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八十一話、真實即痛苦

　　畫面裡的灰髮青年抬起頭。

　　那雙透徹的灰眸在一瞬間徑直對上了隱藏的監視器鏡頭，仿佛能隔著畫面瞪視監控室裡一眾窺視者。

　　A91的研究員們一陣心慌，卻見青年下一秒便移開視線，對上鏡頭似乎只是偶然。

　　充當研究員躲藏基地的隱蔽空間頓時充斥各種放鬆的嘆息。

　　「嚇死了！」

　　「小代理，他是什麼人啊？」

　　不知是誰先提出了問題，研究員們一齊望向盤據座位區一隅的紅髮青年，他們的目前的代理所長。

　　「那位是曙光的同行者。」剛回到監控室的針就坐在角落，單薄的身形讓人產生他是影子的錯覺。「觀察力相當敏銳，但還不至於對付不了，不必太緊張。」

　　「但是他為什麼和曙光走不同路？」離針較近的一名同事又問。

　　「哎，你剛剛是去廁所才沒看到，那男孩⋯⋯應該是男孩吧？他是被我們所長大人抓走的，只不過自己又逃了出來。」坐在他對角的另一名同事搶答道。「竟然還知道員工通道的存在，他搞不好待過其他實驗所。」

　　「天哪！小代理，我們真的不用緊張？」

　　「當然是真的。」針將雙手交疊置於膝蓋，淡定地微笑。「怎麼，你們不相信我嗎？」

　　聞言，哄堂大笑。

　　「你們快看小代理。」歲數比針大了一輪的女性研究員勾起他的肩。「看看這個道貌樣然的長相，誰看得出來裡面裝著一個大騙子？」

　　「講出來的話連五成都不能信！」有誰發出了極為中肯的感嘆，令其他人頗有同感地點頭。「他甚至敢騙那個曙光，說什麼我們A91真正的所長在五十年前就失蹤了，簡直一派胡言嘛！可是小代理不管講什麼鬼話都像是真的。」

　　「怎麼會呢？」針無辜地雙手一攤。「我欺騙敵人不假，但你們是我無可替代的夥伴，從來都是真情相待的。」

　　「哈哈，小代理還是這麼會說話！」勾著他不放的女前輩作勢要親人一口，被對方樂呵呵卻無情的閃開。

　　「好了好了，回去看螢幕吧。」針撥掉過於熱情的前輩，修長的食指對著投在牆面的監視畫面。

　　只見瑞恩、桑塞特和曙光……雼姊，已經結束悄悄話，齊向某條路繼續前進。

　　雖然中途發生了一點小插曲，但他們終究還是走回計畫的正軌。

　　在回到躲藏地前，針已經把實驗所內部地圖送了給雼，想必那三人很快就能抵達他們要去的地方──前提是所長沒有多出一些臨時起意的想法。

　　針當時向雼編造的謊言不盡然全是虛假，單就A91這間實驗所而言，所長雖非一直連絡不上的狀態，但因為長年不待在所內，確實只是個掛名職位。

　　掌控實驗所中樞系統的實權終究握在代理所長，也就是針的手裡。

　　在A91的範圍內，只要沒有他的允許，即使偉大如那位瞇眼男子也不能肆意妄為，正因如此，A91的研究人員才會想到這種膽大包天的謀殺計畫──引導八區盜團長與所長自相殘殺。

　　A91決定在場外當一個漁翁，看鷸蚌相爭的好戲，以結他們對這兩人殺死A65負責人的怨恨。

　　對於這一點，針也沒有對雼說出實情，不過無傷大雅，反正她會在計畫途中順便被除掉。

　　了結八區各方黑勢力天天活不安穩的夢魘，賺他們一個人情，算盤打得就是如此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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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變數反倒是雼的那位同行者。

　　隸屬政府軍也就算了，偏偏是來自最近才封鎖的七區，根本無法臨時查到對方的底細，偏偏雼又幾乎擋下了所有現場試探。

　　誠實地說，針不曉得瑞恩究竟是什麼人物。不論對方是強是弱，無知就是致命，更何況這枚棋子疑似還摸清了實驗所的機關，種種都已足夠撼動對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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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針又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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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稍微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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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當三人要離開原地時，釉綠叫停了另外兩人。

　　瑞恩拽住不想等待的曙光停下腳步，回頭只見金髮青年朝地上的鐵塊改造人蹲下。

　　她突然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了。

　　既然這些改造肉塊已經無法恢復成人型，與其吊著半死不活的生命、繼續以怪物的樣子行屍走肉，不如⋯⋯

　　釉綠伸出手，異能的波動輕柔地撫過鐵塊，為可悲的實驗造物帶來寧靜的死亡。

　　「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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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能資料庫對「奪魂」的記載寥寥無幾，只寫到其具有震盪腦子的能力，然而這就是奪魂的全貌嗎？

