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八幕──光芒之下，陰影無所遁形(4)

庫勞倫斯‧磊伊茲此刻的想法直接，且暴力。仗著磊伊茲家獨有的神火，庫勞倫斯‧磊伊茲打算清洗這裡，將礙事者盡數消滅。至於方才的地震，只是神火蔓延時，順帶破壞岩盤時所產生。

再過不久，這處古老的至高之神祭壇將成為燒毀礙事者的地獄鍋釜、消磨愛莉莎力量的刑具。

「多到底都是磊伊茲，應該沒那麼脆弱才是。不如給她多看一眼、那兩個人的骨灰好了。」

庫勞倫斯‧磊伊茲胸有成竹、加上對他人根深蒂固的輕蔑之情，致使他懶得再多看，逕自走上階梯，打算返回地面、靜待最後結果出爐。

「他X的！別跑！」

庫勞倫斯‧磊伊茲的一舉一動，妮可菈全看在眼裡，卻不得不忍住憤慨、任由他離開。

面對四周灼熱的神火，以及頭頂不斷落下的土石，妮可菈擁有獨自脫身的自信與力量。真正讓妮可菈放心不下的，當屬身旁的愛莉莎，以及拼命保護愛莉莎的蓓絲。

「蓓絲！這水屏障能維持多久？」妮可菈回頭，眼神中滿是擔憂。

「十、不，大概八分鐘左右。」

一邊感受神火與土石的雙重壓力，蓓絲極度不安，拼命詠唱咒語，盡可能從剩餘的魔力中，尋找能撐過這波攻勢的最佳組合。這也是蓓絲目前能做到、盡力中的盡力，絕境中的拼命。

「放心，這不是還有我嗎？」妮可菈無奈地微笑，再三強調自己的存在：

「照剛才的狀況來看，庫勞倫斯‧磊伊茲沒有下狠手。不知道是顧慮愛莉莎，還是覺得我不足為懼？」

為了確認背後的原因，也為了宣洩自己被小看的慍怒，妮可菈再次爆發生命能量、將其化為翠綠色的暴風。與先前的爆發有所不同，這一次的氣場連同包裹著愛莉莎、蓓絲的水屏障，一起被納入其保護傘底下。

「蓓絲，妳專心保護好愛莉莎就好。剩下的讓我來吧。」

妮可菈說得愜意，距離一滴汗都沒流的從容只有一步之遙。這讓身在水屏障庇護下的蓓絲心頭一緊、擔憂的情緒隨之上湧。

「要是妮可菈小姐在這裡耗盡力氣，還有誰能阻止庫勞倫斯‧磊伊茲？」

蓓絲的思緒停留許久，卻始終不敢言明，只因為深怕自己一說，影響妮可菈的注意力。到那時候，誰也別想從這波攻勢中倖免，後續的反擊又從何而來？

正因為這份矛盾，躺在蓓絲懷中、意識終於恢復的愛莉莎拚盡全力，艱難地向兩人開口：

「妮可菈阿姨、蓓絲，謝謝妳們。妳們的、心意，我心領了。」

或許是感受到愛莉莎話語中的消沉，妮可菈、蓓絲不約而同地看向愛莉莎。前者更是再三向愛莉莎承諾，絕對會帶所有人離開。誰知這一動作，竟換來愛莉莎氣惱的回應：

「妮可菈阿姨，我看起來有這麼脆弱嗎？我還以為，先前的戰鬥已經、向妳證明了。」

「可是！」眼看妮可菈瞠目結舌、環繞周身的生命能量擺盪不定，愛莉莎果斷轉過視線、直盯蓓絲不放。

「蓓絲，謝謝妳。有妳在的感覺、真的很好。所以，」

說著，愛莉莎掙扎起身、脫離蓓絲的懷抱。蓓絲本想按住愛莉莎、希望愛莉莎不要勉強自己，但從愛莉莎身上散發出、近乎磐石的意志冷不防襲來，迫使蓓絲不得不放手、坐視愛莉莎撐起傷痕累累的身軀，向自己，也向妮可菈宣告：

