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想詢問有關這個村子的事情,但見對方如此疲倦,溫德爾還是決定等上了餐點再說。同時自覺一直盯著法萊雅看似乎不大妥當,溫德爾別開目光觀察起所在的這間餐館。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AiTbD1ajx
餐館本身似乎也兼營著旅店生意,時不時便能看見一些像是才剛經過長途跋涉的旅人,揹著沉重的行囊走進店裡向女主人表明要住宿,其中有不少人的口音溫德爾連聽都聽不懂,直到女主人把房間鑰匙交給對方,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人剛才說的話是要求住宿的意思。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bYCCW0HHX
這似乎是間比較平價的旅店,從低矮的天花板、大聲喧囂且不時爆出幾句粗口的客人,以及多由松木所製的桌椅便可見一斑。松木是較輕且質地較軟的木材,色調通常也比較淺,如果是較為高級的旅店,應該會選擇沉重而深色的柚木,既不容易產生刮痕,也比較能營造出典雅的感覺。從小就在木堆中長大的溫德爾,很清楚不同種類的木材背後所引申的涵義。
就在他觀察著這間店時,一位侍女托著餐盤走過來送上了熱騰騰的濃湯。
儘管輕微,湯碗放上桌的聲音還是驚醒了法萊雅,她猛地坐直身軀,陡然間面紅過耳。一想到自己不僅無意間睡著,還讓對方看見了毫無防備的睡相,法萊雅有種羞愧到無地自容的感覺。
看到法萊雅臉上的變化,溫德爾大致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麼,於是立刻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用湯匙輕攪湯碗,舀起一塊馬鈴薯道:
「這是什麼?」
明知對方肯定看到了自己剛剛的模樣,但是對於溫德爾不僅沒有揶揄自己,還刻意把話題岔了開來,法萊雅心下感到些許安慰。於是,她也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道:
「這叫做馬鈴薯,你沒見過也不奇怪,因為這是最近幾年才從遙遠的西方引進的作物。和小麥相比,馬鈴薯似乎好種得多,也不需要太多照顧,也因為這樣,許多地方現在都不種小麥改種馬鈴薯了,我也在考慮建議村裡的人們改種這種作物呢。」
「原來如此,難怪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東西。」
法萊雅點頭道:
「因為馬鈴薯的出現,許多新菜色也應孕而生,像是今天的主菜馬鈴薯燉雞還有羅宋湯,裡頭都少不了馬鈴薯。也許有一天馬鈴薯會取代麵包成為人們的主食吧。」
「這可真是難以想像。」
聽完法萊雅的說明,溫德爾不禁嘖嘖稱奇。他又看了看眼前的羅宋湯,然後舀了一匙進嘴裡,也不知是因為已經太久沒吃到熱食,還是因為這種湯本身就如此美味,燉得爛熟的牛肉與紅蘿蔔,混合著番茄與洋蔥的自然甘甜,再加上馬鈴薯及些許紅酒增添的醇厚風味,溫德爾臉上不覺洋溢出滿足之色。
「很好喝吧?」
看見溫德爾的表情,法萊雅有些自得地露出了微笑,那是看著朋友衷心喜歡自己推薦的食物時,自然而然現出的得意之情。
溫德爾誠摯的點了點頭。
「真的好喝。」
法萊雅也喝了一口湯,接著道:
「其實這裡的玉米濃湯也是一絕,和羅宋湯相比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惜這間店一天只提供一種湯品,所以今天是沒希望了,以後還有機會我再帶你來品嘗吧。」
「嗯,我期待那一天。」
片刻間,飢腸轆轆的兩人便把湯喝完了,他們放下湯匙,同時滿足地嘆了口氣。
法萊雅靠在椅背上,微微仰頭望向掛在天花板上那有些昏暗、卻因此顯得溫暖的燈光,像是自言自語般緩緩道:
「對我來說,來到這個餐館就像回到家一樣。」
這話來得有些突然,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溫德爾只是默默聽著。過了一會兒,法萊雅冷不防向他問道:
「吶,對你來說,家是什麼樣的感覺?」
溫德爾認真思索了一陣,然而首先躍入腦中的卻是一個模糊的回憶。
在那回憶中,有著劈啪燃燒的紅色爐火、溫暖而柔軟的毛毯、輕輕抱著自己的粗壯手臂,以及,那粗魯又略帶詼諧的語調。
想到這些,溫德爾鼻頭微微一酸,但隨即便像沒事人般答道:
「我想是一種很放鬆、自在、溫暖的感覺吧。」
法萊雅聽了他的回答,嘆口了氣道:
「果然,我也覺得應該是要這樣。」
溫德爾聽出了話中的弦外之音,但對於他人的家務事,他沒有深究的理由。
法萊雅似乎也不想再多說下去,語氣一轉道:
「好了,我們來談談你比較感興趣的話題。你是想知道關於密拉吉村的事對吧?」
見法萊雅主動提起,溫德爾精神一振。
「嗯,所以到底為什麼密拉吉村不須徵兵?還有我記得妳剛剛說,不須徵兵只是密拉吉村會如此繁榮的部分原因,既然如此,另一部分的原因又是什麼?」
「溫德爾,我先問你,一個果一定只有一個因嗎?」
雖然聽起來像是毫不相干的話題,但溫德爾知道對方會這麼問一定有她的道理在,於是他也認真思考一番才答道:
「如果妳問的是所謂的因果是否都只是單純的一條線,一端是因、一端是果,那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在我看來,因與果更像是一張網子,無數的因與無數的果互相交錯、彼此影響,最後才構成這張網子。所以一個因可以有許多的果,也有可能某個最終的果事實上來自許多不同的因。」
「我喜歡你的比喻,但是照你這麼說,我又該怎麼回答你的問題?」
法萊雅立刻拋出了難題,不過溫德爾早就料到思路縝密的法萊雅會有此一問,他從容不迫地答道:
「妳不用列出所有可能的原因,但是一張網子總有一個角落、一個開始編織的點,妳只需要告訴我那個因果的源頭就夠了。」
法萊雅直直望進對方的眼裡,她注意到溫德爾深藍色的眼瞳中充滿了對事實堅定不移的追求。那麼,那雙眼中映照出的自己又是如何呢?想到這裡,法萊雅不由得垂下了目光。
恐怕,只剩下對命運無可奈何的悲哀吧。
「那個網子的起點,就是我們臨界者與合眾國的王室,米瑟利與帝賽爾立下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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