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憂慮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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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辰宵尚有自己不算一個好人的自覺。
不是個好人的他,或許是因為他高坐於王座,才有著風平浪靜的假象。一但他跌落,恐怕連昔日跪在腳邊的奴隸都會對他不屑一顧。
宮辰宵偶爾會想著,他的身上果然留著母妃的血,前前後後稱得上重要的人都是魔族。不曾對任何人動心的他彷彿從來沒有活過,唯有兩人讓不知道冰封多久的心臟再次跳動,第一個是魔族,第二個亦然。或許有一天,他會像母妃一樣栽在魔族手裡。
魔族的魔力靈脈與天蒼族極為不同,暗屬性魔力即便只有一點都會使天蒼族不自在。宮辰宵與其他天蒼族一樣,對暗屬性魔力有著來自本能的排斥。
不,更準確地說,他就連魔力靈脈相近的族人都是厭惡的。他的魔力靈脈尚且純淨,兄弟、父母便從未善待他,甚至連一個稱的上是朋友的人都沒有。當他的靈脈污濁,又該是多麽恐怖的光景?
他沒有良善,對待上下兩界第一個向他告白的人,態度都極為惡劣。
夜琉奉本不是這麼淡漠的人,並非坐上王座使然,是他。是他親手扼殺了紅寶石裡的光,少年從此對他恨之入骨。
那是宮辰宵第一次感到恐懼。
夜琉奉與那些不在乎他的人不同,本對他有好感的少年一夕間對他恨之入骨,又糾纏著更多複雜難解,成了比任何惡意還要更加恐怖的東西。
當他意識到時,他們早回不了頭。
百年前的離別,他想著,還好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然而過了百年,宮辰宵又遇上了冽。
宮辰宵在手刃父王後,行屍走肉般的一段日子裡,久違地想要碰觸他人的體溫,去了奴隸市場便見到奄奄一息的魔族。
他難得地想起那雙曾經有著如艷陽光輝的紅寶石。夜琉奉成了一位好皇帝。那如果救活男人一個可憐的、來不及長大的族人,男人是否能稍稍原諒他呢?而這名魔族眼裡是否也能染上紅寶石中消逝的光彩?
宮辰宵覺得自己很可笑,就連面對他唯一善待的冽,動機都是不純的。
更糟的是,宮辰宵不確定冽是否後悔被他買下。修補魔力靈脈的痛苦是折磨,受他玩弄亦是折磨,而這些全是無聊的私慾。
他終究學不會善待他人。
宮辰宵少有良心發現的時候,害怕著冽會如同夜琉奉一樣恨上他。他想著,或許給了奴隸力量,彼時奴隸可以選擇用力量離開他的身邊,就不會那麼恨他了。然而或許對冽而言,就連學習魔法都是一種折磨。
宮辰宵不知道如何善待他人,一如他從來沒有被誰善待過。最可悲的是,就連本該會有的,都被他親手扼殺。
魔族普遍容易生得比天蒼族高大,他的奴隸隨著長大愈發英俊挺拔,再見夜琉奉亦如此。他們都是美好的人,能受他們喜愛,該有多麽幸運。
宮辰宵想起那無可救藥愛上魔族的母妃,或許亦是他的後路,而他恐怕要落得比母妃還要悲慘的下場。什麼都沒有的他、從來不是良善之人的他,哪有什麼能讓人喜歡上的地方?
