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到十字迴廊,星魂與張良依舊兩兩對峙未曾離開。
「張良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這個意思。」
張良抬手擋在弟子前面,他淺眸低垂,語帶深意道:「這幾位弟子的傷,還是送至醫館較為妥當。」
「哦,正好我略通醫術,不如讓我細察一番。」
星魂薄唇一勾邪氣傲笑,張良見此嘴角上揚,眼眸硬是又冷了幾分。
“這兩人話裡繞來繞去,當真是比小聖賢莊的山路還崎嶇難平。”
心底念想幾句,還是牙關咬緊忐忑的向他們的方向走去。
「三師公!」我朝張良大喊,用盡渾身觧數模仿天明無厘頭的模樣,還有他那淘氣的聲音。
「子羽同學方才已將來龍去脈告知與我,沒想到竟讓陰陽家大人誤會至此,這都是我的不是。」
我轉過了身,頭低低的朝星魂可憐巴巴央求道:「國師大人,您要罰就罰我吧!本來青天白日遭了馬蹄到也不成事,殊不知遇此難事,我竟一嘴一叛逆丟了小聖賢莊的臉面。」
語畢,星魂與張良異常不語,見此態勢我暗自吞了吞口水焦躁的等待起來。
半刻過後星魂率先發話,語中帶著嘲謔。
「哼,罰你?」
小心抬頭一看,星魂優雅的劍眉悄悄的豎立起來,他藍眸閃爍著精利的光芒,一臉不滿都刻在了他的曈眸裡,若在旁人眼中,星魂也只是神情認真起來,但與他相處超過一載的時間的我來看,他這模樣壓根就是生氣了。
而且還是非—常—生—氣。
「子明同學後腦處的傷可無恙了?」張良緩步至我的身旁,剎那,一個溫厚的手觸感輕落在了頭頂,嚇得我身子一顫,不經意的與他微垂的視線對上。
只見張良兩眼彎彎,莞爾柔笑,眼中藏著一絲難以窺探的狡黠。
「無,無礙。」我結巴道,頓時,星魂的臉拉了下來,他蹙攏的劍眉悄悄下移,眼睛不經意的微微瞇起,一臉陰沉正欲發作的模樣。他右手微抬,其身後的陰陽傀儡便速速離去,張良趁勢也將受傷的弟子打發下去,眼下就剩我們三人僵立原地。
冷汗緩緩從臉頰滑過,氣氛變得尷尬無比,當我還在為如今情勢苦惱之時,星魂再次抬掌,指腹收攏,一陣霸道且熟悉的內力如同漩渦,將我從張良的身旁拉扯撞入星魂的懷中。
“!!!!”
在陰陽家這段期間,因為陰陽術的精進,使得幻化的天明不只容貌一致,連同身形也是分寸不差,不再像過往化身成阿朧那般,雖是變化容貌,但高度卻未能作改,而星魂比天明的身形略高一些,這也間接使得我比星魂矮了顆頭。
星魂右手一拽,霸道的攥拉起我的左手腕,他微低著頭,鼻頭的距離眼看就要撞上我的眉心,心急之下,我作勢一喊,胡亂掙扎,裝出了天明心驚求饒的模樣。
「大人!我,我錯了,我錯了!您…您要殺要剮,子明絕無二話,只是,只是求您,求您下手輕點…我,我這人怕疼,不!是,是非常!非常!怕疼!」
星魂傲視的藍眸掃過我的眉眼,他冷哼一聲,從他身後傳來了衛留蕸的細語。
「星魂大人,那兩人已不在小聖賢莊。」
我趕緊偷偷往星魂身後瞥了一眼,原來是衛留蕸無聲無息的帶著方才離去的傀儡回來了。好在南公前輩將天明他們給帶開,否則以星魂滴水不漏的做事態度,到時天明他們的境地可真就是插翅難飛。
「好,好呀。」星魂低語冷笑,他右嘴角上揚的弧度像極了一柄彎刀,總覺得下一刻那抹淺笑就會化作刀鋒朝我犀利劃來。
「張良先生,既然這位”子明”弟子無事,我就先將其帶下去盤查一番,如此也好給我們一個交代。」
張良頓了頓一改柔和笑顏,神色嚴肅道:「先生之言的確是個辦法,但若經由詳查後子明為無罪之身,那子明的名聲以及受審的苦處,又有何人可給其交代?」
「儒家孟子師祖曾言,行一不易,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為不為也。今日不論手段大小,無辜的子明,更甚者方才受傷的弟子,僅憑他們傷時的胡言,星魂先生便執意濫施嚴刑審問,若是無辜之人白白受其汙名受其審問,豈不冤枉好人, 更何況今日之事還是儒家子弟,子房如今身為小聖賢莊三當家,儒家弟子的師公,恐無法認同星魂先生的做法。」
張良此話一出,心口頓時涼了半截,這…這張良那壺不開提那壺,方才見他與星魂對峙之時態度分明保守的很,怎麼現在把話題給拖扯到這事上了。
“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都不放人了?!”
