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煙瀰漫，不見天日；腳踩爛泥，臭氣撲鼻。他回家了。
奧涅斯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腐臭味竄進鼻內。他回想起過去在這裡的生活。
他不曾在拾荒區外殺過人，除了贖罪心態外，他本身也不喜歡奪人性命的感覺。在拾荒區，他為了特雷佛勉強自己，告訴自己拾荒區裡面沒有人；不論是他、特雷佛或是其他人，大家都沒有被當成人看。他沒有在殺人。他曾說過多麗斯在為殺人找藉口，但其實他最能明白這種感受，再彆扭的藉口只要能讓他揮刀，都能拿來欺騙自己。他們下殺手都需要找謊言，他們活著都需要找依附。
真是可悲。他往前踏步。
拾荒區並沒有明確的街道，這裡只是非常廣闊的爛泥地，眾人用廢棄物搭起各自的巢穴，凌散在各處。他走進這一片混亂，地板上躺著廢棄物、穢物和不知生死的人。他脫下衣服，並扯下地上一人的破衣褲，那人似乎已經死透了，沒有任何動靜。
奧涅斯換了套裝扮，擠身進沒人住的小巢穴，用原本的衣物包住彎刀，拿爛泥巴在自己臉上塗抹，弄亂頭髮，扯下纏在頭上的繃帶，完全融入了這裡。
他看到特雷佛在傭兵的圍繞下在遠處走過，傭兵們拉起地上的人，一個個檢查。他不動聲色。傭兵們完全找錯地方了，所以他不著急，而是觀察著特雷佛。
特雷佛臉上有著些急躁和不耐，他用手帕摀住鼻子，一邊指揮著。其中十名傭兵被分出去找人，剩下的十人則保護著他並在附近繼續尋找奧涅斯的蹤跡。
「他一定躲在這，快給我找出來！」他聽到特雷佛吼道。
他沒看過這樣的特雷佛，頤指氣使，用鄙視的眼神看著拾荒區的居民，甚至目光掃過他時都沒認出來。特雷佛已經忘記他們曾是這裡的一員，在這裡掙扎過了。
「那人嫩了些，但他不笨，你確定要在他的地盤跟他鬥？」大鬍子問。
「地盤？我也在這裡住了十年。」特雷佛冷冷地說。
「他跟你一樣的話人就好找了，喂！去找一個拿手帕摀著鼻子的小白臉！」大鬍子大笑，身邊的人跟著笑出聲。
特雷佛冷著一張臉，卻沒有回嘴。
等傭兵團走過，奧涅斯解下錢袋，扯開個縫，並用力往特雷佛的上方拋去。錢袋飛上天，裡頭的金、銀、銅幣撒了下來。
就如同大鬍子說，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的世界。他太了解住在這裡的都是怎樣的人了。
除了什麼都不懂的原生居民外，這裡大多數的人早不想活了，只求死得快樂。
看到錢幣，拾荒區的人突然醒了過來，數百人群湧而上，速度之快奧涅斯都懷疑這些人其實知道怎麼運用魔力了。居民撲往硬幣最多的地方，也就是特雷佛他們駐足處，傭兵們趕緊圍成圈，擋在特雷佛四周，甚至揮動武器驅趕濫殺。但就如奧涅斯所想，這些人即便是死也想要搶到幾枚錢幣，他們會去買最劣的烈酒把自己醉死，會去買一管最差勁的毒品讓自己爽死。
奧涅斯混入其中，湊到傭兵團附近。他隨手撿起地上的碎玻璃瓶，藉著人群掩護就往其中一名傭兵的脖子插去，那名傭兵身體一僵，頓時沒了性命。得手後他拔出碎玻璃瓶，又劃開另一名傭兵的喉咽。
大鬍子這才發現已經死了兩名手下了，趕緊拎起特雷佛，往空中一跳，逃離中心的同時從高處張望，想看這群貪婪鬼中有沒有人奔跑的方向是相反的。