　　瑞恩不知道這些與鋼鐵融合的肉塊是否還具有基礎的思考與發聲功能，或許全都是錯覺也說不定，但在奪魂發動的瞬間，她好似聽見一聲寬慰的輕嘆。

　　奪魂像是如字面意義上，取走了困在鋼鐵裡的可憐靈魂，還給他們求而不得的死亡。

　　「走吧。」

　　釉綠站起身，表情麻木地越過兩人，彷彿方才的憐憫只是一瞬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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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就是直接前往所長室了。

　　曙光從口袋裡拿出針給自己的紙本地圖，忽然想起和對方的合作關係，下意識瞟了釉綠一眼。

　　「嗯？」留意到她有些螫人的視線，隊伍前方的盜疑惑回頭。

　　曙光撇開目光，裝作沒這回事。

　　「那是……A91的地圖？」但釉綠見她手中的那張紙，好奇地湊了過來。「誰送的？妳的委託人嗎？」

　　「某方面來說，對。」雖然在確認瑞恩沒事的現在，曙光已經打算撕毀和針的合作。

　　「竟然不是電子地圖。」釉綠扶著下頷，若有所思。「這麼說來，地下的資料庫也是滿滿的實體書。」

　　「如果這間實驗所的主人是所長，那有紙本就是正常的事了。」曙光越過他來到隊伍前方，將地圖與現在的位置對照。「所長喜歡看實體書，也一直堅持用紙筆批閱文件。」

　　「確實，就算放眼全部實驗所也是個異類。」釉綠執意記下整張地圖，便隨口應道。「太守舊了，也難怪聲望被A65負責人比下去，可惜對方死得太早，沒撐到改朝換代的時機。」

　　他談起這件話題的語氣太過雲淡風輕，令曙光心情微妙。「……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釉綠是真的不解。

　　「坊間謠言似乎認定A65負責人是被你殺死的。」

　　「……」

　　釉綠沉默了半晌，忽然勾起唇，玻璃般的碧眸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原來如此，我總算知道團裡的叛徒是誰了。」

　　「你的部下裡有A65出身的人嗎？」雖然覺得另有隱情，瑞恩還是試探地發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釉綠果然否定了她的推測。「幾年前，在我透過某些管道調查A65時，偶然得知那位離世的負責人本名是辜紘慎，和我的副手草綠，或者說辜瑋謙，是父子關係。」

　　辜瑋謙──瑞恩記得這個名字，雖然只是兩面之緣，但「辰時」實在很特殊，加上以前楊靖銨被抓進六區據點的時候，負責監管的也是他，從各方面來說都很有印象。

　　「哈，我殺過各式各樣的人，想過千百種被尋仇的理由，從來沒想過竟然是因為謠言……」釉綠低下頭，語氣裡混了幾分氣餒。「還寄什麼威脅信，說要把我珍視的事物一個一個毀掉什麼的……那些混帳，在害死弟兄前倒是先把事實調查清楚啊？」

　　垂落的髮絲掩住了盜此刻的表情，瑞恩卻感覺他不是真的沮喪，更多的反倒是氣憤。

　　看著那樣的釉綠，縱使知道自己不必對十惡不赦的盜產生同情，瑞恩的腦海還是下意識浮現南茜與調查南茜案的那名隊長──全都死的不明不白。面對他們死亡的自己同樣是氣憤比氣餒更甚，誓言找出真相，多年過去卻還是在原地踏步。

　　瑞恩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可以理解釉綠的部分想法。「你要處決草綠嗎？」

　　「不，既然尋仇是個誤會，他便有知曉事實真相的權利。」果不其然，釉綠的回答準確落在她的預料之內。

　　他知道殺了A65負責人的是誰嗎？

　　瑞恩的心理起了這般憂慮，疑問卻在下一秒昭然若揭，因為金髮青年的視線直直對向曙光，後者的慣用手亦已附上刀柄。

　　「喂，別那麼神經好不好？我還沒閒到找聽人指令的打手麻煩。」

　　聽聞盜無奈的保證，曙光想了想，還是鬆開刀。

　　「你大可以將事實告訴他。」正直的俠提出建議。

　　「放心好了，在草綠去找真正的凶手以前，我就會殺了那傢伙。」釉綠瞇起眼，釋放出危險的氣息。「八區盜團的背叛者沒有機會如償所願，只能懷著悔恨死去。」

　　獲知真相的目的，是為了在罪人的死上加諸萬倍痛苦。

　　這便是釉綠與瑞恩最大的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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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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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話、真實即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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