“我是越發看不懂現在的情形了。”
星魂不屑的冷哼,放開了我的手腕,剎那,一股雄力往我身間遊過,我頓時被星魂給轉了過來,肩膀也在這之間被他強而有力的手給摟的緊緊的。
此刻我與他面對著張良,他在一番動作後似未有要放手的意思,未等我緩過來,星魂再次出口竟有了退讓之意。
「張良先生的意思我知曉了,但,不管胡言與否,這位弟子在不久之前的冒犯之舉抑是事實,這點你就無話可說了。」
「這樣吧,你我各退一步,若是經由審訊後,這位子明弟子著實無辜,那方才那數名弟子的胡言我便不再過問,何如?。」
張良聽聞眉間豎起,眼神越發冰冷起來。
「如若先生覺得此事重大,我倒是不介意先生請掌門當家出面,聽聞小聖賢莊的伏念先生公正無私,重視禮法,如若讓伏念先生知曉今日之事,不曉得他又會做何決斷呢?」
星魂不說便罷,他用這異常凌厲的口氣一說,不到片刻,張良便冷眼默許了星魂的提議。
這一輪話聽下來兩人話裡話外,總覺得又牽扯上不知道多麼複雜的關係,還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如此我也只能安靜的龜縮一旁,看這兩隻猛虎較勁完後才得以寬心。
一個時辰後兩人談妥,我直接被星魂給帶出了小聖賢莊,途中他一句話也沒說,正當我一路苦惱要如何向他坦白身分之時,他早已將我帶到了馬車外。
仔細一想,這星魂從頭到尾態度的古怪,我現在可是扮作天明,墨家叛逆天明!
以他的手段竟然會對我這個可疑的弟子態度溫和,一點也未有審訊我的意思,更甚者這一路上他沒綁我,沒對我施術,到了最後只是把我帶出了小聖賢莊?而且還是馬車外頭?!
這麼說來,他方才對我拉扯摟抱之時,他的動作與力道總感覺不似對待敵人時那般狠決,反而有種莫名的親暱感,不,應該說是某種強烈的保護慾?這…難不成,難道?!
“難…難道之前是我誤會了,他…他其實與天明有某種…咳咳,某種我不曉得的關係,所以星魂才想把他帶回陰陽家?!!!!”
“當初在機關城,天明身上的確浮現出月神的封眠咒印,但!但這跟星魂又有何關係?不對!不對啊!!我在想什麼啊?!!”
“冷靜瓏月!冷靜!!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可…可,可這是我頭一次見到,星魂對外人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焦疑未解,心頭莫名的揪緊起來,須臾間,從冰清面紗響起的傳音冷不防地給我的腦袋來了一記重拳。
“鬧劇到此結束,在車裡等我。” 星魂冷澈的聲音迴盪腦海,我身子一抖,思緒嚇到直接飛出了千里之外。
“什?!!!!!”
