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幕間II──命運齒輪的見獵心喜

距離盧布里索防衛戰結束，已然經過一個星期。磊伊茲家協助防禦、獲得勝利的傳聞早已傳遍整個王國。

對此，全國上下無不雀躍，尤其是地處中央王都、盧布里索之間，以林木業著稱的埃里克郡。居民們的喜悅盡數顯露在這場毫無預警、說辦就辦的慶典中。

「這就是和平嗎？」

透過偌大的落地窗望去，不遠處的市中心充滿燈光、煙火，以及歡樂。這對擔任盧布里索領主十多年、始終專注於戰爭與城牆的克里斯多福來說，就像是睡夢中才有的景象。

「可悲，缺乏憂患意識。」

短短一句話，道盡克里斯多福的人生理念──弱肉強食。唯有不斷精進、時刻保持警惕，毀滅才會真正畏懼、遠離。若全體國民都能理解、並將之實踐，別說是外敵聞風喪膽，消滅魔物也只是拇指大的小事。

「縱使是開國王族，如今也沉溺於安逸中。不可取、可怒也！」

克里斯多福來回踱步、自顧自地發表演說，即使這處寬敞的大廳僅止他一人。

「為扭轉此一頹勢，唯有驅逐腐敗，方有一絲曙光。可是……」

為達成宿願，克里斯多福不惜放下矜持，透過詐死引來蠻族大舉殺伐、將盧布里索作為第一個祭品。這也是與磊伊茲現任當家共同擬定的計畫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開頭。

「這結果，跟當初說的不一樣啊！普金斯頓‧磊伊茲大人！」

然而，扣掉對計畫有利的魔物進犯不說，本應在城破人亡後才出現、作為末世預言者的磊伊茲家，竟然毫無預警的發難，保全超過八成以上的盧布里索，為其神蹟再添一筆真實案例。

「到頭來，你只是想賣弄你家的神蹟嗎？別開玩笑了！」

克里斯多福怒從心頭起，對一旁的壁爐謾罵怒吼，爐中的火焰彷彿受到刺激，波浪般的舞動。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低沉、穩重的中年聲音從壁爐傳出，爐中火焰由紅轉青、填滿整個壁爐。

事情發展至今，普金斯頓‧磊伊茲依舊僅透過魔法與克里斯多福聯絡。一來距離確實遙遠，二來是對方的態度，著實讓普金斯頓‧磊伊茲大感不悅，同時又擔心自己一時衝動，當場結果這位難得的協力者。

「不然你要怎麼解釋，盧布里索那裡發生的事？」

面對克里斯多福的質問，普金斯頓‧磊伊茲並不著急，帶有深意的嘆息過後，普金斯頓‧磊伊茲透過火焰，一字一句的提出反問：

『先前交給你的木架子，還在手上嗎？』

克里斯多福聞言，登時氣得臉色發青。事情進展不如預期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被質疑辦事效率？克里斯多福心中怒極，回應的口吻卻一反方才的火爆、有如冬天的湖面般平靜：

「當然是留在盧布里索。既然是你們的傳送信標，留在我手上又有何用？」

這老傢伙，是想推託嗎？懷抱逐漸變質的信任，克里斯多福凝視爐中火焰，靜待普金斯頓‧磊伊茲的回應。

『那麼，木架子上的藤環，有帶在身上吧？』

克里斯多福二話不說，直接拿出淡褐色藤環、摔在壁爐前的地毯上。壁爐中的火焰再次搖曳，普金斯頓‧磊伊茲嘆氣，見怪不怪的說道：

『果然，是被燒掉的。』

說到最後，普金斯頓‧磊伊茲的語調上揚，像是碰上一件難得的喜事。克里斯多福不解，連聲催促對方說清楚。

『剩下的，就讓我兒來解釋吧。這個時間，他也該到了。』

緊接普金斯頓‧磊伊茲的話尾，克里斯多福身後、高掛牆上的燭台被火焰吞沒，化為赤紅的洞穴。洞穴的另一端，一道人影飛躍而出。

「磊伊茲家長子，神之手──庫勞倫斯‧磊伊茲抵達。在此向父親大人、克里斯多福‧馮‧安德森領主大人請安。」來者半跪在地，低頭對壁爐致意。

不管看上幾次，克里斯多福仍舊無法習慣這種現身方式，並發自內心、對磊伊茲家的異常性敬謝不敏。

這些人，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克里斯多福心中的疑惑並不只有這些，只是隱藏在內心更深處。深怕一個不小心，被磊伊茲家無所不能的魔法識破。