「接下來，輪到我保護妳們了。」

神火早已將祭壇化為灼熱地獄，崩落的土石更無情的阻截生路。縱使如此，愛莉莎依舊微笑，並再次詠唱神言……

佇立於全盤崩解、陷落地下數公尺深的神廟廢墟邊上，庫勞倫斯‧磊伊茲默默注視著土石間隙冒出的火星，直到內部不再閃爍、一縷輕煙冉冉升起，這才呼出一口長氣。

「差不多了。」

除了出於本能、用神火保住自己的愛莉莎外，最多就是奮力抵禦神火後、奄奄一息的風之子吧？如果撐過去的話。一邊惦量著方才出手的力度，庫勞倫斯‧磊伊茲再次驅使神火，像個熟練的匠人般、一把一把的挪開土石碎瓦，就如同過去所做過的，全都是理所當然的過程與結果。

「沙──。」

一開始，庫勞倫斯‧磊伊茲只當是過於細碎的砂礫所發出的聲響，並未多做理會、繼續機械式的挖掘。

「沙沙──。」

要知道，在磊伊茲家的力量，也就是至高之神的神火面前，再強大的人、魔，元素精靈都得俯首稱臣。自從跟隨父親腳步、一點一滴的實踐偉業起，庫勞倫斯‧磊伊茲無時無刻不這麼思考、執行、驗證。

「沙──。」

因此，直到庫勞倫斯‧磊伊茲真正意識到異狀前，他從未正眼注視異音的發源地。

「轟──！」

當最底層的土石被掀起，煙塵爆散、挾帶殺意的暴風帶來雷霆萬鈞的一擊，殺得庫勞倫斯‧磊伊茲本能地燃起神火、只求避開這記足以粉碎頭顱的鐵拳。

電光石火之間，妮可菈重拳出擊、將火焰組成的巨牆徹底粉碎，但庫勞倫斯‧磊伊茲已經不在原地。隨著神廟廢墟另一端的空地上燃起火柱，一道身影緩緩步出，正是剛完成短距離轉移的庫勞倫斯‧磊伊茲。

「好險，差點就中計了。」

庫勞倫斯‧磊伊茲嘴裡說得平淡，唯獨胸口猛烈的心跳聲不會欺騙自己。庫勞倫斯‧磊伊茲反射性地將左手伸進長袍、整個手掌按上胸口，不惜以神火的力量掩飾自己的失態。

「哎呀？是錯覺嗎？庫勞倫斯‧磊伊茲公子，你好像很緊張喔。」

另一邊，偷襲近乎成功的妮可菈再接再厲、疾風般地殺向庫勞倫斯‧磊伊茲的同時，不忘出言挑撥、嘗試從心理層面挖掘出更多破綻。

「區區下等人！」

庫勞倫斯‧磊伊茲伸手往下一按，神火化為巨手、轉眼就要拍扁妮可菈，卻沒料到妮可菈從未打算從正面進攻。伴隨一陣轟隆巨響，巨手拍落處凹陷，妮可菈根本不在巨手底下，而是來到庫勞倫斯‧磊伊茲的右手邊。

「中！」

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內，妮可菈聚氣成鎚，把庫勞倫斯‧磊伊茲當成人球、一口氣捶上半空。這一回，庫勞倫斯‧磊伊茲來不及完成防禦，結結實實的收下傷害，一口老血哇地吐出。但與愛莉莎近幾天所承受的傷痛相比，這還只是小菜一碟。

「可、可惡！該死的下等人！憑什麼受到至高之神的庇佑！？愛莉莎，妳個大蠢蛋！竟敢壞了家裡的規矩！」

庫勞倫斯‧磊伊茲氣急敗壞，目光從妮可菈身上挪開，聚焦在廢墟正中央，被球狀的青色火焰包圍的愛莉莎、蓓絲二人身上。

「──？」注意到庫勞倫斯‧磊伊茲的怒吼，愛莉莎深吸一口氣，待氣息恢復平穩後，這才仰頭呼喊：

「大哥說的規矩，是父親大人新立的吧？很抱歉，我已離家多年，從沒聽過這種蠻不講理的規矩。」

「妳！」庫勞倫斯‧磊伊茲詫異之餘，火紅的雙眼閃過殺意。「妳以為妳是在跟誰說話？我可是妳大哥！」

極度看中長幼尊卑的庫勞倫斯‧磊伊茲忍無可忍，抬手呼喚神火、順著落下的態勢推出，神火頃刻間爆散、化為青色火雨。

「喝──！」

誰知，火雨上在半空，翠綠色的拳風從側面襲來，吹得火雨大幅偏移、最後落在神廟廢墟旁邊、躲有大量史雷奴的廢棄房屋。隨著房屋被火雨燒毀，被迫暴露在陽光下的史雷奴紛紛化為灰燼。

