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倫特很安靜,比平常還安靜。
這不合裡。賈蒂娜瞄了那男孩一眼。不過或許是這樣才合理,因為他們正在進一場模擬演練,配合實戰的走位及戰術手語。
操殼時無法說話,因此大多數獵手小隊是仰賴肢體語言來溝通。當然,隊員們彼此間的默契也是一種溝通,不過按照近期的狀況來看,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那種東西。
巴爾德高舉手掌,接著把掌心翻到外側,同時向前一推。羅傑與丹尼爾見狀,立即無聲地奔到隊伍前方。在他們面前,一條粗大、駭人的觸手從空中現形,宛如生長過快而突變的藤蔓。兩人先後張開殼壁,彼此呼應,像是兩幅逐漸完成的拼圖。
太慢。巴爾德不禁搖搖頭,同時看著那條觸手鑽過尚未成形的殼壁,在兄弟倆之間一陣亂打。「重來!」他大喊。
羅傑和丹尼爾聽令收回殼片,像沒事般退開。不過他們當然不會有事,因為那條觸手只是仿真度極高的立體投影,屬於星獸的一部分,那些身披厚重殼甲的怪物。
巴爾德走向房間的其中一面牆,然後碰了一下一塊鑲在牆上的電子面板。明亮的光線隨即從眾人頭頂打下,影像消失。
「羅傑,還有丹尼爾。」他走回房間中央。「先鋒的工作很簡單,卻很重要。你們的表現將決定這場戰鬥如何開始,還有如何發展。」他邊走邊說明,讓聲音在方方正正的房間內迴盪。那是第四環上的其中一間「模擬投影室(Simulation Room)」,用來讓獵手進行更加身歷其境的小隊訓練。不過礙於空間及成像效果,房內的設備僅能模擬出觸手的部分。
「記住我們在之前練習的時候做過的,判斷敵人攻擊的方向,優先集中殼片。」巴爾德看著兩人繼續說道。「不要被殼壁的形狀所侷限,根據情況靈活調整每一片殼。分配操殼力道,讓攻擊落下的位置優先形成壁壘,然後再慢慢補強其它部分。」他伸出手,一邊比劃一邊從容地解釋。口氣迫切,但不隨便。
小隊裡的其他人圍在羅傑與丹尼爾身旁,也跟著靜靜聆聽。沒有人表示意見,也很難表示意見,因為除了巴爾德之外,他們臉上都戴著操殼囊的面罩。
賈蒂娜的目光再度飄向杰倫特。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問自己,因為她總算發現了不尋常之處在哪——他不是變得安靜,而是變得「溫順」。
這才是整件事情最可疑的地方。沒錯。她心想,因為過去一週,那男孩表現出來的態度跟他們的認知有很大的落差,彷彿他們根本沒有弄懂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為什麼不繼續吹噓?賈蒂娜納悶。為什麼不繼續抗議自己被指派到的位置?為什麼不自以為是地糾正其他人的動作?
那次測驗被他們搞砸之後,她聽伊萊說士官長單獨找杰倫特私下談了一番,只可惜她不曉得他們究竟談了什麼。不過,那顯然就是原因。也許士官長又訓了他一頓?不,這樣可能性很低。賈蒂娜推斷,她懷疑那種老派的威嚇手段能對杰倫特起作用——他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就被唬住的人,況且連賈蒂娜也無法否認他的確有點本事。
「別發呆,賈蒂娜!如果聽懂我剛才說的就點點頭。」士官長的聲音突然響起,伴隨眾人投射而來的目光。紅髮女孩照做,不過事實上她根本沒聽見長官最後說了什麼。
巴爾德走回牆邊,再度伸手動動牆上那塊面板,直到房內重回昏暗,留下來自數台投影機的光束。它們由不同的顏色所組成,閃爍、變換,宛如陰天裡試圖竄過雲層縫隙的日光。
賈蒂娜盯著奇異的光束,它們讓她想起酒吧的舞池,她曾經生活的一部分。放蕩、自由,屬於大城市的夜晚。不過那些畫面已經不再有太多意義,不過是回憶裡頭的片段。
很快,投影機的光線開始交錯、匯聚,影像形成。巴爾德以手勢比劃,示意眾人做好準備。羅傑與丹尼爾衝到前方,重複他們先前的步驟——召出殼片,阻擋攻擊。
