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全球最繁華的一座城市!
望著一幢幢匠心獨具的雄偉建築,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景象,對於幾天前還奔跑在寬闊田野間的小楓來說,有種將要被這鋼筋水泥塑造的牢籠吞沒般的透不過氣來。
小楓坐在雋顥身邊很認真地,用心聆聽著他的三名特助,像連珠炮般說著外星球的話,速度之快讓原本英語還不錯的小楓,越聽越沒信心。
有一句沒一句的大概聽出,三人比手劃腳的報告著一個月來他們綜整過濃縮再濃縮,精簡再精簡,仍是列了滿滿十大張紙上的重要事項,從金融,電子,地產,甚至石化業,五花八門,恨不能多張嘴把一個月的事情全交代清楚,最後,才端上待會開會的資料。
雋顥隨手翻閱了一下手上的會議資料,用著流利的英語對三位提出幾個問題,大致明了事情始末後,蓋上卷宗,甩給對面連下十二道金牌摧他回來的”林大總裁特助長”,面朝下的歪身倒在小楓腿上,哀號一聲,道:“可以把車子調頭回機場嗎?”放鬆了一個月的神經突然繃緊的感覺,實在糟糕透了。
小楓笑了,伸手揉捏著這個從下了飛機後,深深震撼住他的男人,三張嘴巴此起彼落的不停轟炸,他竟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消化完,穩重沉著的處理特助們條列出的每項難題,指揮若定地快速分派各項任務,把工作權發落下去,和過去一個月來,他所認識的,陪他嘻笑打鬧的布布,簡直判若兩人。
見總裁不似平日嚴謹,三人也大著膽子哭訴,這一個月來非人般的悲慘日子。
「老大,沒有您是不行的。」
「您看看,我已經半個月沒回家了,老婆都要跟我離婚了。」
「您再不回來,我們就要一起去廿二樓領單子走人了。」
三個特助臉上全是大大的黑眼圈和滿眼的血絲,證明他們確實所言不虛。
「老李和小張呢?」
「老李已經累到進廠(醫院)維修了。」
「小張和總經理正主持會議等您過去,會議開始前,才剛從醫院掉完點滴回來哩。」
「你們這配叫五虎將嗎?」乾脆改叫五病貓算了,雋顥忍不住坐起來,冷聲揶揄他們。
「老大,這位是?」林特助長終於問出了眾人的疑惑。
「這是羽楓。」雋顥鼓勵般地拍拍他的肩膀。「小楓,叫叔叔。」
「叔叔們好。」少年睜著一雙靈明清徹的大眼,用稍嫌生澀的英語向他們打招呼。
「你好!你好!」林大特助熱情地拉著小楓的手。
打從一出關,小林就注意到老大身邊的少年了,雖然心中詫異,但卻也未曾表現出來任何異狀。
就他一路上的觀察,少年外型穿著不似一般的都會孩子,應是第一次到美國來,但動作舉止乖順,性情溫和,閱人無數的林大特助在他身上,感覺不出一點富少公子們的驕氣,倒像是鄰家弟弟般討喜,讓小林特別的喜愛。
「小楓,這是小林叔叔,以後有什麼事情找不到我,都可以找他。」
「對對對,小林叔叔,我呀!專治疑難雜症,小楓以後不管大小事,通通找我就對了。」
之後,雋顥又一一仔細介紹其他兩位叔叔,似乎有些刻意要讓三人明白,他重視小楓的程度。
總裁沒有直接對大家說明小楓的身份,但是,談吐間不難發現,老大一改平日談論公事時的嚴謹作風,親和地不時輕揉著小楓的頭髮,耐心地指著窗外一一介紹有名的景點,甚至小楓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時,竟然,露出平時在下屬面前難得一見的笑容。
早已歷練成精的特助們怎會看不出這個清秀少年在總裁心中的重要性。但這個少年到底是何來歷,什麼樣的特殊身分能讓總裁遠赴重洋,親自接他回來,實在很難猜測。
從兩人幾近神似的眉眼看來,肯定有相當的血緣關係,只是老大這麼年輕,絕不可能有這麼大一個兒子……
但這可不是他們該關心的,老大最忌諱的就是隱私,公事以外,不該問的別問,千萬別以為可以在老虎頂上拔毛,若真有興致想知道,不如翻翻明日的八卦雜誌保證更精彩些。
