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華掏出手帕擦了把臉,束好金髮,把白大褂重新整理好,仔細消毒過手後,從口袋裡抽出聽診器掛在脖子上,戴上無邊的銀框眼鏡,散發著一股自信權威的醫生架勢,和剛才打架逞兇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打開精巧的皮箱,把診療器具、紙張表格擺在桌子上,坐到雋顥床邊。雙手抱胸,打著商量似的和雋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讓我看完交差便是。」
雋顥仰躺在床上,胃疼的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薄唇輕啟道:「那你看完了,可以滾了。」
「你以為我想理你呀!上回被你給耍了,害我被我爸罵慘了,差點被壓去跪祖宗牌位,現在定了這一長串的項目,得全填滿才算數。」江牧華沒好氣地在雋顥眼前抖著手上的一疊表格道。
雋顥沒有罪魁禍首的一點自覺,捧著疼痛的肚子,很沒良心的笑出聲來。
「你還好意思笑,全都是你害的。」江牧華忍不住狠巴了他一下,雋顥笑的更大聲了。
江家三代單傳,江牧華的父親、祖父、曾祖父皆為名醫,遠近馳名,當然不可能讓江牧華給敗了名聲,上次差點丟了他這條人命,抬出家法,讓他跪祖宗牌位,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沒什麼好檢查的,你全寫正常就是了。」他笑著說完話,把胸前被解開的鈕扣又給扣回去,「藥留下,你人可以走了。」緩過疼,有些吃力地撐著身子,就想下床去。
「你搞什麼啊?」江牧華不悅地擰起眉心,一把掐住雋顥的肩頭,使勁把人給壓回床上,居高臨下地指著雋顥的鼻子,威嚇道,「給我躺好,胃痛還逞什麼強。」
原本就強忍著胃疼,有些氣虛的雋顥,被江牧華大力按倒在床上,胸口一窒,幾乎喘不上氣來,眉眼全皺成一團。
雋顥身子是疼的要死,嘴上卻仍是不饒人:「那你耍什麼專業,胃病我比你還清楚,在這你根本檢不出個鬼,沒什麼好看的,把藥留下就行了。」
「你……」江牧華恨不能把雋顥給大卸八塊。
小楓跪坐在雋顥床上,瞧兩人像一對冤家,從一進門就鬥嘴到現在,就他的觀察,江醫生似乎是關心布布的,只是布布不怎麼領情就是了,一張嘴實在是壞,總能把江醫生氣的跳腳。
見江醫生一雙眼睛氣得快噴火的模樣,又想起爺爺交付的任務,小楓趕緊上前搖著雋顥的手勸阻道:「布布,你就讓醫生看看嘛。」
「不檢查死不………」雋顥不假思索,順口而出。
小楓一聽到那個字眼,慌忙捂住了雋顥的嘴。
「別亂說。」
雋顥歉疚地住了嘴,有些字眼小傢伙總是很忌諱,不讓說,輕輕地拿開他的手。
「好,我…唔…」一根體溫計冷不防地塞進了雋顥嘴裡,讓他頓感錯愕,一臉訝異和厭惡的複雜表情,伸手把嘴裡的東西拿出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打量眼前的〝古董〞。
自他有記憶以來,雋顥似乎真是沒用過它,打小進出的全是五星級以上的醫院,醫療器具自然也都是尖端科技,量體溫這等小事,嗶一聲,不用一秒鐘就能解決,現在,卻得把〝古董〞含在嘴裡,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真有那麼幾分像是個病人。
「什麼時候全美最權威的江牧華醫生出診變得這麼拮据了,竟會克難的改用〝古董〞啊?」雋顥眸底劃過一絲狐疑,他把體溫計捏在手裡,拿它當枝筆似的在五隻指頭間甩動把玩,饒有興味的看向江牧華,口氣夾帶著幾分探究意味。
「喂!這不是用來玩的。」江牧華連忙傾身,搶了回來。「什麼〝古董〞!那是你不知道民間疾苦!溫度計準確就好,哪來克難不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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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華白了他一眼,把體溫計拿回手裡重新甩了甩,心道雋顥這傢伙果然精明,稍有異樣都逃不過他的眼,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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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華板著一張臉將體溫計送到雋顥嘴邊,頗有些心虛,畢竟演戲不是他的強項,怕露出破綻,表面上仍假裝很鎮定,用下巴指指手上的體溫計,要他認命點。