觸手般的影像開始蠕動,伸向擔任先鋒的兩兄弟。更多觸手從半空中現形,它們時不時拍打、揮掃或蜷繞,與真正的星獸觸手無異,就連它們對實物的反應也是。幾條觸手撞上羅傑與丹尼爾的殼壁,向後彈開,表示如果它們是真的,亦將扎扎實實地被擋下。
站在一旁觀察的巴爾德比出第二個手勢——他併攏兩指,然後刺向另一隻手掌的掌心,那是要陷捕手行動的信號。
賈蒂娜、杰倫特與伊萊,三人叫出殼板,朝房間內的一大團觸手逼近。在賈蒂娜心中,他們三人可以說是最糟糕的組合,偏偏擔任陷捕手是最需要默契的工作。
幾條觸手因為新的目標靠近而被吸引,開始伸向不同的地方——空中。
先鋒是小隊的護衛,他們把戰場帶向地面,把攻擊導向自己,然後藉由殼壁來組成牢不可破的防禦。而陷捕手正好相反,離開地面讓他們更容易鎖定目標。空中,那裡才是他們的舞台。
杰倫特跟賈蒂娜同時射出殼槍,卻戳向兩條不同的觸手投影。
該死!紅髮女孩暗自咒罵。這就是他們近來幾次訓練所面臨的最大障礙,她跟杰倫特鮮少會做出統一的決定。也許成全他,讓他如願以償地擔任職槍手讓人不快,賈蒂娜卻不得不同意自己和杰倫特以外的人配合起來會更有默契。
然而,巴爾德士官長顯然打從心底深信杰倫特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還有救,認為她和杰倫特終究會順利磨合。磨合個鬼!賈蒂娜心想。
「仔細觀察!」巴爾德朝三名浮空的見習獵手吼道,不過沒有像方才一樣中斷影像。「不要貿然下判斷,瞄準落單的觸手,統一行動。」
能統一的話還需要你來講?賈蒂娜在心中嘀咕,不過她當然沒表現在臉上。她抽回殼槍,然後繼續在空中徘徊。投影室雖然有特別挑高,頂多兩層樓左右的高度,因此她沒辦法拉高太多。
模擬戰多少與真實的狀況有落差,不過這幾次訓練下來,賈蒂娜已經開始能夠想見實戰當下的氛圍。巧妙的是,那種驚險、死亡近逼與隨時做好賭上性命的感受就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她過往的人生並未相去甚遠。
杰倫特再度出槍,而賈蒂娜沒跟進,她決定「暫時」服從他的判斷,不過心態上比較接近等著看好戲。
男孩的殼槍扎進影像形成的觸手,像是一根刺中義大利麵條的叉子。觸手甩動,輕易穿過異物,不過杰倫特命令殼片追上去,緊咬獵物不放。
第二把殼槍刺中同一條觸手——賈蒂娜出手後立即向後拉開一段距離,以免其它觸手纏上自己,同時謹慎地觀察杰倫特的動作。兩人短暫四目交接,透過眼神,她證實了自己的懷疑。那男孩心中仍留有一絲桀驁不馴的靈魂,即使他們過去一週幾乎沒有任何針鋒相對的次數。
杰倫特變了,變得沒這麼自我,只可惜他還是杰倫特。也許你騙得過士官長,但你騙不了我。賈蒂娜望著他被面罩遮蓋的半張臉——跟著我。她解讀。
她對他還是沒有多少好感,只不過他們是一支團隊,她不想再次忽略這個事實。
總得要有人跨出第一步,對吧?
第三把殼槍加入追捕。伊萊小心翼翼地飛到賈蒂娜與杰倫特之間的空中,以行動表達順從,高瘦的男孩很少會有自己的主張。三把殼槍圍堵一條觸手,三管齊下。虛幻般的影像開始抖動,模擬敵人受傷時的反應。影像不會流血,不過明顯變得衰弱許多,反應也更加遲緩。
三名陷捕手精準地控制殼槍,讓自己的殼片與影像保持重疊狀態,直到那條觸手癱軟,倒向地板。
巴爾德緊接著轉向等候在房間裡頭,始終沒有任何動作的女孩,哈妮絲特。他對她豎起大拇指,然後把指頭轉往下方。「放倒野獸」,她讀著士官長配合手勢所發出的唇語。他要她給敵人最後一擊。
最後一擊,也是最重要的一擊。
經驗豐富的擲槍手只需要一擊就能扳倒星獸,前提是這中間的過程都沒有任何失誤。
哈妮絲特踏著殼板向前衝出。終於,輪到她上場。然而身體做出反應,她內心的壓力卻悄悄地蔓延開來。她總覺得自己的角色就像某種舞台劇的壓軸,在演出落幕前背負眾人期待登場,只為博得更多喝采。
的確,她不想讓士官長失望,不想讓其它隊友們失望。他們從剛到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替她製造空檔、創造機會。
她不想辜負他們,她不能!
