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紫刃與水劍互相碰撞發出犀利的振鳴聲。周遭海水濺起陣陣浪花,兩股宏力對峙交疊,將海面上攪的天翻地復。
「大司命對珠寶配飾閱歷頗豐,有他們同行有益無壞。」
星魂的紫焰纏繞著水劍的劍端,我揚手一揮,大片浪潮朝他身後襲去。他身影瞬動躲開水勢,暗自節印,凜凜冽冰朝我這裡迅速襲來。
「大司命雖待人嚴厲,卻從未苛責過你。」
「少司命清冷不言,素來不會與弟子有過多的交集。」
「你何故對他們的存在耿耿於懷?」
呵,他這不都是挺了解他們的嗎?
星魂句句實話,卻令人莫名惱火。此刻我退一步,只想一個人獨自靜靜,又礙到他哪了。
他既然不滿我的作為,撒手別管我便得了。何苦還要追上來,逼著我地在他面前,清楚的把心裡好不容易平復的悲憤給扒出。
我隨手一揮,施術破除迎面而來的冰刃。再次發力,海面之下洶湧擾動,下一剎,海水凝聚成水龍沖天,盤旋於漆黑的夜空上。
水龍身軀裡的海水持續擾動,散發出湛藍的微光宛若星辰龍麟。水龍吐煙散雲,隨著我手指的方向往星魂衝去。
我苦笑兩聲,抖大的淚珠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你說我耿耿於懷?」
「從頭到尾,說我不回羅金鋪的是你,擅自斷言我耿耿於懷的也是你!」
我藉著水龍之勢向星魂衝去,手中緊握的扶桑之木與我心中無休無止的悲意共鳴開始劇烈晃動。
「你要我去羅金鋪,去那裡看你替大司命簪法,看你與她談笑風生,是嗎!」
水劍夾帶魂兮龍遊之力撞開星魂施法抵抗的絢爛紫焰。當我穿過焰火與冰晶,眼看劍尖就要朝他的肩口刺去,劍鋒陡轉,掠過他的耳邊幾吋,頓時強大的水龍往他身側奔騰游過。
眨眼間星魂已被擊出數百尺距離,被迫墜落於沙灘上。
我喘著粗氣,緊咬的牙悶悶作響。沙岸上一身沙泥,星魂模樣狼狽的垂著頭,看似沒有要追來的意思。
我卸去所有術法,疲累的降落在回復平穩的海面。剎那,身後突然被定身術擊中,我赫然發現沙岸上的星魂是他的傀儡幻術。我心中一冷,提氣運功,在轉眼間解開了自身的定身術。
當定身術解開的瞬間,星魂早已瞬形到了我的面前,他的陰陽傀儡絲緊緊的繫在我的四肢上,每一縷絲線上頭都纏繞著奇美又不燙人的紫焰。
「我曾發誓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但這並不代表我的心能夠任由你隨意對待。」
「我不是你的傀儡。」我冷聲道。
「也不會是任何人的傀儡。」我心頭一冷,憤怒地要掙脫傀儡絲線。當我定睛一看,發現星魂的肩膀與手臂血流不止。
他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觀其傷勢恐怕是被方才的龍游帶動的鋒利水刃所傷。
頓時一肚子的怒氣被澆滅了大半,我壓下正欲爆發的力量,下意識地猛然出手以萬愈法想替他治療。當我伸出手的那剎,卻在半空停了下來。
星魂原本盛怒的劍眉不安的幾弄在一塊,他小心翼翼的舉起手想要觸碰我的臉頰,蒼白的指尖上流下滴滴鮮血,無聲的落在我鎖骨的肌膚上。我對他突來的舉動有些牴觸,身軀往後迴避他的指尖。他看著我,微微發顫的手在空中停留半刻後,便又默默攥緊縮了回去。
「不是這樣的。」星魂用手按著傷口,低頭顫抖道。
「對不住。」
我咬緊下唇,嘴裡嚐到金鐵般的苦味。片刻,我伸出手,沒有觸碰他,而是輕輕覆蓋在他傷口上前幾吋。頓時萬愈法的輕氣流動於星魂的周身,幾刻鐘過去,星魂的傷早已恢復如初。
施法完的我耗盡能夠反擊與逃跑的力量,喘著粗氣,勉強地維持身下海水的平衡讓我不會栽到水裡。
「你整個上午為了找我而奔波,那你可知……白日我幻形成尋常顧客回到羅金鋪時,都看到了什麼?」我極力克制顫抖的語氣,轉過身不願看他,不願讓他看見我淚流滿面的樣子。
