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由貝爾登基地開往羅丹薩市區的浮軌列車正飛快地奔馳著,穿過周圍的大片農田,以及偶爾出現,只能算是點綴的零星建築。
那些建築從一兩棟分散的房舍,到數間聚集的樓房,最後出現小鎮般密布的街道及樓宇。
賈蒂娜靠在窗戶邊,盯著一幕幕漸變的景致。透過那些建築的數量,大致上可以看出距離市中心還有多遠,或者還有多久會到站。她上一次看到相同的畫面是在幾個月前,就在她和哈妮絲特一起前往羅丹薩的時候。
少一個人陪伴,景物彷彿也少了幾分色彩,變得沒那麼活潑,也沒那麼有趣。或者它們本來就是這麼枯燥?
賈蒂娜掏出她的隨身聽,把音量調到最大。這一次,沒有人會在她的耳邊囉嗦,也沒有人會把地圖拿到她面前要她東看西看。結束了。她心想。六個月的訓期,不能說長,也不能說短。六個月的相處,六個月的友誼——他們所追求的東西不同,她一開始就知道了。
只是,為什麼她的心裡還是有一股湧現的失落感。
賈蒂娜想起結訓測驗那天,哈妮絲特優異、高水準的縱板表現,還有她在結束後的眼神——自豪的眼神。她真心替她高興,也替她驕傲。所以,她對她微笑。只是對於賈蒂娜而言,那樣的微笑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她不過是以朋友的身分送上祝福。
祝福她啟程,也祝福她邁向另一個階段。
那是兩人之間最理想的結束方式。無論她們對於彼此而言的意義為何,這份情感都該到此為止。不再瓜葛,不再牽絆。
問題是賈蒂娜發現自己做不到。這不對,不該是這樣。她心想。為什麼測驗結束後我反而更在意她?她問自己,像是內心的反應慢了半拍。
為什麼我沒辦法放下這件事?
為了配合基地內的火箭升空時程,要去米洛太空站的學員比他們提早了幾天休假。所以賈蒂娜最後一次見到哈妮絲特,是在她回寢室收拾行李的時候。那算是她們真正實質上的道別,只是賈蒂娜當時還沒什麼感覺。
一直到哈妮絲特離開,到她察覺上鋪的床位再度空了出來,才開始意識到內心的變化。彷彿過了許久,那個打擾你生活的陌生訪客終於消失了,留下自己,獨享整個世界。唯一的差別在於,哈妮絲特對賈蒂娜來說早就不是陌生人,而是某種更有份量的存在。
賈蒂娜並不討厭獨處,也不害怕獨處。因為無論什麼人,都有需要獨處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真正罣礙的,是即便結束獨處的時光,也沒辦法再次見到她。
這是賈蒂娜經過抽絲剝繭後得出的結論——她已經在無意間習慣,甚至喜歡上有哈妮絲特陪伴的日子。她只是不斷在過去的堅持和當下的自己之間拉扯。
不過……她仍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昔日的經歷,讓她在不知不覺當中,更傾向於對同性敞開心門。
賈蒂娜還無法斷定自己對於哈妮絲特的感覺屬於哪一種,大多時間她們就像普通朋友,有的時候,她又覺得兩人之間存在友誼之外的情愫。無論如何,她決定不讓整件事被草草拋到一旁,至少在她弄清楚之前還不能。
我需要有人來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賈蒂娜心想。一個曾經看過我和哈妮絲特相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