「你怎麼?!」我驚慌一喊,星魂瞇起了眼,道: 「別忘了面紗上的傀儡絲,傻瓜。」
「三尺之內要我不察覺也難。」
“原來…原來打從一開始他,他就,他就認出我了。”頓時,心中大石有那麼剎那陡然落下。
“等我,瓏月。”突然間,腦中繃緊的思緒方緩,他僅憑一句話便再次將其勒緊。
“…”
“……”
“………”
「是。」我弱弱的應了一聲,只因為星魂那聲瓏月實在讓能難以反駁,沒想到有一天我竟會害怕被直呼名字,況且,況且還是出自星魂之口。
我解除幻形法,默默的坐上了馬車,星魂看我上了馬車後,一句話也沒說就這麼迅疾地掉頭回了小聖賢莊。
“他…他不會生氣了吧?”
“……”
“唉,算了,算了,星魂如果惱了也是預料之中,當初我做出決定時早就做好了承擔一切風險的覺悟,只是…只是,之前惹他生氣都沒有像這次這樣讓人心裡苦悶。”思緒落寞念想,腦海中重複不斷的是星魂的身影,心頭也像被什麼給矇住般又悶又難受。
就這樣難捱的過了兩個時辰,我終於在馬車裡等到了星魂歸來,當他踏入車內,一股尷尬肅穆的氣氛正默默地籠罩車內。
「手上的傷沒事了?」
剎那,那傳入耳裡,飄進心坎的沉穩話語,並非是劈頭責罵,也非是刻意冷落,而是這麼一句簡單又毫無修飾的關心。
我眼眸低垂,緊抿雙唇,默默地點了點頭,突然間,座位上小吃的紙袋傳出了翻動的細碎聲,抬頭偷看,星魂從袋中拿出個酸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酸梅送到了我的唇上。
「唔?!」驚詫之下,小嘴也毫不害臊的將到口的酸梅一口咬下,剎那,舌尖一股硬實的觸感撞在了心坎上。
“星魂的指…指頭?!!!!!!!”大驚之下,我嚇得將身子向後一縮,他見我的模樣只是薄唇一勾,揚起了邪氣的笑容說:「我這還有。」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了果乾,並且用著方才我不小心咬到的那纖白素指,將果乾乾脆的送入了口中,接下來令人心臊不已的畫面,如同烈酒灼燒了心頭的每分每寸。
只見他的藍眸往下挪了幾分,從他眸光中散出的狡猾與自信一聲不響的入了眼眸。他從容的抬起指頭將其靠在唇邊,剎那,他輕輕一舔,指尖的糖粉順著他粉嫩濕潤的舌尖,絲毫未漏的入了他櫻色薄唇的嘴中。
這是一個非常微小的舉動,也並無什麼特別浮誇的聲響和動作,但不知為何,他此時此刻,也不知是有意還無意的一舉,映入眼裡竟多了七分魅意三分色氣。
“打住!打住!打住!瓏月!!!!!他只是…只是剛好舔了你方才含過的指頭,意外,都是意外!!假的!都是假的!!”
「別緊張,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星魂凝視著我,藍眸中的精光似又在亮了幾分。
「你…你,你,你知道?」我吞了吞口水,扯著嘴角顫抖問道。
「一顆貪嘴的石頭,在車上等了數個時辰未動點心分毫,光憑這點我就能斷定你很在意方才之事了。」
「不是的!!!!我剛才什麼都沒想!我警告你,你,你不准用讀心術!」
下一刻,一陣涼風拂過,腦子突然楞的呆傻了一瞬。
“唉?不…不是,他說的那事好像…好像跟我想的不太對頭呀?”