加長的黑色轎車緩緩駛進一幢高聳的大廈,下車後,雋顥大致地介紹一下四周,叮嚀小林儘快給小楓辦好總裁辦公室進出的門禁卡,在三人瞠目結舌的誇張表情下,捨總裁專用電梯不坐,特別搭乘大樓觀光電梯,兩人有說有笑地欣賞著透明玻璃外林蔭大道上的景色。
「布..布萊恩,所以,你都在這裡上班嗎?」差點說溜嘴的小楓俏皮地吐吐舌頭。
「不,我只是偶爾來這裡開會。」雋顥警告地輕敲了下小鬼的頭,接著說:「言氏,就你爺爺,是以金融起家,這裡是創始地,後來,公司壯大,這裡容不下,就遷往郊區,大部份的時間我會在總部,離你之後上課的學校比較近。下星期一開始,早上我會送你去上課,下課,你就直接到辦公室來找我,我們在一起回家。」
出了電梯來到頂樓的大辦公室,小楓迅速幫雋顥在休息室裡換上西裝,梳理整齊後,雋顥拿了一疊資料,正要往隔壁的會議室去,進門前,他欲言又止地回過頭,招小楓過去,面色略為猶豫地將他轉身,面朝著總裁辦公室內,小楓不明所以地仰頭看著他,跟著他的手指看向桃木大辦公桌和桌子後邊的大書櫃,雋顥搭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這裡是言雋林總裁生前專用的辦公室,這裡頭所有的傢俱擺設,包括架上的書和收藏品,都是你父親的最愛,原封不動的一直保留到現在,你可以去挖挖寶。」說完,雙手緊了緊小楓的肩膀,確定他神情無異,才留下他一人,進到會議室裡去。
小楓怔然駐立好一會兒,強吸了幾口氣,才能咬牙忍下眼中的酸澀,仔細地看著這辦公室每一個角落,寬敞的大辦公室裡,最醒目的便是靠牆的一排整齊的書架,架上擺滿了一本本厚重的書籍,顯見主人是個嗜書之人,中央是一張大器古樸的桃木辦公桌,舉步來到書架前,順著書架,一本本的撫過,隨手抽出一本,裡頭蒼勁有力的字跡,是父親留下的,幻想著過去父親也曾站在這兒,手持著書的樣子。反復翻閱著父親的遺物,他不曾和父親見過面,對父親的一切所知,皆由母親轉述,過去,他只能在一張模糊的照片中遐思。
而現在他站在這,親眼見證母親的所言不虛,父親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是母親單純的愛慕幻想。一旁玻璃櫃裡擺著父親的博士學位證書,還有青年楷模的獎章,都在在證明父親年僅廿三歲就已卓然有成。
站在桃木桌後方,看著寬闊的大辦公室,望向落地窗外無邊無際的雲端,呼吸中滿滿地感動,能做為父親的兒子,身體裡流動著父親驕傲的血液,感覺自己好像有一天也能像父親一般,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會議結束,眾人魚貫而出,雋顥站在門邊凝視著他,小楓水盈盈的大眼睛,望著朝他慢步過來的雋顥,他無聲地走到小楓的身邊,瞧著感動莫名的小人兒,將他整個的摟在懷中,下巴頂在他的肩上,朝他微笑道:「叔叔送你一個禮物。」
雋顥攤開小楓的手掌,放上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印,小楓好奇的拿起石印,赫然發現印面上竟刻著篆體的”羽楓”二字,小楓手指細細地在印面上摸著,專注的不肯放過一絲地方,顫聲問道:「這是……」
「你爸爸刻的印章,他特別喜歡中國古字,閑來無事就愛刻著玩,這是我無意間發現的,我想他死前已經知道有你的存在了,所以,才奮不顧身的護住你和媽媽。」
「嗯……」小楓聽著雋顥述說石印的由來,心中激動不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模糊了視線,讓他看不清印面上,一筆一劃滿溢著父愛的精細雕刻,眼淚再也禁不住地嘩嘩滾落,悄然地滴落在地,雋顥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朝他問道:「小楓,你可以原諒爸爸丟下你和媽媽了嗎?」
「嗯……」小楓悔恨交加,死咬著唇阻止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滿臉淚水的點頭應道。