奧涅斯得手後馬上拋下玻璃瓶，趴倒在地，跟拾荒區的人一起搶自己扔的錢幣，躲過了大鬍子從空中的觀察。
傭兵團的人看到大鬍子跳開，紛紛效法，卻有一人在起跳時被扯回地面，那名傭兵被重重一摔，還沒來得及爬起身，胸口就被奧涅斯用力一捶，凹陷下去，接著脖子和臉龐中央各被用力捶了一下，命喪拾荒區。
大鬍子已經落地，並沒看到有人被拉回，在集結後才發現又少一人。
阻礙搶錢的傭兵離開，不用幾秒，硬幣就被搶空，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巢穴。奧涅斯沒有回到剛剛的巢內，而是看準一個在特雷佛他們隊伍往第四區方向的空巢，痀僂彎腰，窩了進去。
「離開這！離開這！到第四區等！」特雷佛大喊，根本沒發現奧涅斯從附近晃過，現在的奧涅斯與平常那個總是帶著一點笑容的奧涅斯截然不同。他狼狽、骯髒，並將陰狠隱藏在爛泥巴之下。這是他從不會擺給特雷佛看的一面。
大鬍子早有此想法，照著特雷佛的指引，帶著隊伍走向貧困區。而奧涅斯低下頭，蟄伏著，等傭兵團最後一個人從他前方走過，突然暴起衝出，拔刀一斬，將最後那人的頭顱斬下。
偷襲成功，他沒猶豫，馬上往前衝去，率先奔向第四區。
大鬍子一聲怒吼，追了上來。奧涅斯一直跑，看到通往第四區的二十階階梯，毫不猶豫地跨了上去。他向上跑，回頭觀察，六名傭兵與特雷佛分為三隊，最前方緊跟在他之後的是大鬍子和光頭；其次是另外三名傭兵；最後特雷佛和帶著特雷佛的傭兵。
衝出灰煙，二十級階梯接著的是貧困區的住宅區，這裡的住屋全都是五層樓，每一棟樓的樣式都一樣，長方形的建築體，用灰色石磚搭建，樓與樓間整齊緊密地排著。
奧涅斯跳上眼前大樓的樓頂，往前沒幾步後便即趴下，四肢並用爬回到大樓邊緣。他聽跑最快的那兩人的腳步聲停在大樓前，知道兩人準備跳上來，拔刀，跳下，揮刀砍向正往上躍的大鬍子，空著的左手拍向大鬍子腰間。
大鬍子卻早有防備，讓奧涅斯沒力的掌擊打到腰上，砍刀卸開奧涅斯的彎刀，而一旁的光頭同時刺出長槍。奧涅斯空中扭腰勉強躲過，不忘腳踢光頭下陰作為還擊。光頭腳踩上奧涅斯小腿，借力往上跳。
兩上一下，奧涅斯落地，而兩名追兵則上了屋頂。
奧涅斯偷襲失敗，但這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他衝回階梯，縮回灰煙，剛好撞見那三名跑得慢的傭兵。跑得慢在奧涅斯眼中就是獵物，他仗著魔力的優勢，手起刀落，一刀一個，又奪走三人的性命。
他正想衝向特雷佛，卻發現本來被調開的十名傭兵跟了上來，當機立斷，跳回第四區，往街道上奔去。
大鬍子和光頭剛好回到地面，追著奧涅斯往街上跑去。
狹窄的街道上此時沒什麼人，奧涅斯得以全速衝刺，每一腳都盈滿魔力，如箭般在街道穿梭，大鬍子和光頭追在後。奧涅斯知道跑越久那十名傭兵要追上就越花時間，跑了一陣，突然聽到身後有異音，往右後方轉，光頭的長槍朝他飛來。他嚇了一跳，連忙揮刀用力彈開長槍，卻發現大鬍子不在視線範圍內。
奧涅斯與大鬍子交手不只一次，對大鬍子的動向多少有些了解，百忙中往視覺的死角，也就是眼瞎的左方揮刀，果然，擋住了劈來的砍刀。借著大鬍子的力道往後跳，他知道沒辦法繼續逃，於是刀還鞘，魔力凝聚在左手，想趁光頭去撿被他彈得老遠的長槍時了結大鬍子。