女孩凝聚殼片,漆黑的殼槍現身。她在殼板上出槍,刺向片刻前被杰倫特他們壓制在地的觸手。她輕而易舉地刺中奄奄一息的目標,不過,這只是開始。
哈妮絲特命令殼槍沿著觸手形狀的影像前進,如同一根被埋入體內的尖刺,順著血管流向軀幹。她跟著自己的殼槍,朝那條觸手的根部飛去。在實戰中,所有觸手將與星獸的身體相連,意味只要把它們當作殼槍飛行的「通道」,就能直達巨獸體內的五臟六腑。
陷捕手會協助壓制觸手一段時間,好讓擲槍手更容易把殼槍留在敵人的皮肉裡。
巴爾德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支有模有樣的團隊,片刻後,他以手掌發出兩下清脆的掌聲——另一個信號。剎那間,除了哈妮絲特以外的人紛紛收起殼片。他們從原先的崗位退下,然後聚集到士官長附近的地方。
「操殼疲勞」,這是指一名操殼師持續與操殼囊進行頻繁的換氣,導致殼片失控的現象。操殼疲勞並非永久性症狀,不過需要暫時緩和呼吸才有辦法改善。任何有經驗的獵手都知道必須隨時掌握操殼疲勞發生的時機。或者更保險一點,主動預防。
巴爾德謹慎地注視身旁的五名見習獵手,明顯、濃厚的呼吸聲傳進他的耳裡。他看著他們呈現紅潤的臉頰,盤算最適當的「換班」時機,因為首次踏上戰場還得把心理壓力計算進去。緊張或恐懼之類的情緒將會加深操殼師的負擔,讓操殼疲勞提前發生。
第七中隊的戰術並不難懂,透過緊湊的攻守變換來爭取提前了結敵人的機會。到目前為止,這種方式大大降低了獵手在前線戰死的機率。當然,整套戰術有一個決定性的關鍵,那就是擔任擲槍手的人。
哈妮絲特繼續飛往房間的另一頭,像是名一意孤行的水手。隨行的船隻紛紛撤退,而她則繼續駛向風暴。演練歸演練,看不見附近的隊友還是令她備感焦慮,也讓她更難掌控殼槍飛行的路徑。少了其他人的協助,她得一邊推進自己的殼槍,同時閃躲別條觸手。
巴爾德的視線緊貼場中央的女孩。覺得不行就先退下——每次練習,他都這麼提醒她。這個階段會發生的事情只有兩件,一是擲槍手的殼槍刺破敵人的肺臟,擊殺巨獸。二是攻擊失敗。
一旦第二種狀況發生,只要擲槍手安然無恙,其他人將迅速重回戰場,然後展開第二輪的防守與圍捕。平均來說,一頭星獸換氣前的時間大概足夠讓一整支獵手小隊進行好幾輪攻守交替。
只要擲槍手安然無恙。
巴爾德看著哈妮絲特,腦中爬出幾絲不安。過去幾次練習讓他得知一件事情,那女孩最大的問題不是因為她跟任何初次擔任擲槍手的菜鳥一樣會失誤、會緊張。不……那些都是小問題。
「哈妮絲特!」巴爾德罕見地吼道。又是這個節骨眼。他心想。他原本以為只會在她身上看見那些司空見慣的反應,譬如膽怯、譬如惶恐。而惶恐很正常,特別是當人面對死亡威脅時。獵手和星獸的戰鬥畢竟是非黑即白的結果,不會有任何模糊地帶。
巴爾德在星防服役的生涯裡見過許多案例,多到他幾乎不記得。擔任隊伍要角是一份不小的壓力,而壓力能讓人崩潰。只不過在少數情況下,壓力會引發截然截然不同的反應。
「撤回殼槍,哈妮絲特!」巴爾德再次吼道。不行,她根本沒聽進去。他告訴自己。
身穿紅白緊身衣女孩在六條影像構成的觸手間飛竄,包含被她刺入殼槍的那條。她仍踏在殼板上,只不隨便一個有經驗的獵手都看得出她的呼吸早已紊亂不堪——操殼疲勞。也許是,也許不是。這種時候,原因已經不太重要,她遲早會出現致命性的失誤。
那女孩甚至沒察覺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動作有多麼魯莽。雖然她的殼槍沒有脫離目標,卻已經有好幾次,觸手般的影像穿過她的手腳、身側和殼板。那些都是無法補救的閃失,如果這是真正的戰鬥,她八成已經丟了小命。
夠了!巴爾德暗自咒罵幾聲,隨後莫可奈何地衝向牆邊的投影開關。我要……他伸出手,只是在他碰到面板前,一個聲音忽然從後方響起。
「哈妮絲特,快冷靜下來!」
士官長立即轉頭。「賈蒂娜,把面罩帶回去!」他嚴厲地喝斥。
紅髮女孩繼續盯著哈妮絲特一會兒,最後才不情願地拉回面罩,就在巴爾德開始猶豫要不要以抗命的理由來懲處她時。
他轉身,主動把房間點亮。「回來,哈妮絲特。」巴爾德看了一眼仍踏在殼板上的女孩,突然中斷的投影令她顯得很錯愕。「所有人,到我面前集合!」他接著大喊。
「收殼、脫裝。」隊伍排列好後,巴爾德給出另一道口令。
「長官,我……我還可以繼續。」哈妮絲特摘下面罩後立刻說道。「我還可以——」
「為什麼不聽我的!」巴爾德以半責備、半失望的聲音打斷她,接著表情轉為無奈。「妳為什麼不聽我的指示,哈妮絲特?」
「我……我……」
「妳知道妳不必非要在第一次出手就殺死敵人嗎?」
