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使魔,是幾乎所有巫師在能夠控制魔力後必須做的一件事——總是有一些巫師認為力量就該掌握在自己手中,對要和魔物共享魔力的事極度反感。
還無法很好控制魔力的孩童很容易會在訂立契約期間因為魔力不穩而受傷,除非有魔力波動相近的長輩在旁協助,不然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當然,因為幫助別人訂立契約也有受傷的可能,大部份的巫師還是會選擇在能控制魔力後才獨自契約使魔。
作為普索索克的三年級生,已經通過魔力控制測試的薇奧拉他們自然也踏上了契約使魔的旅程。
……說是旅程,其實也就是一眾三年級生被導師們帶著進行一次校外活動而已。
經歷數日,普索索克的飛船終於到達目的地——使魔之城。得到領隊導師的允許後,困在船上許久的孩子們興奮四散,打著為尋找使魔之旅做準備的名義在這個到處都是使魔相關店舖的城鎮中遊覽。
使魔之城位於卡薩克斯王國境內,跟薇奧拉他們上次到訪的王都一樣是一座跟森林相鄰的城市。
跟王都不同的是使魔之城的森林並不能直接通往魔境,取而代之的是森林中連接著秘境的空間門。
秘境雖然和魔境一樣魔物橫行,巫師們卻對此十分嚮往——畢竟秘境雖然擁有與魔境相近的魔力濃度,卻沒有居住著以狩獵巫師為樂的凶殘魔族。即使還是會死在魔物爪下,危險性還是少了不止一星半點。
被各種因魔力濃郁而生的奇遇誘惑,有實力的巫師們自然紛紛踏上了探索秘境的路。
而薇奧拉他們這次的目標秘境既然能直接以使魔為名,自然為尋找使魔的巫師提供了不少助力。因為地形多樣、魔力充足,使魔秘境中魔物種類繁多。更難得的是,這些魔物普遍溫馴、契約成功率比其他地方高了至少一倍,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契約失敗的可能,是巫師尋找第一隻使魔的最佳場所。
因此,所有鼓勵學生契約使魔的學院都會安排學生到使魔秘境尋找自己以後的伙伴。也幸好巫師對秘境來說不過是沙灘上的一小撮沙子,不然長久下來,裡面的生態恐怕會被弄得天翻地覆。
不過秘境的生態顯然並不在小巫師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們只顧著討論接下來的探險,在市集上到處亂逛,宣泄著年輕人用不完的精力和永不見底的好奇心。
雖然擁有一個成年人靈魂的薇奧拉已經不會像這些少年人那般對眼前的一切充滿好奇,卻改變不了她的朋友們都是真正孩子的事實。
先別說嘉蜜格兒和漢貝迪婭這兩個興奮得手拉著手,從這間店舖衝到那間店舖東看西看的少女了。被她們拉著的莎希雖然嘴上嫌棄,從進入市集後就變得亮晶晶的雙眼卻暴露了她也同樣興奮。
連一向畏畏縮縮的阿基斯也眼睛放光地趴在一間書店的櫥窗上,盯著書櫃上的書本出神——在假期的一連串事件後,阿基斯也加入了薇奧拉他們這個小團體。
唯一和她一起慢慢走在後面的,就只有塔索了。她本以為塔索也是對市集興趣不大,然而看到那雙不斷到處看的眼睛,她才意識到塔索就跟其他孩子一樣好奇,只是因為要陪著她才把自己的情緒壓抑下來。
就算平常表現得多麼成熟,他終究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跟薇奧拉這個異類不同,他現在正是最有活力的時候。
怎麼每每她以為自己已經了解塔索為她付出多少,卻還是能發現塔索更多的犧牲呢?
明明流著相同的血液,明明也同樣覺醒了血脈中的力量,怎麼塔索偏執和自我犧牲的行為就比嘉蜜格兒要嚴重這麼多呢?
血脈的副作用對蘇提家人來說是不能向外人提起的秘密,薇奧拉認識的蘇提家人都不曾主動跟她說過相關的事。可是在薇奧拉有心的探聽下,她也就自己把蘇提家血脈力量的大概拼湊出來了。
——畢竟她在上輩子可是能夠以六級巫師身份待在通常只會出現三、四級巫師的後勤部,這沒有一些手段可是做不到的。她一向是個聰明狡詐的人,只要她想去做,收集情報對她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蘇提家的血脈力量來自藏寶龍——高級魔獸龍族的一員,以對寶物的執著聞名。不同於同族只會收集閃亮昂貴的珠寶,藏寶龍收集的寶物千奇百怪,而且不同個體間還會有所差異。
據說因為神秘莫測的收藏品味,藏寶龍在以搜刮魔物寶物為生的冒險者中是評價最低的魔物。
你可能會在牠們的巢穴中找到能夠買下整個國家的寶石,也可能只會找到一堆被河水打磨得發亮的普通石頭。
而這種奇怪的種族特徵在蘇提家人身上體現出來的,就是他們都會找到一個讓血脈覺醒的「寶物」——他們這生中最重視的人。
顯然,嘉蜜格兒的寶物就是莎希,所以她以前才會這麼排斥突然出現在莎希身邊、由提亞格撒偽裝的納森‧澤法斯。
可是除了那次在他們面前情緒失控以外,薇奧拉並沒有印象嘉蜜格兒還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她對莎希的態度就只是像對待比較親密的好友,沒有像塔索那樣為了薇奧拉三番四次地委屈自己。
……或許是因為莎希也沒有像薇奧拉那樣冷酷無情吧?