「不是的。」
「那不是真的,你所見皆是我在羅金鋪刻意施下的傀儡幻術,大少司命二人是傀儡,是我以幻術遮掩面容的傀儡。」星魂努力解釋道。我驚詫的止住眼淚,忍住回頭的衝動。
一陣沉默過去,我方才收拾心中的驚喜,冷聲向星魂確認道:「真的?」
「就算是幻術,為何你還刻意將其幻化為大司命的模樣?」我雖負氣質疑,其實心中早就對他的否定感到欣喜,就好像我糾結許久,終於等到了心中所求的答案。
「他們的形體是由人的意識而決定,你方才的印象影響了幻術呈現與你的模樣,所以他們在你與掌櫃及其他顧客的眼中,才會是大少司命的樣子。」
我本以為星魂所佈下的只是掩蓋表象的幻術,卻不想竟是幻境訣配合控心咒後的高階融合咒法。想不到我心中一直纏擾我的念頭,也造成我在第一時間被外相蒙蔽,沒能看破星魂的幻術。
在陰陽術法中,越是高階艱深的術法,所耗費的內力與心神便與其施展難度成正比。他白日施以幻術後又找了我許久,現在又是與我過了好幾招,想必已是心力交瘁。
「在我眼中她非是大少司命,她是……!」
星魂停頓不語,我猜出他未出口的答案心跳不禁快了一拍。
「是?」我故意問道,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這並非重點。」星魂語氣閃過一絲慌亂,立馬轉移話題說:「我會這麼做都是因為這個。」
我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疑惑地轉過身去。只見他手中躺著白日羅金鋪裡的守生木簪,樣式卻有些不大一樣。
現在他手中這把木簪上頭添了幾株由晶瑩透明的琉璃片組成的花朵,花朵中央鑲著一顆乳白的玉珠,在月色照映下像極了冰雪中綻放的冰花。
星魂小心翼翼的朝我這裡靠近,拿著木簪像是想替我戴上。我猜出他的意思,愣了半刻,默默地將頭轉過去。
片刻,他帶起我濕潤的秀髮,溫柔的用他的指間梳開髮絲,一舉一動雖然嫻熟卻又能從他稍稍發顫的手上感覺到他的緊張。
我聽見星魂反覆的換氣調理氣息,感覺到他正在努力地維持鎮定。
「當你走後,我便讓大少司命二人離開了。為了不讓老闆與你發現我刻意支開他們,我便以幻術作為掩蓋。」星魂緊張的慢慢解釋,他小心地呵護著我的秀髮,髮絲上的水份被他指尖故意釋出的內力烘乾。
「守生木簪是你今日唯一說過好看的。我不願這支簪子與其他凡物同樣,便請掌櫃立刻改了樣式。」
「冰霜傲雪,玉上白芍。玉芍,便是它的名字。」
星魂突然停下替我挽髮的手,沉默不語好似在糾結什麼,過了半刻鐘他方才坦然道:「我這一生,從未替女子帶過髮飾,盤過髮。」
「我怕要是某日替你挽髮之時弄疼你,又或者動作粗魯惹你笑話嫌棄,那該如何是好。」
「我刻意支開你不只是為了暗自買下木簪……我。」星魂頓了頓接著說:「我本想瞞著你,在你回來前學會如何替女子挽髮帶簪,沒料想到你會幻形回來撞見我替傀儡梳理。」
「在那之後你遲遲未歸,我很害怕,害怕因為我今日的任何錯處失去……。」星魂解釋到一半,我立馬打斷他,不再讓他說下去。
再讓他說任何一句,我激烈跳動的心臟恐怕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現在真相大白,原來他眼中所見非是大司命而是我。而他現在不只陰陽術精進了幾分,連鋒利的口舌都變得能讓人心亂不已。
「你,你與大,大司命少司命兩位長老真的只是……。」我緊張的結巴,調整隨意的姿勢,努力在海面上坐的端正。
星魂聽聞輕聲笑了出來,無奈地說:「你身為陰陽家弟子早已不是一兩天的事。九天曦和本是強者為尊,弱者為芥。」
「你真的以為五部長老與末閣中資質平庸的弟子,還會想將多餘的心力放在凡人的情理慾望之上?」
