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茜爾小姐、奧涅斯先生。」船出航沒多久,一名高壯的女子招呼了兩人,等兩人轉過頭後,女子說:「我是這艘船的船長,簡,請跟我來。」
簡替兩人各自安排了一間房間,在告知有任何事都能在船長室找到她後就離開了。奧涅斯躺上房間裡的床,感受到船隻的搖晃,讓他彷彿回到了與伊耶蘿在船艙獨處的那段日子。他思念起伊耶蘿,心情正沉悶,突然有人用力地拍了拍門。
「幹嘛?」奧涅斯當然知道門外的人是誰。
「坐船欸!哪有人坐船一個人悶在房間內的,快出來!」
奧涅斯只好將門打開,任由莉維雅將他拉上甲板。他被趕上船桅的梯子,爬進瞭望台,向前望去,廣闊無垠的大海起起伏伏。莉維雅先是對著大海吶喊一聲,接著興致勃勃地問:「你會不會彈什麼樂器?一般來說這時候不是都要彈琴高歌嗎?」
「妳覺得呢?」奧涅斯沒好氣地問。
莉維雅癟癟嘴,興致不減,跑到船帆間的繩索上玩平衡遊戲,一不小心就摔回了甲板,然後又跳回瞭望台。她拉著奧涅斯從整艘船的制高點船桅頂端,逛到了船艙最底的儲藏庫。在儲藏庫裡莉維雅順手拿了一顆小拇指指節大小的珍珠。
「我也是扒手了。」莉維雅宣布,當然被奧涅斯以一個白眼回應。
逛完整艘船,回到甲板時已是黃昏。被莉維雅折騰得有些疲憊的奧涅斯正想回房間休息,雙腳卻突然騰空離地,在莉維雅咯咯笑聲中被扔下了大海。他受不了地想要浮上海面,莉維雅卻也撲通一聲,跳入了海中。海面上水花激起,海面下則是滿滿的泡沫。
泡沫消散,莉維雅出現在被夕陽曬成橘黃的大海中,笑瞇了雙眼。本來有些氣惱的他看到莉維雅的笑容也只能無奈一笑。有這個愛鬧事的人在,他是不會有時間難過憂鬱了。
三天後的早晨,船靠岸,停泊到了他們的目的地——帕魯鎮。
一下船,奧涅斯便發覺周遭有許多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與莉維雅身上,想起特雷佛的手下放出的鳥禽,那些傭兵恐怕已經先傳訊到各個港口託人盯哨了,多半也鎖定了城寨的運貨船。
「看來沒什麼時間給我們慢慢採買呢。」莉維雅說,顯然也感受到這些早已等候多時的敵人了。她對奧涅斯指了指前方屋子的屋頂。既然對方等在港口,一下船就發現他們,那他們也沒必要隱藏行蹤。
奧涅斯點點頭與莉維雅一同跳上屋頂。剛跳到下一棟房,就看到周遭有不少人也跳上屋頂,追了上來。
莉維雅掃視過,說:「九人。」
之前被追逐的經驗讓奧涅斯了解到透過奔跑速度能很有效地察覺一個人在魔力用量的水準,反過來對方也會用這一標準來審視敵我強弱。想到這,奧涅斯說:「跑慢點,讓最快的追上我們。」
莉維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不需要奧涅斯多做解釋就明白他的想法了。兩人維持在一個剛好的速度,不時回頭望,九人中正巧有兩人的速度比他們還快,漸漸追上。莉維雅還不知道奧涅斯是不殺主義的,於是提醒道:「鎮內別殺人,麻煩。」
當兩名追兵來到他們身後時,他們幾乎是同時轉身,差別在莉維雅早已拔劍在手,而奧涅斯則是迴身順勢抽刀。
對方當然有所防備,卻因為奧涅斯與莉維雅刻意放慢腳步錯估了的實力,奧涅斯揮刀打脫了對方的兵器,再用刀柄敲上那人的下巴,將其打昏;而莉維雅則用長劍削下追兵握武器的右手。
這兩人雖本就不及奧涅斯與莉維雅,但也不至於一招落敗,純粹是被奧涅斯的小伎倆所欺。莉維雅對他豎起大拇指,也不跑了,抬起頭用鼻子看著剩下的七名追兵。
「不只他們。」奧涅斯從高處觀察一番,巷弄、街道上也有一些明顯在追逐他們的人,只是當先鋒的兩人一傷一暈,剩下的人也不敢躁進,都停下了腳步。
奧涅斯與莉維雅跳回街上,快速地買了些食物和藥品就出了小鎮。鎮外是有些起伏的草原,一條黃土道路劃過青草,綿延向前。回頭看去,幾名一直遠遠跟著他們的傭兵也沒追上來,停在了村莊門口。
「這附近有五、六個海港,多半每一個海港都有人盯哨,能拖住我們就拖,不能的話應該會等著跟主隊彙報我們動向。」莉維雅瞪著那些傭兵說。
「我們快走吧。」奧涅斯說,如果五、六個海港都這麼多人,群聚追來也不好辦。