曾經他真的好恨好恨父親,丟下他和媽媽不管,他總是羡慕別人有父親可以替自己撐腰,時常在學校受人欺負譏笑,他只敢躲在無人的地方偷偷掉淚,還得裝著若無其事地回家,怕惹得媽媽傷心,他把一切都怪罪爸爸,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的都有多離譜,甚至媽媽跟他解釋他都不想聽,後來,媽媽再也不敢提起了,回憶起當時的心情,小楓懊悔得不能自已,泣訴道:「我錯了……爸爸生氣了……把媽媽也帶走了……不要我了……」
看著傷心難過的小楓,雋顥心裡一陣心疼,啞著嗓子,輕拍的他的背,溫柔地說道:「小傻瓜,你爸爸怎麼會生氣,他最愛你了。」
小楓用力地搖了搖頭,哭著說:「…我知道錯了…可已經來不及了…媽媽也不要我了…怎麼辦……爸爸再也不會原諒我了…」小楓緊抱著雋顥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在他懷裡號啕大哭。
摟著小人兒絕望顫動的身子,雋顥實在於心不忍,這是大嫂那日囑託他,定要找機會代大哥解釋給小楓知道的,沒想到,竟惹得小楓如此傷心難過。
向來就不知如何安慰人的雋顥,看小楓哭的聲嘶力竭,更是束手無策,忍不住埋怨起天上正恩愛著的那對賢伉儷,丟了個燙手山芋給他。
“賢伉儷……有了!”雋顥頓時心生一計,擦了擦小傢伙臉上如泉湧的淚水,雙手定住他的小臉說:「小楓別哭了,聽我說,不如你幫爸爸完成心願,爸爸就會原諒你了。」
「爸爸有什麼心願?」小楓一聽到還有補救的辦法,立即止住淚水,定神細聽,「只要爸爸原諒小楓,小楓什麼都願意做。」吸了吸鼻子,伸起衣袖擦乾臉上的淚痕道。
「你爸爸的心願一定想跟你媽媽合葬在一起呀!」雋顥語重心長的說。
「那要怎麼做?」小楓也覺得有理,便著急的問道。
「坐上那個位子,得到你爺爺的認可。」雋顥指著總裁大位說著。
小楓驚訝地望向桃木桌子,再回頭看著雋顥,面有難色的問道:「我?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雋顥雙手抓緊小人兒肩頭,滿是期待地說。
小楓愣愣地看著雋顥。
「你是大哥的兒子,一定可以做到的,怎能讓他丟臉。」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堅強點,好好做給天堂的爸爸媽媽看。」雋顥目光閃閃地看著小楓,接著又說:「怕什麼,我會幫你的。」
「你要幫我?」
「當然。」
「那你…怎麼辦?」小楓感動的看著他。
「我哦!等你坐穩,我就靠你養啦!」雋顥奸計得逞般笑著,捏捏傻小子俏皮的臉蛋。
「好!我養你。一言為定。」少年頓時雄心萬丈。
「好大的口氣!難道你沒聽過女人和小叔難養也!」
「錯,是小人。」
「哦!你終於知道你這“小人”難養啦!」雋顥終於放下了心,暗道好險自己沒EQ,還有IQ,故意用力捏著小楓的翹鼻,晃晃他的小腦袋,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小傢伙。
「討厭!又說人家小,我才不小。」拍開老愛捏他鼻子的手,大叫道。
「哦!真的嗎?那我檢查看看,看幾日不見是不是真的變大點!」說著,一把環住小楓,伸出抓鳥龍爪手,作勢要往褲襠摸去。
「啊!……走開!變態!……色狼走開啦!」
「你叫我什麼啊!變態?你不想活了吧!」
小楓害怕雋顥會真摸上去,嚇得"花容失色"邊叫邊躲,緊勒著褲帶跑,全忘了剛剛一分鐘前,自己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事。
最後,終於是敵不過惡手,被胡亂摸了一把,雋顥像抱了顆橄欖球般,笑著把蹬腳亂踢的小楓拖進電梯裡,心道:明明就是個小傢伙,還不承認。
雋顥嘴角輕揚,輕輕鬆鬆把尖叫中的小楓塞進車裡,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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