女孩默默點頭。
「那為什麼還要戀戰?」
「我……認為我辦得到,長官。」
「妳認為?」巴爾德露出完全無法苟同的臉。「如果這是實戰,妳早就已經死了不只一次!」他反駁。「這不是操演,而是真正的戰鬥,妳的首要考量是活命,不是做毫無意義的逞強。」
女孩安靜,雙眼因為長官的話而浮現幾絲自責。
巴爾德停了一會兒,接著嘆口氣。「我不知道妳在慌張什麼,哈妮絲特。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這麼衝動、這麼急躁,這麼……」
「這麼憤怒。」
巴爾德轉頭,看向說話的人。「剛才那件事我還沒說妳,賈蒂娜。我講過沒有我的允許不准擅自在戰鬥中拿下面罩,別老是讓我糾正。」
「……是,長官。」插嘴的女孩垂下頭。
「妳剛才說什麼?」
賈蒂娜重新抬起下巴,看向問話者。她猶豫了一下,接著開口:「在我們結訓前,有一次,我跟哈妮絲特在練習的時候剛好被卡維爾少校看到,他當時也說了……差不多的事情。」
「卡維爾少校?詹森.卡維爾?」巴爾德動動眉毛。
賈蒂娜點點頭。「他說哈妮絲特德操殼的方式很激動。」
「卡維爾少校是個……特例,我不確定他講這番話的根據是什麼。」巴爾德搖搖頭說道。「我懷疑他有辦法體會普通操殼師會碰上的難處,更不用說他對常規獵手小隊的運作方式會有多熟悉。不過……以這幾次練習的結果來看,他可能是對的。」他承認。「至少就這件事情上面,我跟卡維爾少校的看法相同。」他看向哈妮絲特。「如果是這樣,士兵,也許妳可以問問自己為何失控。」
賈蒂娜也瞄向哈妮絲特,不確定她是不是會在意自己在眾人和長官面前提起這件事,幸好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任何不自然的變化。
「妳這麼痛恨牠們嗎?」巴爾德輕聲問道。
「我……不確定,長官。」
「我看過妳的簡歷,哈妮絲特。發生在妳父親身上的事情……」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其他人,沒繼續說下去。「妳的遭遇確實算少見,但妳不是我見過第一個急著要葬送那些怪物的獵手。」他表示。
「在這座太空站上服役的獵手,每個人穿上制服的理由都不一樣,但我不會過問那些。我不會對任何一名士兵指指點點,那不是我的工作。」巴爾德說道。「所以,如果是因為妳父親的事,我可以理解。我可以理解妳想透過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為何戰鬥,這和我們的工作沒有半點衝突。只是這不該改變我們是人類,而牠們是『野獸』的事實。」
「我們懂得思考、做出判斷,所以我們有辦法戰勝牠們。」巴爾德解釋。「我們知道如何克制自己,知道何時該進攻、何時該收手。」他向前一步,來到她面前。「控制自己的心,哈妮絲特。不要變成牠們,不要被內心的情緒影響。」
哈妮絲特愣了一下,接著迅速對眼前的男子行了一個舉手禮。「……是,長官。」
「任何人!」巴爾德退回隊伍正前方的位置。「還有任何人想發表意見嗎?」他看了看手環上的時間,然後大聲詢問。「你呢,杰倫特?」他忽然轉向男孩。「你對哈妮絲特的狀況有什麼看法?」
白癡!賈蒂娜暗自罵道。為什麼要問那個傢伙?
「為什麼……要問我,長官?」男孩不解地開口。
巴爾德露出微笑。「既然你認為自己也能勝任擲槍手,也許你能給哈妮絲特一些建議。」
哈,建議?他才不會給什麼狗屁建議。一秒鐘前,賈蒂娜還認為這是個爛點子。不過現在看來,士官長替她安排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來吧,露出你的本性。她在內心低語。說自己比哈妮絲特更適合,說她的表現會害死我們所有人,說她——
「我認為哈妮絲特辦得到,長官。」男孩的聲音傳來。「我認為她只是……需要多點練習。」
什麼!有那麼一瞬間,賈蒂娜懷疑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東西。不可能……她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那傢伙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
「你相信她辦得到嗎?」
杰倫特挺直胸膛。他想了一下,接著用清晰的聲音說道:「我相信,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