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妮絲特躺在床上,看著手中的信。不過那其實是一張影印紙,上面的字也是印出來的。
礙於安全上的考量,星防不允許他們攜帶私人的通訊裝置到基地內,對外聯絡必須透過公用的電話亭,或是官方的郵件系統。那是一台設在開放空間的機器,有點類似舊式的終端機,不過只能拿來打字。任何擁有識別碼的人都可以透過這台機器收發信件。當然,一直有傳聞指出星防會私自「查閱」郵件機上的信件,好確保敏感資訊沒有被外流,或避免有心人士跟組織外的人共謀,製造混亂。
哈妮絲特剛進來的時候上頭的長官也對他們宣導過好幾次,不過她倒不怎麼在意,她跟母親交換的訊息都只是一些日常的閒聊。其實她可以直接打回去,只是她怕自己一講就會停不下來。況且郵件機上的內容可以印下來,雖然需要花一點點零錢,不過跟公共電話比還是便宜多了。
「……妳不必擔心貝絲他們,還有波堤夫人。妳一走,他們都開心得不得了……」哈妮絲特讀道,忍不住咧嘴笑了幾聲。貝絲是其中一隻養在她們家後院的母雞,她替牠們都取了名字。波堤夫人則是一頭上了年紀的乳牛,從她父親還在時便一直陪伴他們到現在。她走的那天太匆忙,來不急一一跟牠們道別。
「……我又學會了一種新的鬆餅做法。」女孩繼續讀道。「是用原本的材料加上一點點肉桂跟可可粉,我還去買了一大桶楓糖……啊,抱歉,我忘了妳在裡面吃不到。」
笑容在哈妮絲特臉上暈開,信中那些詼諧的字句讓她放心不少。她本來有點害怕母親會因為自己不在身邊而抑鬱寡歡,不過看來她過得十分自在。她母親並非一直都是樂觀開朗、愛說笑的人,父親過世後有段時間,她完全沒看她笑過,就連工作時也都心不在焉。
直到有一天,哈妮絲特受了傷。她跑去那場意外發生的地方,回來的時候卻不小心跌進水溝。她以為她可以再度見到父親,她錯了。
那一天,她才發現自己的父親是真的離開了。也是在那一天,她的母親開始振作。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和母親的關係,有時候他們像是母女,有時候則形同姊妹。不管如何,她們都一起走過了大小低潮與難關。
我愛妳,哈妮絲特。女孩的眼神停在信上的最後一句話。她放下信,在床上躺平。她不是第一天從母親的口中聽到那句話,然而藉由文字,熟悉的話語似乎變得更有份量。
哈妮絲特盯著寢室的天花板,頓時感覺到許多難以紓解的情緒在內心翻攪。距離統一熄燈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她知道自己必須爬下床,去做睡前盥洗,只是她實在沒什麼多餘的力氣。夜間課程結束後,她便急著跑去郵件機確認信件,然後就回到寢室開始讀信。
訓期已經過了一個月左右,哈妮絲特和所有人一樣,每天的時間都被課程與常規訓練塞滿。她確實適應得很快,也開始一一記住那些對她而言曾經陌生的面孔,特別是和她同寢室的室友們。可惜賈蒂娜還是很抗拒她的親近,不過那次在靶場之後,她變得比較沒有這麼常說難聽話。
也許她沒有這麼討厭我了?她心想,接著從床上坐起。她把頭伸向床邊,想看看賈蒂娜在不在,可惜下鋪空無一人。
哈妮絲特抬起頭,忽然看見賈蒂娜站在寢室的門口附近,正在跟另一名女孩閒聊——莎莉。她認得她,只是不曉得她們有這麼要好。
莎莉是一名瘦小、羞澀的女孩,比較沒有這麼愛說話,不過她在訓練上的表現並不差。賈蒂娜跟莎莉站在原地聊了一會兒,接著兩人走出寢室。
妳應該去找跟妳一樣瘋的人。哈妮絲特皺起眉頭,心中冒出賈蒂娜曾對她說過的話。就某方面而言,她能夠理解每一名自願披上星防制服的士兵肯定都有屬於自己的理由。然而另一方面,她卻想不透為何需把這件事情當作判斷該不該跟一個人相處的標準,特別是在米蘭達中尉要他們團結共處後。
哈妮絲特一邊想,一邊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塞到枕頭底下,跟那張她和父親的合照放在一起。在她過去的經驗裡,人與人的互動似乎沒有這麼複雜,也不需要如此拐彎抹角。不過農作區的生活跟衛城那種大型都會本來就有差異。也許對他們來說,這是常態。她心想,她記得賈蒂娜說過自己是羅丹薩人。
不要相信單純的巧合,哈妮絲特。
突然,她想起父親生前最常掛在最邊的一句話,她後來才知道那句話的本意其實是要她對任何事情都抱著追根究柢的態度。她看著離開的賈蒂娜與莎莉,猶豫了一會兒,接著跳下床,朝寢室的門口走去。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KuTrmGs5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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