雋顥瞥了一眼江牧華,乖乖的接過體溫計,只不過,掐在兩指間,貌似想將它折斷一般。
江牧華心裡〝喀噔〞了一聲,趕緊出聲喝阻道:「警告你,你要是敢把它給折了,我就只是剩這只肛溫計。」搖晃著手裡細細閃亮的水銀管,滿意地看到雋顥神色一僵,俊臉漸漸蒙上了一層黑雲,嘿笑兩聲,「如果你打算獻出你的小雛菊,讓我捅,我可是樂意之至。」
雋顥頓住險些掐斷體溫計的衝動,若有所思的地斜睨了江牧華一眼,恨恨地把體溫計放進嘴裡,無力地癱軟在床上。單手停留在胸前的鈕扣上,胃部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的低吟出聲,難受地閉上眼。
小楓在一旁見雋顥一反先前堅持不讓看診的態勢,若有所思地掃了眼江牧華,一付靜觀其變的樣子,反讓他頓感不妙。
小楓緊張地咬著手背,感覺布布好像知道了些什麼,求救似的看向江醫生。
江牧華豎起拇指朝自己比了比,暗示小楓別擔心,一切有他。
回身拿開雋顥撥鈕扣的手,迅速幫他解開胸前一排襯衫鈕扣,敞開那肌肉結實的胸膛。
江牧華很有條理的進行了一系列例行性的檢查,樣子看起來非常專業。指頭在雋顥的病灶上按了按,問了幾句,最後,指尖停在腹間一道不怎麼明顯的粉色傷疤上,皺眉不語。
小楓的目光也跟著停留在蜜色肌膚上,仔細察看,竟不止一道傷疤,腹部周圍也隱著數道淡粉紅色的細長疤痕。
「喂!蒙古大夫,你看夠了沒有?」雋顥目光炯炯的盯著江牧華。
雋顥突來這麼一句,江牧華窘得滿臉通紅,指尖猛往雋顥的痛處戳去,「讓你再叫我蒙古大夫,試試看!」
被他這麼一戳,雋顥再也忍不住地抱著肚子疼地直哼哼。
江牧華順勢抽出體溫計,隨意瞄了眼,便大聲宣佈道:「38度半,你發燒了。」
「你鬼扯,拿來我自己看。」雋顥惱怒的朝江牧華吼了一句,顧不上胃疼,蹭的跳起來,伸手抓住江牧華的手腕要搶回他手中的體溫計。
驚見江牧華—個不小心手滑,將它掉到地上,斷成兩截。
江牧華瞟了眼刻意被〝壯烈犧牲〞的體溫計,沖著雋顥聳聳肩:「嗯……你不相信的話…」拿起肛表搖了搖,「要不,換這只試試。」
雋顥目光如炬的盯著江牧華,恨不能將他瞪穿,雙手緊緊的搼起了拳頭,感覺事情確有蹊蹺,毫無疑問,他被設計了。
被設計了?!
雋顥看著江牧華詭異的笑容,雖然整個計謀的目的還不夠鮮明,他猜不出原由,可隱約覺得不單單只是治療那麼簡單。
精明如他,向來是他算計人,哪容旁人這般算計他。
雋顥臉上浮現了一絲怒容,臉色比外面的天色還要陰沉,一雙黑瞳深不見底,冷沉沉的。
他緊握的拳頭被一雙柔荑附上,手指一根一根被輕輕鬆開,兩隻小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掌心,回眸對上一張佈滿了擔憂的小臉:「布布,你別管是不是發燒了,先讓江醫生治療嘛。」
「那怎麼成!我可不想被這蒙古大夫給誆了!」
「那…你之前還不是讓我聽醫生的,白白挨了一針。」小楓跩著雋顥的手,不服氣地嘟嚷。
雋顥聽後先是一愣,怒意消散,接著淡笑了起來,「你現在這個時候跟我討那一針之仇囉!」捏了捏小楓的嫩頰,有些脫力的半躺下來。
「才不是,我希望你快點好。」小楓摟緊雋顥的手臂,聲音有些暗啞道。
雋顥伸出魔掌把小傢伙的一頭軟毛亂揉一陣說道:「好!讓你報仇!讓你報仇!免得你記恨我一輩子。」
小楓兩手撥掉雋顥的魔掌,努力把散發歸為原狀,憋著笑,賊兮兮地附到雋顥的耳邊小聲說,「那你也得打在屁股上才算數。」
「非要屁股不可是嗎?喏!愛怎打怎打,給你機會脫!」說著,自動側了身,把屁股朝向他。
小楓尷尬地紅了臉,昨晚上某人性感挺俏的裸臀,莫名地浮現腦海。
「不是要脫嗎?還不快……」知道雋顥根本是故意惹他臉紅的,他哪敢脫他褲子,何況現在還有外人,他光想都能羞死,氣得把他推開。
「臭小子,還說你沒記仇……」雋顥長手伸到小楓腰側,五隻指頭故意在他敏感點上彈起了鋼琴,癢得他咯咯直笑。
江牧華邊從醫藥箱裡面拿出藥水來配藥,邊聽著兩人笑鬧。他打從心裡覺得,雋顥跟以前真是有些不一樣,以前的他很容易被激怒,每當他腎上腺素飆高的時候,不論是誰勸他都沒有用,非得怒火燎原,燒的灰都不剩,才能解氣。
而現在的他,同樣是忤逆他,挑戰他的忍耐度,縱使他怒火正炙,只要小楓軟軟撒嬌幾句,他就變得很好商量,小楓似乎總有辦法,讓他消氣。
看樣子,真如小林所說的,雋顥出奇的疼這小弟弟。