「別礙事，小偷！」

庫勞倫斯‧磊伊茲轉過頭，試圖回擊妮可菈的同時，妮可菈早已來到他面前、恭候多時的迴旋踢挾帶生命能量的勁風，踢散尚未聚攏的神火。

「你才是小偷、強盜！」

被貼上不名譽的標籤只是其次中的其次，注意到庫勞倫斯‧磊伊茲的狀態遠不如上回戰鬥的當下，妮可菈抓緊機會，藉著上個迴旋踢的餘力、搭配氣勁的爆發，再次踢出一記側踢、將庫勞倫斯‧磊伊茲狠狠踢向一旁的瞭望塔遺跡。

一時間，瞭望塔碎裂、傾斜倒塌的轟隆聲響不絕於耳。與此同時，，庫勞倫斯‧磊伊茲內心的宮殿中，也有一根柱子倒塌，吵得他忍不住摀住耳朵，卻始終無法阻止吵雜入侵。

「要不是愛莉莎、要不是因為愛莉莎這個蠢妹妹！我、庫勞倫斯‧磊伊茲！堂堂磊伊茲家下任當家怎會落至這步田地！」

無形的怒火順著靈魂的連結，抵達肉體凡胎無法碰觸到的邊緣地帶。在那裡，怒火逐漸被勾勒、上色，最終化為庫勞倫斯‧磊伊茲獨有的神火。

「就讓妳這下等人見識見識，什麼是神明的怒火！」

不需要親自動手挪開土石，神火自然會帶著庫勞倫斯‧磊伊茲離開、前往最適合他宣洩怒火的所在地。

「很好。再一下、再一下就好。」

要是不趁現在解決他，以後就沒機會了！懷抱著為愛莉莎減少敵人、也為自己紓解仇恨的想法，妮可菈雙足聚氣、靜待落地的瞬間。

「妮可菈阿姨，等等！」

然而，愛莉莎飽含緊張的呼喊猶如一桶冷水，無情的澆在妮可菈身上。

不行！要是錯過這次，那傢伙肯定會逃掉！可是、可是愛莉莎似乎感覺到些什麼？兩相權衡下，妮可菈落地、腳下的生命能量沒有爆發，也沒有消散。

「愛莉莎，又怎麼了？」

聽出妮可菈內心的不耐，愛莉莎不慌不忙、給出最簡潔的提醒：

「妮可菈阿姨，妳沒看到那些史雷奴嗎？」

一開始，妮可菈以為愛莉莎在說笑，只因為史雷奴的氣息過於明顯，就算自己再怎麼專注，也不至於忽略祂們的存在。但就在妮可菈開口回應的剎那，一股熟悉的惡寒猶如細針、一根根地扎上皮膚。

「愛莉莎，這些傢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儘管單一個體的氣息微乎其微，但祂們快如旱雷的現身，逼得妮可菈不得不退回愛莉莎所在的神火結界旁。此刻，先不說愛莉莎神色凝重，即使是感官最為遲鈍的蓓絲，也因為這群異樣的史雷奴出現而冷得直打哆嗦。若非愛莉莎捧在掌心的神火給予溫暖，蓓絲非得凍出病不可。

「妮可菈阿姨，先進來吧。這些惡魔，跟大哥之前召喚的不太一樣。」

不等妮可菈答應，愛莉莎目光略一偏轉，結界驀地挪移，將妮可菈包覆、納入神火的保護。

如果說，庫勞倫斯‧磊伊茲先前所召喚、擁有蒼藍鬼火的史雷奴是在地獄入口附近徘徊的小惡魔，那麼這些通體透明、唯有輪廓呈現雪白的史雷奴便是居住於地獄內部、惡魔中的兇獸。

與此同時，愛莉莎十分清楚，現在並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妮可菈與蓓絲早已透過本能、清楚的感受到神火結界外頭、四處徘徊的惡魔有多麼危險。所以愛莉莎決定長話短說：