「哦,不知瓏方才想的是什麼?」星魂聽聞我一陣亂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呵…呵呵,沒,什麼事都沒有。」我扯了扯嘴角,笑盈盈回應他。
「罷了,閒話家常就到這。」星魂收起笑意,臉色陰沉的看著我,被她這麼一看,思緒再次緊繃起來。
「那名名喚子明的毛躁小鬼與你是什麼關係?」
「我…算是,朋友吧。」
「但那些都過去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出手,也算是…算是還了過往的情誼。」我楞神道,心想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好好將心思放在如今的決定上。
「只是朋友會做到如此地步?不對,她是瓏,那個傻…。」星魂低語幾句,連我也未能聽明白他在暗暗唸叨什麼,過了一會,當他默默自語完後,他臉上的陰冷隨即散去大半,並淡然道:「看來現在墨家的餘孽與儒家聯繫上了。」
原以為他欲加問罪,卻不想剛剛那陰沉的臉色,只是為了點綠豆大小的問題,於是,我鼓起勇氣,還是將扎在心坎裡頭足足兩個時辰的疑慮給道出口。
「你…你不惱我幫了儒墨兩家?」
星魂未看著我,而是慵懶的托腮倚在窗旁,他望向窗外,漫不經心地說:「起初我的確是有些許不滿,呵,不對,應該說是怒火中燒,但,一想到你獨自一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想到如此辦法,倒是成長不少,也不算白費了你在末閣所犧牲,所得到的,為了你這難得長進,此次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真的?」我狐疑一問,眼前這少年的心性我已銘記於心,如此好的機會,就算有我來插足,他應當也不會匆匆收手才對。
果不其然,星魂挑了挑眉,湛藍的眼珠子俏皮的往我這頭一看,硬是沉默了半晌才帶開話題道:「說了那麼多,還是先來談談你一路上的奇遇好了,畢竟,在怎麼樣我也未能料到,只是走一個山道就能引來儒家首席弟子的關切,更別提你使了什麼妙法,竟能使那兩位墨家小鬼躲過衛無的追蹤。」
「這般精彩的遭遇,還要麻煩瓏好好的為本護法解釋解釋了。」
*
半個時辰過去,星魂一邊翻閱著從儒家搜閱來的典籍,一邊聽我道清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當緣由即將道完之時,星魂突地猛力的放下書卷,他露出了陰冷的淺笑,望著手中的書卷冷聲道:「南公當真是有心了。」
「哼,好個亡秦必楚?」
星魂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色愈發難看,甚至到了動怒的程度。
「你沒事吧?」小心一問,他緊皺的眉頭才稍加舒緩。
「沒事。」
「陰陽家楚南公,連月神都得禮敬三分的老者,看來不論是這次始皇東遊,抑或儒家之行,東皇閣下還做了其他安排。」
「瓏,你看這個。」
星魂遞過來一捲又長又厚的古簡,上頭盡是些不懂得古字,看來這是當時意外落盡簍子裡的書簡。
「不懂。」
「呵呵。」星魂輕笑兩聲,頓時,一個輕巧的書卷防不勝防地落在了腦殼上。
「唉呦?!」我瞪大眼珠瞪著星魂,這廝竟敢偷打我?!!!
「傻瓜,你且細看,這古卷上頭有著非常細微的內力痕跡,以你的實力應當不難察覺。」
見星魂一臉壞笑,再加上方才被偷打了一下,我也沒在跟他客氣,直接譏諷道: 「臭冰塊,你今天這傻瓜倒是罵得挺順口呀?」
「冰塊?」
“完了?!以前在心裡幫他起的綽號,竟直接罵出口了。”
一聲冰塊出口,星魂竟不氣不惱,倒是有些意外的望著我,剎那,他似乎想到什麼,再次勾起了嘴角笑道: 「呵,也是,難為我這個”冷漠的冰塊”還要幫顆傻玉閱卷挑奇了。」
“冷漠的…冰塊?這…這不是當初我在辰極宮時同與小五說的話嗎?!”
“難道當初我說的話一字一句都被他聽在耳裡?!!”
突然間,臉頰染上了暈紅,過往同小五說的那些心裡話如若都被他知曉,那我豈不是臊也臊死了?!