這時,秘書長接到警衛打來通知高茂高盛已經抵達總部大門的電話,敲了敲門後,不待與小林等特助們商量,神色慌張地沖進來。
「總裁,他們來了!」
「誰來了?說清楚。」雋顥盯住秘書長厲聲問道。
眾人一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驚呆住,江牧華心中大駭,不是讓小林擋在外頭,不得探視,怎麼會讓不知情的人沖進來,江牧華冷汗直流,面對著秘書長頻頻使著眼色,一手側隱在身後,暗示她快出去。
「就是…」秘書長感覺室內氣氛詭異,全身抖如篩糠,不敢再多言一句。
見秘書長神色猶疑,欲言又止,雋顥陡然的坐起身,便想自行下床察看。
隨後進門的小林眼看計畫落空,立刻沖上前去,緊緊抱住了雋顥的身體。
「少爺,失禮了。」話一落,死命將他給壓回床上,讓江牧華快對他做注射,老爺千交代萬交代,讓他非擋住少爺不可。
雋顥死死盯住阻擋他去路的小林,只覺一股怒氣直往腦門沖,雙眼猛然逬射出凶光,奮力一掙,唰地一聲把眾人全推倒在地。
想不到,被胃病折騰癱軟無力的雋顥,一怒之下竟爆發出這般威力,四人八手仍是阻擋不了,讓他掙脫了出來。
雋顥忿忿地站到落地窗邊,向下一瞧,總部大門的狀況一覽無遺,記者、SNG車擠滿大廳門口,站在中間對著媒體振振有詞的,就是高茂。
這才知情原來小楓、江牧華、小林,甚至其他人,演這場戲就是試圖掩蓋消息,要不是,中途殺出程咬金,壞了計畫,恐怕他真是要被蒙在鼓裡了。
雋顥回頭掃了所有人一眼,「哼!這筆帳回頭再來算。」
「把他們給我請上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能耐我何!」雋顥青筋暴起,瞇眼打量了下情勢後,驀然回身命令道。
在這電光火石一刹那,一縷銀光射出,“嗖”地一破空聲乍然響起,一根不明物體瞬間刺在雋顥的脖頸,他全身頓時像一灘軟泥,便軟倒在了地毯上。
「江牧華,這麼簡單的事,你要搞多久呀!」一聲低沉男音在門口響起。
江牧華顧不上來人的揶揄,連忙沖到雋顥身邊,蹲下身去,見他臉色蒼白如紙,立即探測他頸動脈,翻開雋顥的眼皮察看,頓時駭然,對著來人大吼,「王凱,你對他注射了什麼?」
「麻醉呀!這樣最快,像你這樣磨磨唧唧,什麼時候才能把雋顥撂倒。」來人倚著門笑道,得意地展示著手上精巧的麻醉槍,暗忖,果然最是無用是書生,還是個呆醫生。
「完了!完蛋了!林小寶,快叫救護車!快!秘書快通知醫院準備急救。」江牧華連聲大叫,手腳不停地指揮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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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急轉直下,總部大門前原訪問著高茂高盛的大批記者,隨著言正花上百萬美元打造的救護專車駛離,二話不說地全追著救護車,跟著湧進醫院去,留下錯愕的兩人。
這場言葉的豪門生死鬥,在眾人料想不到的情況下,因王凱的一槍,讓對麻醉劑過敏的雋顥住進加護病房,高茂高盛的掙金計畫全無功用,雋顥驚險意外的勝了這一局。
雋顥被送進醫院的加護病房,江牧華和其他幾位專任醫生進行診治,經過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觀察,確認急救得當無大礙後,推進單人豪華病房。
小楓紅著眼眶,坐在病床邊,看著平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沉沉睡去的雋顥,身上插滿著各種針管和監視儀器規則地記錄著心跳脈搏。
事發突然,小楓被嚇得不輕,明明前一秒還能力推眾人,下一秒竟然就住進加護病房,
「牧華叔叔,布布他要不要緊?」小楓忍著想要流淚的衝動,問向一旁站著的江牧華。
「別擔心,他沒事,雋顥對麻醉劑過敏,早在很久以前,我們就已經找出過敏源了,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
「那布布他為什麼還不醒來?」小楓仍是止不住擔憂,非得要看到他睜開眼,才能安心。
江牧華聳聳肩,嘆道,「他還是多睡會兒吧!讓大夥人喘口氣,想想辦法。否則,他一醒來,風暴可就要跟著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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