莉維雅點點頭,拿出地圖和羅盤,對了一下方位後帶頭前進。
出發沒多久,兩名騎著馬的巡邏兵從遠處而來。莉維雅對巡邏兵揮手,喊道:「嘿!」接著壓低聲音對奧涅斯說:「搶馬。」
奧涅斯有自己一套善惡觀,莉維雅則做事隨心所欲,在搶巡邏兵馬這件事上兩人都沒太多顧忌。等巡邏兵來,一人一拳,將巡邏兵打暈,劫馬就走。
莉維雅帶著路,他們朝北方前進。下午時,天降大雨,他們披上斗篷又趕了一小段路,找到個天然形成的岩窟躲雨。這場雨到晚上變成了暴雨,由於在雨夜中趕路很容易偏離方位,稍作討論後他們決定在這待到明天早上。
莉維雅取下掛在背包旁的油燈並點燃,又招呼奧涅斯動手在岩窟旁用泥土圍出一圈防雨的小土牆。雨夜漆黑,向外望去什麼也看不見;大雨滂沱,萬籟俱寂,只留雨聲。岩窟內卻別有洞天,油燈照亮的一圈地格外使人心安,兩匹馬蜷曲身體依偎彼此。
奧涅斯看著外頭的暴雨,說不定他們的蹤跡就這樣被抹去了。「這場雨其實下得挺不錯的。」
莉維雅躺在地上,以背包做枕,慵懶地說:「不錯是不錯,但還是可能有敵人,別太放鬆了。」
「妳這樣子有資格說?」奧涅斯對莉維雅扔了個麵包,莉維雅等麵包砸到肚子上後才將其拿起。
「暴雨前的寧靜,就該好好享受。」
「暴雨已經在下了。」
「那就是暴雨中的寧靜了。」莉維雅對奧涅斯招了招手,奧涅斯拿著麵包與肉乾躺到莉維雅旁邊。「這麼大的雨挺少見的。」她說。
涅斯看著外頭一片漆黑,想到本來伊耶蘿會跟他們一起在這躲雨的,幽幽地嘆了口氣。
「佳人在側,你卻老是想著其他人,沒禮貌又不知足。」
奧涅斯知道嘆氣聲出賣了他,皺眉說:「我對她沒那個意思,別亂說。」
「對我就有嗎?」
「也沒有。」
「你肯定對其中一個有意思,才會說你對她沒意思的,對吧?」
奧涅斯愣了愣,總覺得莉維雅說的好像沒錯又有點問題。
莉維雅噗哧一笑,說:「不鬧你,你先睡,我累了再叫你醒來換班。」
「是妳先把話題往那邊帶的吧?」奧涅斯的腦袋總算轉了過來,卻被莉維雅催促著快點睡覺。奧涅斯無奈又好笑,但也知道莉維雅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讓他別陷入悲傷。
剛閉上眼沒多久,奧涅斯突然聽到石窟外有人喊道:「前面有人。嘿!借我們躲一下雨!」
有五人騎著馬衝入岩窟內,奧涅斯和莉維雅同時起身。
奧涅斯與領頭的男子一照面,同時拔出武器,朝對方砍去。彎刀撞上大砍刀,互相彈了開來。那男子年約四十歲,樣貌粗曠,蓄著大鬍子,正是與奧涅斯在船上有過一戰的傭兵。
莉維雅接過另外四人,奧涅斯則與大鬍子專心單挑。奧涅斯彎刀連砍,步步逼近,感覺眼前的大鬍子比上次在船艙遇到時還不堪了些。大鬍子不斷向後退步,被逼出了岩窟的遮蔽,回到大雨中。 這一瞬間,大鬍子融入夜與雨,彷彿從奧涅斯眼前消失一般。
敵人突然失去蹤影,奧涅斯愣了半秒,而大鬍子彷彿就在等這一刻,砍刀切開雨幕,襲向奧涅斯胸口。奧涅斯趕緊往後閃,砍刀從胸前削過,劃出一條血痕。
奧涅斯摀住胸前的傷口,準備抵擋大鬍子的反撲,但大鬍子像是消失一般,沒再回到岩窟下方。
「沒事吧?」莉維雅拉著他遠離岩窟邊緣,另外四名敵人已經倒成一片。出城後莉維雅沒再手下留情,劍劍致命,他與大鬍子剛過幾招,莉維雅便將四人盡數斬殺。
奧涅斯鬆開壓著傷口的左手,滿手是血,不過傷口沒他想像中的深。他等了一陣子,發現大鬍子似乎已經跑了,從背包裡拿出小鎮買的藥品塗抹上傷口,再纏繞上繃帶,把傷口處理好。
莉維雅防範著大鬍子的襲擊,一邊問:「怎麼辦?休息還是趕路?」
當初船開走時奧涅斯有在特雷佛身側看到這名大鬍子,雖然大鬍子很可能先大隊一步被派來找人,但特雷佛的隊伍多半也在不遠處了。
「只能繼續趕路了。」
「傷口沒問題吧?」
「擦過而已,不算嚴重。」
莉維雅點頭,叫醒正在睡覺的馬匹,兩匹馬像是抱怨般嘶嘶叫了幾聲,但仍聽話地讓他們騎上背。他們披上還沒乾的斗篷,離開了短暫的避雨處,進入了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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