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發問的徐晧緩慢地抬起頭看着她,神色不解,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你不是回去把班上的人都殺掉嗎?」
「我改變主意了!」翻了對白眼,李愛敏把手交叉在胸前,不耐地問:「既然你很愛徐富,那即使不舉報他也沒關係吧?你手頭上根本沒有證據,繼續假裝不知道,回到你以往的生活不就好了嗎?明明可以有更簡單和幸福的選擇,為什麼要忍痛來找我們?」
徐晧直視着李愛敏的雙眼,接着走到牆邊,坐下,有氣無力地,彷彿在對着一個無形的人說:「我是在兩個月前發現這件事的。我父親一向不把工作帶回家,認為家是讓他休息和跟家人相處的地方,他那愛家和能幹的形像是我十分敬佩,也想成為的目標。但那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我馬上就察覺到他在談話時的表情十分凝重,而且滿眼警惕地看了我和母親一眼,之後便輕聲細語地回到房間。我很擔心是公司上出現了什麼問題,便躲在房門外偷聽。誰知聽到的竟是他指示着別人藏起偷運進來的毒品和武器,再三警告對方要小心行事,不可以被警察發現。」
兩個月?但他剛說請嚴大哥製作程式是這一個月的事吧!那之前那一個月他都在做什麼?
雖然心有疑問,但李愛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知道這是徐晧第一次跟別人說起這事。
「因為我聽到他要把那些東西藏到哪兒,加上有些少混亂,不相信他會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在第二天無頭無腦地到了那地方。我一直有偶然跟他到不同的碼頭和貨倉,學習工作上的事,當作可以擴闊視野,誰知會在找父親的違法品上起作用。」他苦笑了一會,看着李愛敏的雙眼充滿苦澀。
「在倉庫裏有許多箱子,從外表來看,都是些平平無奇的東西,例如電器、擺設、傢俱等等。我本來都鬆了一口氣,說服自己昨天是自己誤會了。畢竟那我的父親啊!那個總是笑着,並温柔地待我和母親的男人,那個深愛着我的父親,那個,那個我所敬愛的存在。但當我打開那些箱子時,卻發現了一包又一包白色粉沬的東西,別的還有一、兩箱武器。我在那時便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最壞情況真的實現了。我還清楚記得我在想什麼:啊!我沒聽錯呢,他是在偷運這些東西來港。原來我沒誤會,原來我沒有錯。」他的語氣相當平靜,但李愛敏在他的眼底看到那無處發洩的怒火和哀傷,困在心底,不斷傷害自己。
「我逃走了,我從那個地方逃走了。在那之後數天,我也有像你所說的那樣,裝作不知道,扮演平凡,像平時那樣跟他相處。但每當我看到他的樣子,就會想起在倉庫看到的一切,然後便會記起他不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人了。他是從哪時起變成這樣的?他是為了什麼才會做這些事?一邊想着這些事,一邊逃避面對現實。明知他所做的事在傷害其他人,卻因自己的自私自利而決定視而不見。我很差勁吧?」
徐晧說完後像被擊倒般低下頭,自我厭惡着。看着這樣的他,李愛敏挑了挑眉,歎了口氣,慢慢地說:「你沒有錯。人一直都是自私的,可以無時無刻地為他人着想的人根本不會存在,不管是多偉大的人也會有想不顧一切,只顧及自己的時候。正正是因為人性是如此,所以才會出現這麼多紛爭和痛苦。那是不可改變,也是一個人們不斷自欺欺人的事實。所以你會做出那樣的行為也不能責怪自己,那根本不是你的錯,是本性所至的結果。」語氣平淡得像在訴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實。
「⋯⋯如果這是你鼓勵人的說話,我建議你改一改,因為我完全感受不到被鼓舞。」
「我不是要鼓勵你,你要如何處理自己的心情是你自己的事。我個人來說,人類什麼的,全都滅亡就好了。那樣的話便不會再有自相殘殺、互相傷害、破壞世界的情況出現,什麼社會上和世界性的問題也會隨之不見。和平和安寧會再次回到大地,世界會變得十分美好。」
「這也是一個挺極端的解決方法⋯⋯」徐晧抬起頭,一臉不敢置信,同時也因那不可能而感到有點好笑。
「⋯⋯雖然這世上有很多只考慮自己的人,但你現在不是沒有逃避了嗎?你現在不是在向我們求救了嗎?你不是因為其他人而選擇了大義滅親這條路嗎?那就是說你還不是一個完全無可藥救的惡人,不是嗎?」
「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苦笑着,徐晧抓了抓頭髮。
「就是這麼簡單。」
看到李愛敏如此堅定地回答他,徐晧雙眼一紅,立即低下頭,強行把淚水停住。然後裝作沒事般站起來,仍是不看李愛敏地說:「快上課了,回去吧!今天晚上一起去找那些貨櫃,我們要回去換衣服再集合的話,你再叫那黑客傳訊息給我吧!」
說後便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想到廁所穩定情緒才回課室。而看着強忍淚水,並被罪惡感所纏繞的徐晧,李愛敏低聲說了句:「笨蛋。」
然後歎口氣,自言自語說:「不過我也是一個笨蛋,大家半斤百兩,也沒資格說他。」接着便回課室去,準備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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