星魂嘴上這麼說我是不服的,情理慾望說到底也算是執念的一種。現在我不提旁的,就說水部的湘夫人,娥皇長老。她可是藉著她對她親姊妹女英的執念,拚死施展鑑水冥生;再者,金部的雲中君,單純是順著自身的雄慾,滿肚子裡裝的盡是些污泥屎水的噁心老怪。
此二人哪個不是因為自身的執念,間接強化或影響了陰陽術的修煉。
但是,即使我不服,卻不急著反駁他。眼下我只想從他口中聽到他的解釋。我嘴角下楊,緘默不語,等著他的回答。
星魂見我不出聲,認真道:「大少司命二人實力強勁,身負司命之名,名副其實。在陰陽家當中,撇除衛無,他們的確是我最信任的屬下。」
「但是,在這世上,唯有你是我願意坦露心聲,以心相待之人。」星魂說罷,剛好將我的頭髮簪起一個小髻。忽然間,他狐疑問:「莫非……你一路上都在糾結此事?」
他根本就是明知故問。
「我!」我猛地轉過身,再次想惱他害我今天一整日,一顆心上下沒個著落,害慘我這差點餓死的水鬼。
但是,當我轉身看見他欣喜的笑容之時,方才的不安與憤怒全都消失無蹤。他卸去幻形術法,濕潤的瀏海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他溫柔地神色在月色下悄悄奪去我的心跳與感受。
「對……對不起,害你擔心我一整日。」我抿緊唇,低眸道歉。星魂再次伸出手想觸碰我臉頰,這次我沒閃躲,任由他的手安放在我的肌膚上。
他的指頭有些冰冷,我下意識的輕輕回握住他的手。星魂溫柔的拭去我臉上的淚,大拇指輕柔地撫摸著我剛才下唇上咬出腥紅的傷口。他往我這裡更靠近了些,我們之間的距離從原本三尺有餘,變成了一個呼吸的距離。他溫熱的鼻息輕拂過我的臉,我能感覺到我與他的體溫正在逐漸升高,他的手開始恢復熱度。
「哼,你我二人半斤八兩,不是嗎?」星魂狡猾笑道。
「你的傷還疼嗎?」即使我已萬愈法治療他,心中不免還是有些擔心。
星魂答非所問的輕哼一聲,不滿地說:「你可知我為了找你,未有用膳,連白日的桃子都沒嚐過,只為尋你便花了一整日。」
「之後回九天曦和,我就做桃乾給你。你要吃多少,我定二話不說都做給你。」我認真道,對奔波整日的星魂感到愧疚。
「哦,當真?」星魂挑了挑眉,勾起嘴角,露出久違的邪笑。我奮力的點頭,星魂瞥了我一眼,任性說:「嘖嘖嘖,可本護法現在口乾舌燥,實在是想先嚐上一口。」
我尋思著要不趕緊與他回賓館吃桃子,當初我從籃子裡拿了一顆,裡頭應當還剩下五顆嫩桃。
「你再忍會,我們現在就回……。」
剎那,一陣強烈的海風狂掃過我們二人,當我臉上的面紗被吹起,一抹溫熱順勢的覆上了唇。我驚詫的看著星魂閉著眼,忘情的吻在我的唇上。
「唔!」我不經意地攥緊了星魂的衣袖。
此時腦中亂哄哄的,心跳的聲音彷若雷鳴般震耳。這是我頭一次從雙唇上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
我不知道星魂吻了多久,只知道我忘了換氣,忘了運始內功調節呼吸。當我因此難受的揪緊五官被星魂察覺後,他溫熱的唇才依依不捨地從我的嘴上離開。
我喘著粗氣,驚慌的看著他。他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唇,一臉滿足的得意回看我。我見狀又羞又惱,害臊了大半會兒,直到我想到平時臉紅害羞的他,現在臉皮突然厚了起來,做這種事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不禁激起我的好勝心。
我強力壓下內心的膽怯,下定決心便將雙手勾住他的脖頸,不服輸的深吻了回去。
不過很顯然,衝動的結果都很糟。我上一刻才剛碰著他的唇,下一刻便匆匆地離開,彷彿蜻蜓點水,一點水花都沒有。
「這樣,算,算是兩不相欠。」我雖臨陣怯場,卻不服輸的假裝禮尚往來。腦中仍然想不透他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大膽。