大鬍子卻扯下刀鞘，扔向他胸口。他來不及閃躲，只能拔刀將刀鞘彈開。大鬍子襲來。
這是奧涅斯明白他還比不上莉維雅、雷匹達特和大鬍子的地方，這些人有太多方法能打亂他的架式了，而純粹比拚武技，他略遜不止一籌。
大鬍子砍刀當頭直劈，奧涅斯橫刀擋下，想要回擊，卻見大鬍子砍刀直起直落，第二刀、三刀、四刀，彷彿砍刀成了槌子，把奧涅斯當釘子在敲。
砍刀又一次舉起。在奧涅斯準備接下第五刀時，眼角餘光瞥到大鬍子的右腳微動，他想到在愛匹特羅外海一戰，大鬍子曾用腳踢他，於是魔力移動到右腿，要踩下這一腳，順便轉守為攻。
大鬍子砍刀又劈下，奧涅斯看到這刀的速度後驚覺腳才是誤導，大鬍子藉著兩人對戰過的經驗騙了他。
他馬上把魔力調回，卻只有部分魔力來得及回到手上。彎刀被打脫手，砍刀勢頭不減，往他頭頂劈來。
「這種時候就直接踹飛他阿！」
熟悉的聲音伴隨著凌厲且精巧的劍勢，劍尖剛好抵在砍刀的刀鋒，彈開大鬍子這一刀。
奧涅斯趕緊把彎刀撿起，看到一柄長槍從側方刺向與大鬍子打起來的莉維雅，他上前揮刀，從長槍側面將其格開，接著搶步上前，想要拉近他與光頭的距離。
這是照著之前雷匹達特所教，以及兩次與使用長槍的敵人作戰所累積的經驗，沒想到莉維雅瞥見他踏近後喊道：「小心！」
光頭握在後的右手用力一折，長槍一分為二，右手反握的半截長槍末端有著利刃，由下而上，砍向奧涅斯陰部。好在莉維雅的喊聲讓奧涅斯有所警覺，他趕緊伸腳從旁一踢，把半截長槍踢了開。
只是被光頭搶了先機，奧涅斯陷入被動。光頭手中長槍忽拆忽合，攻勢猶如在決鬥時雙手併用的莉維雅那般緊湊，壓得他喘不過氣。
危機之時，一柄劍鞘從旁打來，打得光頭一個措手不及，連忙跳開。
奧涅斯看著莉維雅左手長劍，右手劍鞘，問：「什麼藥這麼神奇？」
「止痛藥。」莉維雅說完，劍鞘落地，右手無力地垂下。
奧涅斯心生愧疚，忙聚精會神，順勢接過了大鬍子，與莉維雅交換對手。
奧涅斯邊打邊退。從船艙、一路的追殺到艾爾德雷德，奧涅斯已經和大鬍子交手過數次了。他敗多勝少。這是經驗、刀法和魔力三者不足所造成的差異，是不可能短時間追上的。
不取巧贏不了，從進艾爾德雷德那刻奧涅斯就知道了。
大鬍子砍刀挑他右眼，他壓低身，閃過砍刀的同時彎刀橫掃大鬍子下盤。大鬍子抬腳一踩，這腳踩得恰到好處，他如果不做應對武器絕對會被踩脫手。他馬上將刀轉向，刀刃朝上，等著大鬍子踩下。大鬍子腳卻凝住，改踩為踢，腳尖踢向他門面。他左手擋住這腳，仍被踢翻過去。
大鬍子沒有追擊，彎刀往旁直劈，意圖救下一旁的光頭。光頭此時單膝跪地，兩把槍交錯上舉，正抗著莉維雅不斷向下施力的長劍，看到大鬍子支援，兩槍一夾，將莉維雅的劍夾住。莉維雅果斷棄劍向後，讓砍刀從面前削下。她右腳往後伸，腳尖挑起剛剛大鬍子用來破奧涅斯架式的刀鞘，左手往上一抓，握住被挑飛至頭頂的刀鞘就往大鬍子的臉砸。
本來要乘勝追擊的大鬍子沒料到這招，嘖了聲往後閃。莉維雅緊咬而上，無視了光頭從旁打來的長槍。
奧涅斯彎刀一斬，把長槍擋了開來。
四人亂戰繼續，奧涅斯瞥眼看到那十名傭兵已經追來，知道不能再拖，於是喊道：「大鬍子、獄卒。」
正專注在戰鬥的莉維雅先是一愣，接著點頭，嘴角失守，沒忍住那點微笑。
