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按照隊伍順序入座!」站在操殼訓練室正中央的教官大喊,盯著學員們坐入一排排被擺好的摺疊椅。每張椅子前方的地板都放著一只收納箱,裡頭裝著操殼囊與殼片。
偌大的訓練室現在擠滿了人,哈妮絲特第一次看到同時有這麼多幹部跟長官在場。除了負責這他們這一梯訓練的米蘭達中尉以及她底下的團隊,還有幾位是從米洛太空站過來的現役獵手。他們穿著顯眼的紅白緊身制服,那是只有成為正式獵手才會配發的服裝。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聚集到訓練室,是因為今天是結訓測驗,是所有參訓的學員展現六個月訓練成果的時刻。
一張張金屬長桌被擺在訓練室的最前方,連成直線。那是讓擔任評審的長官和幹部入座的地方。今天,在那些桌子上面,一百多位學員的命運將會被決定。
哈妮絲特盯著桌子,心跳加快。曾經,她期待這一刻的到來。六個月了。她告訴自己。她幻想過,也盼望過自己成為獵手的樣子。只要成為獵手,她就能上到米洛太空站,開始接受派遣。
女孩抬頭,看向訓練室的上方。隔著天花板,她看不見外頭的天空,但她知道,也曉得。她曉得那座太空站就在基地南方的天空。這是第一次,她看不見它,卻覺得自己跟那個地方的距離只有幾步之遙。
就在那裡。哈妮絲特告訴自己。六個月過去,那座太空站沒有飛走,也沒有消失。像是在呼喚她,等待她的到來。而她所要做的,就是通過今天的測驗。
「各位學員——」米蘭達中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暗示所有人安靜。她以標準的動作向後轉,朝所有坐在長桌後方的人行禮,然後再次轉回面對學員的方向。「各位學員,恭喜你們走到今天。」她用平緩的語氣說道。「你們已經完成了六個月成為獵手的基礎訓練,但是距離正式結訓,你們還有最後一步要走。」她停頓。「我知道大部分的人並不是自願踏入星防的大門,即使如此,你們之中也有人懷著抱負而來。你們都是錫爾星年輕的一代,在你們身上,我看到潛力,也看到希望。」
米蘭達用雙眼掃過眾人,然後繼續說道:「想想你們的家人、你們的朋友,還有這顆星球的未來。今天過後,無論成績好壞、無論順序先後,你們都會被編入部隊,成為正式的獵手。」她說道,讓清晰、宏亮的聲音迴盪在室內。「各位無須逃避,也無須害怕,更不要低估自己。因為有你們,我們才能無所畏懼地仰望天空。」
「記住平時的訓練,好好發揮。你們所努力的一切,將不會白費。」米蘭達最後說道,接著舉手,向眾人行禮。「為了眾星,各位學員!」
於是,測驗開始。
哈妮絲特看向腳邊的收納箱,那是他們平常用來練習操殼的裝備,沒有被納入個人的名下,因為只有正式獵手才會擁有專屬的操殼囊跟殼片。換句話說,他們是隨機拿到那些箱子。
正常情況下,這不會有問題。因為每一次訓練結束,教官都會要求他們清潔操殼囊的面罩,好讓下個使用者安心。真正的問題在於每個收納箱之中的殼片,數量其實並不相同。
當錫爾星人找出星獸操縱巨殼的秘密時,成了扭轉這場戰爭的關鍵。為了讓人類也獲得操殼能力,原先包覆在星獸身上的大片「獸殼」被擊碎成拳頭大小的「殼片」。每一組殼片,都是源自同一塊獸殼,也會對應到一顆操殼囊。
然而沒有一塊獸殼能夠長得一模一樣,如同鳥類的羽毛、魚類的鱗片。相差無幾,卻存有差異。因此,當那些獸殼被切割、敲碎成一組一組的殼片時,也會出現不同的數量。一片獸殼製作出來的殼片數量大約落在一百三十片到一百五十片之間。
理論上每組殼片都能順利滿足或體現任何一種操殼動作,只是對於操殼還不熟練的人或初學者而言,拿到數量不同的殼片可能會大大影響他們在臨場時的表現。
哈妮絲特剛才檢查過了,她拿到的那箱裡頭有一百三十八片,運氣算不錯。因為通常殼片越多,你就越難掌控,也越容易分心。她只有一次拿到過一百五十幾片的殼。
當然,一名優秀的操殼師能夠駕馭任何數量的殼片,只可惜她還不到那個程度。
哈妮絲特緊張地踱著腳,注視每一個被叫到名字,走到場中央的學員。那裡有一塊方形格線劃出來的區域。應試者必須在區域內完成一套他們稱為「殼操(Shell Technique)」的動作,那是一連串變換、指揮殼片的過程,包含讓殼片形成指定形狀,以及各種攻擊和防禦動作。目的是為了檢驗每個人是否都能流暢地完成「操殼」與「塑殼」。
哈妮絲特私下認為這種測驗方式有點流於形式,畢竟真正的實戰絕對不會只要你擺擺樣子。你的殼槍要能夠刺穿敵人,你的殼壁也要能擋下攻擊。
不過看著場上的人賣力完成每個動作,宛如觀賞一齣精湛的魔術秀,她忽然發現自己能夠體會「殼操」所代表的意涵。漆黑的殼片在操殼者身邊飛舞、盤旋,如成群的飛鳥,又像紛飛的落葉。一幕一幕,都歸於力與美。
那是在一名操殼師和操殼囊的連結達到某個水準後,才有辦法展現出來的層次。
哈妮絲特忽然想起卡維爾少校提點她的話——操殼是一種細膩的技術,強大,卻伴隨著優雅。
碰——
殼片相碰的清脆巨響在整間練習室迴盪,代表場上的人已經完成一整套的殼操。因為那套動作的最後一個步驟,就是要你用自己的殼槍敲打自己的殼壁。這個行為其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只能算是一種官方傳統,一種象徵士兵即將踏入戰場的儀式。就像古代的戰士會用他們的武器敲打盾牌一樣,藉此助長士氣,或是提升信心。
哈妮絲特等了又等。終於,輪到她,也是所有學員當中的最後一個人上場。女孩早就穿好操殼囊,她緩緩從椅子上起身,走出座位區,試圖忽略投向她的一絲絲目光。他們看著她,看她專注維持著規律的呼吸,踏出穩健的步伐。
女孩走到定位,站好。
「哈妮絲特.戴納?」一名擔任評審的長官問道。
哈妮絲特沒說話,而是迅速立正,以敬禮代替回答。
「那麼……我們開始吧。」問話的人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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