「不夠。」
「你欠我的永遠都不夠還。」星魂話音剛落,輕輕扶住我的後腦勺,再次吻了上來。他一手輕摟著我的腰,小心地避開了我腰腹間大致復原的傷處。
我感覺到他貪婪的索求著我,彷彿渴望著彼此的靈魂在最深處引起的共鳴。我從剛開始內心有些害怕的抵抗,到享受在這瞬間他帶給我的溫度,氣息,還有他渴望著我的慾望。
一瞬激烈的雙舌相舞,當我們彼此間的熱火稍稍停歇,我與他互相凝視,兩人暖熱的喘息落在對方的臉頰上互相安撫著彼此。
「永遠?」我輕喘著氣,故作疑惑道。
「我可不記得有欠你什麼會談到永遠。」
星魂靠近我的耳旁,柔聲細語:「在陰陽家中,他人的過去是最為隱密且不得窺視的禁忌。」
「你可能不曉得,進入九天曦和的那一刻起,為了妥善控制陰陽術,探尋更深奧的術法奧秘。長老位階之上的每個人,皆是通過東皇閣下所安排的試煉與陣法,來直接或間接的讓其將過往的執念與欲望壓制。」
「這種陣法你並不陌生,過往你在我房內暗櫃中發現的傀儡,傀儡上頭的陣法便是如此。」
「如今我的種種過往皆入了你的心,這也代表整個九天曦和中,除了東皇閣下之外,唯有你手握著我陰陽術修為的命脈,也唯有你有足夠的實力去影響它。」
「這筆帳,你可別想賴。」星魂溫熱的唇貼在我的耳廓上,他壓聲說,陰柔的聲音多了幾分低沉的磁性。
「你還真敢說,如今唯一知曉我的真身是顆玉石的,除了東皇太一以外不也只有你。更何況,你當初不正是因為想接近蒼龍七宿的秘密,才拉攏我與你聯手。」
「我想這樣算是扯平了。」我裝腔作勢學著星魂的語氣故意鬧他。
「瓏月。」星魂突然握緊我的手,嚴肅的語氣中藏著幾分焦急。
「你別忘了昨夜說過的。」星魂加重語氣道。他倒是不敢親自坦白我對他的承諾。我察覺星魂的不安,伸手輕輕撫摸他白嫩的臉頰,指頭繞過他邪異的紫焰,認真道:「傻瓜,那是當然。」
「無論你是星魂還是羅兒,你便是你,是我願意以性命作為託付的人。」我真誠的將臉靠近他幾分。
「你曉得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願望是找回過往,但是,經歷了許多,我明白了還有一件事比這些都來得更加重要。」
「即便要我犧牲生命,放棄尋得過去的機會,我也會誓死守護我重視之人的性命。」
星魂眉間微蹙,像是在隱忍無法控制的感情。他將我擁入懷中不願放開。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鼻尖呼出的熱氣在我的脖頸上停留。
「甘羅,是我捨棄的過去,在這世上,無人敢,也無人能夠再次當著我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但是。」星魂將聲音壓得更小了,他在我耳旁輕聲細語,其聲到了我的心中卻震耳如鐘,深刻無比。
「如果是你,我願意日日聽你喊著我的名字。」
「再喚我一聲羅兒,可好?」星魂輕啄著我的耳垂,我能感覺他撒嬌的語氣中暗藏著難以出口的渴求。
「羅,羅兒?」我怯懦的小聲喊他,他的身體在發抖,激烈的脈搏隔著肌膚透進了我的心窩。
「我在。」星魂壓聲應道。
「瓏兒。」
一聲柔情的輕喊,穿越我所感受到的四年光陰,沉入我的心海深處。
「你說……什麼?」眼淚悄悄的滑落,星魂發現我流淌而出的淚水,溫柔的吻上我的臉頰。
「你喚我羅兒,我自然是喚你瓏兒才算公平。」
「這次,便真是扯平了」星魂壞笑道。有那麼一瞬,我還以為他也與我有著相同的記憶,與我共享了四年的光陰。
結果,那聲羅兒不過就是他羞澀的想喚我作瓏兒的交換條件,即便如此,能夠聽他這樣叫我,內心仍然為此喜得心花怒放。
星魂深情地凝視著我,他纖長的素指引導我的五指。我們十指緊扣,彼此的唇被對方的溫度給吸引越靠越近。
「咕—嚕。」
突然間,一聲鬧人的咕魯聲打破甜蜜的寧靜。我下意識摀著鬼吼的肚子,嚇得慌忙的坐好,尷尬低頭。