想到這裡,薇奧拉在心中為過去的行為輕嘆,轉頭看著塔索︰「你有想逛的店舖嗎?」
塔索眨眨眼睛,過了幾秒才回答︰「……那間怎麼樣?」
雖然呆呆的,認識他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這已經有很大進步了。薇奧拉在假期後,也就是在想起上輩子被塔索拯救的事後,開始主動跟塔索說話,那時候塔索總是被嚇得結結巴巴的根本回不了話。
塔索指著的方向是一間販賣機關道具的店舖。
「我是說『你』想逛什麼店舖。」薇奧拉特意在「你」字上加重了語氣。
她並沒有掩飾過自己對拼圖、機關道具和魔道具的興趣,對她的喜好瞭如指掌的塔索怎麼可能不知道?塔索會選擇這間店舖的原因很明顯,而已經決定要做點什麼來彌補過去錯誤的薇奧拉自然不會順著塔索的意思。
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停下來靜靜地看著塔索。被她那雙彷彿能看穿靈魂的眼睛看久了,塔索也只能投降,提議了另一間店舖:「那就那邊的魔道具店吧。雖然秘境理論上很安全,多準備一些準沒錯。」
還是她感興趣的東西。
薇奧拉移開目光,沒有再追問下去。
至少他的解釋還算合理,她也沒有無理取鬧的想法。至於讓這個傻子多為他自己著想的事……總有一天她會做到的。
而看到薇奧拉他們進了魔道具店,上一秒還在為咒術書著迷的阿基斯竟馬上轉身,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阿基斯同學,你不會想自己一個人逛逛嗎?」看到緊跟在薇奧拉身後的阿基斯,塔索皺眉開口。
他明白薇奧拉身邊總會有朋友的存在,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唯一待在薇奧拉的人。可是阿基斯這副模樣無疑是在挑戰他的容忍上限。
也不知怎麼的,明明嘉蜜格兒才是他們這群人中最親切的人,阿基斯卻從回到學院後就一直黏著對他態度疏離的薇奧拉。
「待在你身邊……就不覺得害怕了……」當他們中有人好奇地詢問時,阿基斯只是給出這種莫名其妙的答案。
薇奧拉實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麼能減輕阿基斯恐懼的地方。不過既然阿基斯的跟隨不會造成不便,她也就懶得多管。
直到現在,她才稍稍覺得阿基斯有點煩……太過黏人了。然而沒等她說什麼,店舖中又傳來熟悉的聲音︰「薇奧拉?這麼巧呀!」
真是……她這麼難得被勾起罪疚感哎?就不能讓她好好賠罪嗎?
薇奧拉在心中嘆息,在心中默默向塔索說了聲抱歉。
也只能留待下次了,她能怎麼辦呢?
跟薇奧拉說話的是一個男人,手中正拿著個魔道具把玩。
「克羅瑟老師。」三人異口同聲道。
作為這次校外活動的負責導師之一,克羅瑟老師並沒有像其他導師那樣留在旅館中,而是纏著領隊的導師,煩得對方批准他也能自由活動。
而身為魔道具課的導師,克羅瑟老師在店內的存在感比只會做一條安靜小尾巴的阿基斯強多了。無論薇奧拉在打量什麼,他都能在旁邊侃侃而談。
被迫聽了幾種魔道具的介紹,薇奧拉把目光放在店舖的某個貨架上——那裡放著一個不知用什麼金屬製成的小瓶子,上面佈滿了繁複中帶著某種規律的紋路。
是法陣,而且是有點眼熟的法陣。
這是什麼作用的法陣呢?
薇奧拉下意識地研究起這個瓶子的作用。不過沒等她研究多久,莫名興奮的克羅瑟老師已經說出了答案︰「這是錮魂器,能存放靈魂、是亡靈巫師的專屬魔道具!」
這樣呀。
這種用途特殊的魔道具絕對不在她會接觸的普索索克課程之內,她到底是在哪裡看到過呢?
克羅瑟老師還在介紹︰「在儲存靈魂的魔道具中,錮魂器是最方便的一種。只要從靈魂中提取出魂核放進錮魂器中,魂體就只能在錮魂器周圍活動,而且還不會輕易消散。」
亡靈巫師、儲存靈魂……
被這個詞語激起某個回憶畫面,薇奧拉抬頭問克羅瑟老師︰「錮魂器跟通訊魔鏡一樣有不同的大小嗎?」
有別於其他只要大小稍有不同,結構就要隨之移動,甚至大幅改變的魔道具。通訊魔鏡只需要把結構等比例放大縮小就能改變大小,而且通訊距離還會直觀地隨著成品越大而變遠。
而根據薇奧拉的記憶,那個類似眼前錮靈器的魔道具大小應該接近成年男性前臂。雖然法陣組成有點變化,只要陣眼附近的結構沒有不同,作用總不會相差太遠。
克羅瑟老師並不知道薇奧拉的思考,只是點點頭滿意地看著她︰「沒錯!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學生!」
薇奧拉對「最看重的學生」這個稱呼不置可否。畢竟她只是藉著比同齡人多了許多的經驗和對魔道具的熱情,才會在魔道具課上事事順利而已。
看到薇奧拉手比劃的大小,克羅瑟老師估算︰「按這個大小……恐怕都能把高等魔族放進去了!」
高等魔族……
突然,薇奧拉生出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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