「這些史雷奴……不，正確來說是古拉多米，祂們是專門吞食靈魂的惡魔。只要祂們願意，眨眼間就能吞下我們的靈魂。」

幸運的是，只要待在愛莉莎的神火結界中，古拉多米便無法感知到三人的靈魂，更無法傷害她們分毫。這也是此時的愛莉莎唯一能做的、保全至親好友的最佳方案。

「真沒想到，大哥為了父親大人的計畫，不惜做到這一步。」

兩邊的戰鬥仍在繼續，召喚出古拉多米的庫勞倫斯‧磊伊茲依舊不見蹤影，任由古拉多米呆立在原地，又或是漫無目的的遊蕩。

「那傢伙，究竟想做什麼？」

早已發現不對勁的妮可菈除了四處張望，更嘗試發出生命能量，藉以尋找庫勞倫斯‧磊伊茲的蹤影。不料這一舉動，立刻被愛莉莎的神火結界擋下。

「不可以！」愛莉莎神色慌張，眉宇間冒出汗珠。「古拉多米會順著生命能量找過來的。妮可菈阿姨，拜託妳，好好休息、讓我來找大哥。」

「唔、嗯。」

感受到愛莉莎話語中的嚴重性，妮可菈只是答應，並未多說什麼。但一想到自己在這狀況下毫無用武之地，不甘湧上心頭，壓得妮可菈不得不就地坐下、藉由冥想緩解這股無處發洩的無力感。

至於剛從顫慄中恢復的蓓絲，她並未因為恐懼而漏聽半個字。相反的，當蓓絲扶著愛莉莎緩緩坐下，她更是仔細地思考所有可能性，試圖從中抓取突破僵局的關鍵。

「水之精靈啊，請帶著生命的湧動、為萬物帶來活力吧。」

結論尚未明朗，蓓絲卻下意識的開始詠唱、凝聚起高階水元素魔法──生命源泉的魔力結晶。

「蓓絲？」

並不是沒注意到蓓絲的詠唱，只是因為蓓絲的魔力控制確實精湛，沒有牽連到神火結界外面的水元素。也因為如此，蓓絲凝聚出的生命源泉只有半個手掌大。

「只要不讓祂們注意到就好了吧？」蓓絲撥開毛躁的前髮，神色趨於平靜。「小愛，雖然不多，但應該能讓妳好過一點。」

能否擊退這些古拉多米，全看小愛妳了。正因為愛莉莎對此事再清楚不過，縱然蓓絲沒有直接言明，愛莉莎也能從中感受到期待。

「嗯，那我就不客氣了。」

愛莉莎接過生命源泉，一點一滴的喝下。精神的疲勞與倦怠受到滋潤，逐漸昂揚飛升。

「真要說起來，大哥之所以能召喚古拉多米，一點都不奇怪。因為本質是相同的。」

愛莉莎尋思，開始詠唱神言、神火逐漸凝聚於掌心。同時，愛莉莎的精神逐漸游離，飄向存放世間一切事物、浩瀚無垠的芙絲忒記錄中。

不論是至高之神的火焰，還是地獄的惡魔，祂們最初本是一體，但為了彰顯至高之神的恩威是有理可循的，所以祂們決定一分為二。前者留在至高之神身邊，後者則是不斷墜落、直至荒蕪的地獄深處……

隨著愛莉莎在芙絲忒記錄中不斷探尋，神火的顏色時而明亮、時而黯沉，直到顏色黯淡無光、僅剩透明的輪廓。

「在大哥不願意現身的現在，這是最好的做法。」

既然有召喚古拉多米的方法，自然也有請祂們返回地獄的術式。歷經一段近乎忘卻時間的尋找後，愛莉莎終於將那術式緊握於掌心。只要施展這個術式，身心消耗不亞於愛莉莎的庫勞倫斯‧磊伊茲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召喚古拉多米。

「只要發出術式，古拉多米就會消失。不過，在這之前，得打開結界的一部分……」

想到這裡，愛莉莎的思緒忽地膨脹、幻化出無數可能的過程。其中又以各種悲慘結局居多。

結界打開時，感應到靈魂脈動的古拉多米憑藉數量優勢、群起湧進、將沒有反抗能力的妮可菈、蓓絲瞬間吞噬。又或是庫勞倫斯‧磊伊茲趁此空檔入侵、動用所剩不多的力量束縛自己，讓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古拉多米吞食兩人的靈魂……

「我、做得到嗎？要是像上次那樣、中途耗盡力氣的話，該怎麼辦？」

凝視掌心的透明火苗，愛莉莎進退兩難，久久無法起身、踏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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