我難為情的越想越煩躁,一不小心,陰陽術沒控制好,差點栽到水里。驚險瞬間,星魂將我抱起,幾步的功夫就帶我回到了岸邊。他脫下身上被水刃劃開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順道將我的衣物與鞋襪都一併撿回收好。
星魂走回到我身邊後,蹲下去要替我穿鞋。我見狀,趕忙搶過自己的鞋,用布巾擦去雙腳的砂礫,趕快將鞋穿好。
「這點小事還是讓我自己來吧!」我尷尬扯了扯嘴角,穿起入門弟子厚重的袍子。星魂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他見我整理完畢,二話不說牽起我打算回賓館。
我們兩個走在空曠無人的海岸,四周安靜的只剩下海浪拍打的聲音。沒走幾步,星魂突然提起他回賓館本要尋我,卻見到籃子裡少了一顆桃子,想是被我吃了。
說到桃子倒是讓我想起白日牽扯的一堆烏龍。我告訴他我最後把桃子送給了走丟的女孩,還好死不死偶遇張良,從他那白吃了兩隻烤山雞的事。
「哼,哼哼哼,那隻……兩腳狐!」星魂聽完陰冷的連聲怒哼,整個臉黑了下來。他停下步伐,走到我面前嚴肅道:「瓏月,下次不准再收他的東西。」
「我又不是喜歡才收的。」我不滿的反駁。
「俗話說的好,多個敵人多堵牆,我可不想去招惹能夠想出能與流沙聯手,暗地相救墨家的齊魯三傑。」
「況且,儒家重禮,只要不給他借題發揮的機會,他自然也就沒理由再找藉口扯上我,這樣既不得罪他,也不會斷了自己的後路。」
我看星魂悶悶不樂,對我的答案很是不滿。我拉著他的手又是走了一段,殷切的哄著他說:「好啦,好啦,我向你保證以後絕不收他任何東西!」
我極力哄他,卻沒注意到腳下的漂流木枝,一不小心被拌了一跤。要不是星魂及時扶住我,我就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星魂默默的看著我疑惑察看埋在沙土中木塊的糗樣,便放開我的手向海岸旁走去。正當我不解之時,他將身子轉了過來,一個翻手海水擾動,幽藍的海水透出星辰的光點,如同線結般環繞在他的四周。
他朝我走了過來,陰陽術驅使著發著微光的水流照亮了我們前方的路。有那麼一瞬,我就像置身於太一殿裡,寬敞又毫無盡頭的星河廊道裏頭。
周身環繞的水流像是以星光編織的絲綢,輕盈的舖在了沙土上,垂落在半空中,皎晈月色與星綢美景相輔相成,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看著這般天仙景色,我不禁傻了。下一刻,我突然想到他白日施展幻形術,還佈下高階的幻境陣法,更別提剛才與我交手,現在還要費心替我照亮路況。
「你沒事吧?」我擔憂道。
「當然有事。」星魂說罷挑了挑眉,語氣陰冷呢喃道:「被那隻糟心的兩腳狐狸給鑽了空子,怎可能沒事。」
「嘖,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支開你。」
「我是說你的身子。」
我見他根本沒理會我的擔憂,便試著施展火系術法讓這裡更明亮些。
我方才在海上跳了劍舞,與星魂一戰後,又用萬愈法治好他的身子,前後加總起來內力消耗巨大,使得我變出的火苗只有少的可憐的幾簇。
我嘴角微抽,有些尷尬的看著眼前無力又微弱的火光,覺得有些丟臉。
星魂瞥了我一眼,突然牽起我的手懸在半空,剎那,我感覺到他體內的內力緩緩的從我的掌上一絲絲的導入我的體內。頓時火苗之勢逐漸增長,火光由裡到外,從溫暖的橘黃色漸變為優雅神秘的紫藍色。
我與星魂互看一眼,他勾起嘴角,饒有興致的凝視我。我突發奇想,藉由他與我相融的內力,操控火焰凝結形體,頓時,小小火苗從一點微不足道的火光變化成美麗的焰海。