光頭長槍刺向莉維雅，奧涅斯從旁幫莉維雅把長槍架開。大鬍子砍刀往奧涅斯頭頂直劈，刀揮到一半，看莉維雅刀鞘砸來，他不解，側過身要用右肩擋這一擊，說什麼也要藉此機會重創奧涅斯。即便他右肩被打碎，只要奧涅斯傷重退場，那莉維雅也沒辦法以一敵二。
砍刀揮到一半，一小瓶玻璃瓶被拋到刀鋒前。
在跳下大樓，與大鬍子空中過招的那一瞬間，奧涅斯用上了他唯一勝過大鬍子的本事，從大鬍子腰袋中摸了個煉金炸藥。而剛剛的暗號，是要用只有他與莉維雅知道的方法說出他扒了大鬍子的東西。莉維雅當然沒忘了兩人第一次見面，奧涅斯從獄卒身上扒了個錢袋，而大鬍子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扒到手需要在激戰中告知的，她也很快就意會過來了。
火焰與衝擊波在四人間炸開，奧涅斯已經把魔力遍佈體表，讓爆炸的衝擊將他往後推，勘勘躲過大鬍子這一刀。而大鬍子雖來得及把魔力佈於體表，但刀仍砍實了。一刀揮空，拼命想閃，莉維雅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刀鞘重重一敲，把大鬍子的右肩給敲碎了。
大鬍子和光頭趕緊往後逃竄，來到了那十名趕來的傭兵前。
奧涅斯與莉維雅併肩，雖要以二敵十二，但大鬍子負傷，他們有勝算。
「我有個提議。」大鬍子突然開口。「不如我們兩邊和解，別打了，你去抓你的小白臉，我也不攔你。」
「蛤？」奧涅斯和莉維雅異口同聲。
「那小白臉也沒錢了，雖然是有承諾，但我沒辦法為了還沒拿到手的錢拼命。」
「你弄瞎我一隻眼，砍傷莉維雅。」
「你要為這個理由和我們拼命也行，但那時會變成我們為了活命而戰，你呢？」大鬍子露出兩排焦黃的牙齒。「相信我，現在我們兩方的差距微乎其微，就只在這點動機上，所以我知道此時主動與你們為敵是贏不了的，反之亦然。」
「你同伴的仇不報？」
「我們也不是什麼同伴，只是因為這次的雇主湊在一起的，大家看我比較有能力，視我做老大罷了。」
奧涅斯沉默片刻，問：「愛匹特羅的尼安人攻擊兩國那晚，你人在哪？」
「哈！我們的雇主怕被捲入，要一隊精銳護著他逃到海上，我是之一。」
奧涅斯深吸一口氣，空氣不算清晰，但沒有腐臭味，沒有灰煙。他看向莉維雅。
「在你看著我時，就代表你沒辦法放開手去戰鬥了。」莉維雅無奈地白了他一眼。「你真的很麻煩，連活下去、殺個人都得想一堆。」
奧涅斯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抱歉。」
「滾你們的吧。」莉維雅瞪著傭兵團。
「那再會了。」大鬍子咧嘴一笑，裝模作樣地對兩人深深鞠躬，然後跳上屋頂，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鬍子一走，光頭跟在後，其他傭兵也爭先恐後地鑽入小巷，街上一時間就只剩他和莉維雅。
莉維雅撿起長劍，還鞘。「好啦，剛剛的戰鬥是我這輩子數一數二好玩的，雖然氣出得不夠，但也算滿意了。現在呢？」
「我還有些事要和特雷佛處理，等我一下。」
奧涅斯跳上屋頂，往第四區連接第五區的階梯走去，來到最接近階梯的大樓樓頂，往下望，特雷佛等在階梯處，身邊還有一名傭兵。奧涅斯看了一陣才與傭兵對上眼。他歪了歪頭，傭兵也很識相，默默走下第五區。