「那麼，有請庫勞倫斯‧磊伊茲公子解釋解釋。」

一開始就向對方的老子擺出的架子，自然不能隨意收起。全力壓抑對神火的恐懼，克里斯多福手指藤環，提出方才的要求。

「先說結論，」庫勞倫斯‧磊伊茲起身，英俊挺拔的臉龐仍存有一絲稚氣，熾熱的火紅雙眼彷彿擁有溫度，盯得克里斯多福大感燥熱。

「藤環顏色黯淡，代表信標被摧毀，導致本人無法在預定時間內抵達盧布里索。」

意思是說，事情發生時，這小子還在路上？那麼，會是某個假借磊伊茲的名號、騙取實質利益，來路不明的魔導士所為？

「換個方式解釋。當信標被摧毀時，也正是那個人出手的時候。」

如同克里斯多福的臆測，庫勞倫斯‧磊伊茲平靜的說出答案。本已煩躁不已的情緒，加上逐漸上升的室溫，克里斯多福終於沉不住氣，直接點明異常所在：

「怎麼可能？能夠同時消滅蠻族、魔物，保全城內資產的，除了你們家的人，又會有誰？」

反正，為了完成目的、本來擁有的全都丟了。就算現在被這幫人燒死，也無所謂了！對事實真相的在意，在此刻淹沒克里斯多福所剩無幾的理智。

『世界可是很大的，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透過壁爐的火焰傳聲，普金斯頓‧磊伊茲表面上說得輕鬆，背後卻有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意味著該話題是時候到此為止了。

『所以，比起追究礙事者是什麼人，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兒喲，拿出那個吧。』

庫勞倫斯‧磊伊茲聞言，二話不說，立即打開腰間小包，從中取出半個手掌大的方形小木盒，恭敬的交與克里斯多福。

「這個是？！」

木盒裡所裝的事物，縱使是長年坐鎮邊疆的克里斯多福也久聞其名。只要有了它，就是再損失三座邊境要塞又如何？

『為了往後的計畫，還得仰仗領主大人的統帥能力。這點小禮物，就當是給您的補償吧。』

隨著普金斯頓‧磊伊茲發出中年人獨有的格格笑聲，壁爐中的火焰跟著搖曳，彷彿在跳波浪舞般，歡喜而愜意。

目送庫勞倫斯‧磊伊茲走出宅邸、壁爐中的火焰轉回原先的赤紅後，克里斯多福面無表情，平靜的走出大廳。

昏暗的長廊中，長靴獨有的噠噠腳步聲響起，乍聽之下十分規律，實際上則是以常人難以察覺的步調，一點一滴的加快速度。直到克里斯多福抵達寢室，樸實無華的橡木房門被關上為止。

這一刻，克里斯多福再也藏不住心中的狂喜，高聲笑道：

「好傢伙！這麼輕易的給出這玩意兒，真有這麼好的事？」

伸出空著的右手，反覆握緊、鬆開的動作，直到肌肉徹底放鬆、不再顫抖，克里斯多福這才伸手搭上左手上的小木盒，緩緩揭開蓋子。

木盒裡，一顆拇指大小、形似鵪鶉蛋的火紅結晶閃耀著赤紅，作為襯墊的灰白軟布亦被染上相同顏色。

「是真的！絕對是真貨！錯不了的！」

這光亮、這鼓動，還有那常人也能感受到、不屬於人間的氣息，再再顯示它與每年出現在至高之神的祭祀儀式中出現、象徵神明遺物的火種，是對等的存在。

「只要有了它，神蹟將不再專屬於磊伊茲家！」

謹慎的觀察四周、確認房內的所有魔法物品正常運作後，克里斯多福鄭重行進、於房間中央立定，隨後取出火種，將其高舉於手中。

「至高之神在上，懇請您賜予我等力量，匡扶亂世、矯正人心。」

克里斯多福話說得簡短，心中卻早已將無數祝禱詞反覆朗誦無數遍。

克里斯多福眼中的世界彷彿停止，僅有手中火種緩緩滑入咽喉。這是克里斯多福所知、火種唯一的使用方式。

「神力！是神力啊！哇哈哈哈──！」

沉浸在力量的奔流中，克里斯多福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早已被透體而出的烈焰吞噬殆盡……

「父親大人，結束了。」

庫勞倫斯‧磊伊茲身處林間小路、透過林木間的縫隙，遙望燈火通明的領主宅邸。

『很好。』

透過漂浮在半空中的赤紅火苗，普金斯頓‧磊伊茲在前者耳邊繼續說道：

『雖說只是個不自量力的渣滓，倒也給了個好情報。』

庫勞倫斯‧磊伊茲回頭凝視火苗，靜待父親的後續指示。

『我兒喲，』普金斯頓‧磊伊茲的欣喜，透過火苗愈發旺盛：『經過這麼多年，本以為再也追尋不到的天選之人，終於現身了……』

就算不用父親提醒，庫勞倫斯‧磊伊茲再清楚不過，但庫勞倫斯‧磊伊茲依舊選擇沉默，以免影響父親的興致。

『……我兒喲，去把她接回來。』

庫勞倫斯‧磊伊茲欣然領命的同時，整個人瞬間被火光籠罩，然後熄滅、徹底消失在林間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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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間II──命運齒輪的見獵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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