰綁在一塊」、「只是某人附屬品」的痛苦，我從芊琪身上體驗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neiff4az
不會任納蕾莎陷入這種困境。天音內心堅決肯定。
「原來如此，妳們是這樣的關係啊……」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UU2cLCDJ
蘿絲若有所思地歪頭看天音，接著說：「把納蕾莎交給妳，或許我可以放心了。」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iod6ipkYi
「咦？」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C9xvdMuR
還搞不懂其語意，視野邊緣，紅色身影便一閃曳離，留下裝飾皮帶金屬環叮叮咚咚的清脆響聲。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1Tub86YDb
「啊……」意識到天音並未理解狀況，蘿絲改口：「我是說，有妳這樣的『朋友』支持她，我很放心。」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ofKPXklq
特意強調「朋友」詞彙的語氣，已攔不住天音連接線索、理清事態的速度。她突然明白被翔截斷的後半句話內容是什麼，也一併印證之前的不安猜測——若同時有兩個對象屬意自己，該怎麼辦？
太過敏銳柔軟的感受性，讓天音打從心底發出嘆息。只要察覺了，她就不能裝傻、當作沒看見，任憑對方的感情隨著時間無疾而終。那與她想不想接受心意，甚至事情是否和她本人有牽連毫無關係；男生也好、女生也罷，僅是模擬人類心智的機械亦同——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DPyAqeEWt
不管抱持哪種感情，每一顆心，她都決定好要仔細呵護，輕輕放下，絕不使它摔落破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K0TNaxKV
經歷過芊琪的欺壓、明浩的死亡，這種堅定未減反增。「盡己所能」座右銘，至今持續奉行。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QNrvLsY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