特雷佛一開始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他回頭，看到盯著他的奧涅斯，整個人一僵，低下頭，走上第四區的街道。
奧涅斯在屋頂上跳著跳著，來到一棟頂樓破了個洞的大樓。往洞內竄，這是一間很小的房間，只放了一張泛黃的雙人床墊、一張椅子空間就快被占滿了。奧涅斯坐著，等著。
很快，他就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門打開，特雷佛走進。
特雷佛沉默幾秒，說：「天花板又破了。」
「如果山姆大叔偷懶沒上工，今天就能看著夜空睡覺了。」
「那樣也不錯，只是我會睡不好。」
「你老是怕有小偷，誰會來第四區偷東西，連我們以前都是去第三區。」
「也是，不過雨水飄進來很討人厭。」
「跟我們第一次住進來時一樣，我記得我們拿了個桶子來裝水？」
「是我們的碗。」
「阿，對，是我們的碗。」奧涅斯嘆氣。「好久以前的事了，好久以前了。」
「涅哥⋯⋯」
「你走吧。」
「你不殺我？」
「事到如今，殺了又如何？我們⋯⋯本來可以一輩子都不用擔心屋頂的破洞了，本來可以的，本來可以的⋯⋯你快走吧，這輩子別再讓我看到你了。」
特雷佛低下頭，輕輕說了聲：「謝謝。」轉身，走出一步，伸手要去開門時，身體一軟，向前摔倒。
門上畫下一長條血痕，特雷佛的頭顱落地，滾了幾圈，就這麼剛好，朝上，面對低頭的奧涅斯。
奧涅斯看著特雷佛，垂下眼。他這一刀本是為了特雷佛所練，爐火純青，如今用在特雷佛身上，特雷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臉上兀自帶著計謀得逞的奸笑。
他知道特雷佛是把他當家人的，即便全身飾品都已經賣光拿去付傭金，特雷佛左手腕上依舊戴著奧涅斯送的禮物；只是對特雷佛來說，永遠有比他還重要的東西。
他也是如此。
本來對奧涅斯最重要的東西依附在特雷佛身上，那種近乎畸形的被需要感，就如同特雷佛之於財富。在真正了解到特雷佛不再需要他時，他們就只是家人了。
如果特雷佛跟以前一樣還需要他，他這刀是揮不下去的，那怕特雷佛做了這麼多骯髒事，那怕特雷佛害死了伊耶蘿。
在被背刺時他感受到空虛和虛無，是因為他終於接受自己不再被需要；而之後慢慢浮現的恨、惱怒、悲傷，則是因為他對特雷佛的愛。
他依然愛著特雷佛，但也就只是對家人的愛而已；那種愛，擋不住特雷佛所做的一切，帶給奧涅斯的殺意。
奧涅斯把刀往旁一放，抱起特雷佛的頭，躺在地上，一起看出天花板的那個破洞。
烏雲漸散，最後幾滴雨落在奧涅斯臉上，沒多久，陽光就照進來了。
然後，莉維雅的臉出現在洞的上方。
「呃⋯⋯我能進去？」
奧涅斯點點頭。
莉維雅跳下，也沒說話，就這樣坐在旁邊。
奧涅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暗下，和特雷佛再一次一起看星空後，他將特雷佛的眼睛闔上。
或許，兩人看到的星空至始至終都不一樣。
或許，當他們一起看這星空時，他就該意識到特雷佛不再需要他了。
「我們走吧。」
莉維雅起身，對他微微一笑。「走吧。」她說。
ns 15.158.61.20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