焰海中綻放著紫紅色,散發著奇美焰火的花朵,緊接著花朵凋謝,從中竄出一隻直衝天際的游龍,游龍盤旋繞轉在似星辰綢緞的水流旁。水火相映下,星魂突然施術,水流將游龍纏繞而起,頓時煙霧迷漫,下一眼,一隻冰霜傲雪的奇獸從霧中脫穎而出。
仔細一看,其形竟似我當初與衛庄一戰所化的玄鳥。
玄鳥展動著被冰雪覆蓋的雙翅,跟了我們一路,最後直朝著明月飛去的同時,玄鳥之身燃起炫目光焰,光焰在月光下焚燼玄鳥剩下了點點冰霜,冰霜優雅飄散從夜空中緩緩落下。
如此目眩神迷的美景,我看得有些癡了,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下漫天冰霜。
「這是……星焰語冰?」
「我過往曾在書閣的咒卷裡見過一回,此術法極其特殊且已經失傳,沒想到這麼厲害的術法你也掌握了。」
「你會害怕嗎?」星魂小心問道。他垂眸看向我,如今身形雖比我高幾寸,自身的傲氣卻比以往收斂許多。
「中此招者,由裡到外生出的凍骨寒意與灼痛將令人痛不欲生,卻始終保持意識,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絕望的深淵。」
我接下冰霜,朝星魂開朗笑道:「切,有你在我還怕什麼。」
「以你現在的實力,除非你自願,否則天底下能傷你的沒幾個。」
「即便是我……也同樣。」星魂似有心事別過頭去。我見狀悄悄撞了他一下,靠在他的臂膀旁,小聲道:「說什麼傻話,你又不會傷害我。」
「咯咯咯,傻瓜。」我嘻笑道。星魂沒有因為我的笑意便放鬆下來,他的步伐漸漸放緩,平靜道: 「你入門陰陽家已有數年,九天曦和的行事作風不似儒墨兩家般看重人倫義理,也無江湖上俠肝義膽的佳話。」
「以你如今的實力,若你……。」星魂再次停了下來,頓了頓,小心說:「若你想到外頭……。」
他還沒說完,我打斷了他,牽起他的雙手十指緊扣,柔聲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那怕冰夜刺骨,寒風凜凜,仍可見幽幽明月,辰光點點。」
「我說過九天曦和不只是與我的過去有關,最重要的是……」
「是……因為有你在呀!」我聲音漸小,還是覺得親身說出口有些羞恥。
此時環繞在我們身旁的水流透出幽藍微光,淺淺的映在星魂白皙的臉頰上。他藍眸中迷人的光芒灼熱的落在我的身上,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下意識的輕觸他替我戴上的玉芍木簪。
星魂盯著我,朗笑道:「果然甚是相配。」
我挽起耳邊的瀏海,忍住興奮抽動的嘴角,欣喜的傻笑說:「真,真的?」
星魂聽聞露出壞笑,反駁道:「我是說今夜的星月之景。」他說罷便移形換位到了好幾百尺外。獨留我啞口無言的看著他漫步在前方的海岸上。
當我回過神來,自然是氣惱的追著他回到賓館。用完膳食填飽肚子後,我不服氣的與他笑鬧起來,直到深夜後方才回到各自的房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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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當我們準備離開桑海時,我才得知星魂籃子裡的桃子原來除了給衛無與大少司命兩位長老外,還留了一顆送給了一直照顧我的賓館阿婆。我別過依依不捨的阿婆,與星魂乘著陰陽家的車馬返回九天曦和。
當我忍了一路的車馬顛頗後,沒急著回去,而是來到九天曦和旁的郊野密林當中。
荒僻密林裡,除了一座孤塚外便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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