宮辰宵討厭天蒼族、討厭魔族,也討厭混魔那種低下的、沒有魔族就會鬱鬱寡歡死去的生物。但或許,他只是厭惡著無比接近混魔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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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在半夢半醒間聽見煩人的低聲吟唱,宛如繚繞不去的魔音,直灌得腦袋發脹。恍惚間感覺到魔力從靈脈中緩緩被抽出,彷彿夢迴靈脈破碎之時,就是相比之下溫和了點。
一想到魔力靈脈破碎的事,冽再怎麼睏倦都強逼自己睜開雙目,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啊啊啊⋯⋯魔族聖子醒了⋯⋯這、這⋯⋯」同是吟唱令人腦袋發脹的魔音之一忽然停下,驚呼出聲。
旁邊的人以手肘推了下,罵道:「白鷹大人的牢籠沒有那麼脆弱,我們只要專心!」
他們不再談話,繼續專注地吟唱著連冽都不太熟悉的古魔族語。
冽花了一段時間才明白情況,他被鎖在一張晶石製成的椅子上。
晶石正是宮辰宵曾用在他身上增加情趣的東西,會抽出魔力,魔力滿盈後會再度放出。然而魔力抽出量遠比宮辰宵在他身上玩的要大,畢竟整張椅子都是晶石製成的,放出的魔力亦沒有回流靈脈,僅在皮膚上產生輕微麻癢。
天蒼族語寫成的魔法陣繞著椅子周圍,又緊連著扭曲的古魔文,圈圈疊疊的大陣就這麼佔據石室中央。幾名做為獻祭品的混魔待在古魔文上,更多的人則是圍繞在外側,不斷地狂禱著。
冽被抽出的魔力就這麼注入魔法陣之中,一路流到古魔文上。壁上燈火宛如在回應他們的低聲吟唱而忽明忽暗,本該無風的石室捲起陣陣風流。
做為獻祭品的一名少年忽然高聲呼喊,「啊⋯⋯是力量!夜萊德大人的力量!我能聽見低語!夜萊德大人選中了我!」
同在陣上的獻祭品頓時面容扭曲,將名為嫉妒的醜惡情感投向少年。
然而妒意不過持續十數秒,高呼的少年忽然「啪」的一聲,像是被什麼不可視之物壓扁、擰碎,骨肉、皮相全揉在一起,爾後嘩啦嘩啦地落下血雨。
恐懼倏地支配其他待在古魔文上的混魔,此起彼落地尖叫著,有人想逃卻手腳不聽使喚地摔跌在地,彷彿有什麼東西抓著他們而不得脫身,石室頓時成了悲鳴地獄。
冽腦中渾渾噩噩的迷霧被尖叫聲沖散,回過神看著眼前熟悉卻不盡相同的獻祭之景,意識到自己身為在場唯一的一個魔族,正為獻祭提供魔力,便驚駭得要起身。
冽猛地一動,卻因為四肢上的鐐銬,反被鎖鏈扯回晶石椅上,摔得五臟六腑翻倒似地噁心,難受地叫道:「快住手!你們在做什麼!」
饒是不在古魔文陣法中的人都生出一股畏懼,有幾人停了下來,魔力流轉便遲滯不少。
白鷹待在角落,像是完全沒看到腥風血雨,聲音宏亮地響徹石室,威嚇道:「繼續唸!誰停下來就接著上去!」
外圍的眾人看見地獄般的場景,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即便恐懼,仍舊低頭吟唱著,對那些血色視而不見,對那些哀鳴聽而不聞。
下一個獻祭品得到豐沛的力量竟一反恐懼,染著血的猙獰面容滿是狂喜,瘋了似地張開雙手,「力量啊——我會成功!我會——」
未完的高鳴炸成血雨,灑了接連癲狂的獻祭品一身。
冽的胃部翻騰,他不確定是魔力被過度抽出的不適感使然,還是因為眼前的癲狂之景所致。但或許,他更噁心著促成地獄的自己。
這大概是最糟的情況了。冽的魔力被抽去用在他極為厭惡的事情上,又不足以威脅性命,完全避開陣咒觸發條件。
此時又有誰能救他?又有誰阻止一切?
冽的腦海裡閃過兩位男人的身影,彷彿只要他們出現,一切得以圓滿解決,彷彿只要有他們在,他便能得到救贖。
「主人⋯⋯奉主⋯⋯」冽幾乎用盡所有虔誠祈禱,卻是直到最後一個獻祭品化成血雨,願望都沒有實現。
這次血雨沒有落下,彷彿時間被奪走,成了一顆顆血珠,密密麻麻地浮在空中。爾後,浮空的血珠匯聚成紅色大浪,全往獻祭的魔力源頭撲去。
——血咒操縱不當易反噬。
冽即將被紅色大浪淹沒時,無力地想起夜琉奉教他解咒時說過的話。千鈞一髮之際,夜琉奉下在他身上的保護陣咒發動,吞噬他的血浪染為黑色炸散。
與此同時,一面石牆跟著炸開,冽無比希冀的身影出現在爆裂開的碎石煙塵中。
而那片炸開的黑血化成密密麻麻的長針,無差別地攻向所有人,眾人接二連三倒下。
一片哀鳴中,彷彿也能聽見宮辰宵低俗的罵語。
夜琉奉不愧是魔族皇帝,上下兩界無雙的血咒師,所下陣咒將除了冽以外的所有人都拖入惡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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