「我錯了,我,我,不對,這古卷,哦,古卷上頭的確有清奇的內力殘留。」我尷尬地轉開了話題,好在星魂也無意在深究於我,只是臉上依舊掛著淺笑,眼裡兩顆藍珠子低垂不知道在思量著什麼。
半晌,今日發生之事均被依依展開細說,而每一個細如蠶絲的關鍵就這麼依序被串聯起來。
當初南公前輩就是藏書閣門外談話的一人之一,聽星魂所述,南公托儒家弟子帶路,刻意離開了辯和之席,沒想到這一去竟是到了藏書閣,而這古字密卷上頭的內力便是南公留下的,他早就發現了我,還故意將古卷打落到了書簍之中,也難怪會有些沒注意到的古卷混了進來。
過往身處末閣之時,整理過上千書卷的我,也未能看過與他相關的任何紀錄,就連月神與星魂也僅能知曉南公之名,在從他與世無爭的態度,以及那高深莫測的實力來看,他也許也是同東皇一樣的老妖怪也不一定,不,也許他與我同樣有著不可告人的身分,否則他怎會知曉山鬼所唱的歌謠。
此事到這也就算完了,接下來星魂不屑的隨口帶過了張良的詭辯,總言一句,從頭到尾那名溫潤公子年紀輕輕,也是同星魂一般多謀善道,僅憑一張巧嘴一個計謀,便生出了數名弟子掩人耳目,我這才想到原來少羽與那些受傷弟子皆為張良所安排,也難怪當時諸般巧合能夠接二連三的發生。
星魂解釋完畢,再次將注意力投入了古卷當中,現在小聖賢莊之行將要告一段落,李斯此次在辯和之中,額外提及的那些六國文字的書卷,往後將被大秦統一回收,小聖賢莊目前也只能先用秦篆抄錄那些書卷已防大秦的收繳。
也難怪星魂讓我先行將書卷帶回,否則依星魂透露,當下次大秦回收卷文之際,這些書卷恐怕是連灰屑都不剩了,儘管他沒將此事說個明白,我也不打算多問,只因這些隻言片語,已經足夠讓人心生寒意。
小聖賢莊,儒家要所,往後已經有一場大難等著他們,而今日,就只是個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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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過去,我同星魂在搖晃的車馬上閱起古卷,想都不用想,我直接陣亡在了馬車之下,一陣頭暈目眩過後,我嘴裡含著星魂額外準備的藥茶,勉勉強強的努力閱覽。
東翻西翻,剎那,刺入眼底的是一句精簡的詞彙。
“牝牡之合,陰陽之合,相樂相嬉,合心相喜,御者無極。”
「噗!!!!!」思緒一緊,嘴裡溫熱的藥茶猛地噴出,坐在我正前方的星魂在須臾間的功夫彈指運氣,俐落的擋下了飛濺的茶水,可還是有那麼幾滴好運的溫茶沾到了星魂白皙的冷顏上。他遭茶水濺上,眉頭一皺,不似惱怒,反而在關切中夾帶著些許擔憂。
「再過一個時辰,車馬便會抵達桑海賓館,要不剩下的路程我找個理由打發李斯,再駕馬帶你過去?」
星魂以為我是因為車馬勞頓導致吐出茶水,但他卻忽略了我手上被濺濕的卷文。
只見他神色認真,似在擔憂我的身體,即使這眩暈感對身體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他卻依然顧慮到我疲乏的心神,故而反常溫和的關切。
即使是這般,即使是他意外的態度,意外的舉動,也都比不上眼前這一卷古文帶來的震撼。
我忽視了他所有舉止的不尋常,腦中迴盪的是過往通心之時,沫泣某些羞澀的經歷。
內心一陣響雷劈過,我瞪大了眼,眉頭扭打在一塊,顫聲道:「陰…陽,陰陽之…合。」
星魂瞄了一眼我手上的卷文,不解道: 「那卷文我方才已閱過,其中應當未藏有重大訊息。」
「可…可。」我結巴的抖著手,臉上浮出汗珠,身體也逐漸躁熱起來。
「渴?」
「哼,你忘了方才是你自個浪費了我的茶水,現在倒是毫不害臊的向我討了,這次就別含在嘴裡了,好好給我喝下。」星魂輕哼一聲,傲然說道,手上卻默默地欲在替我倒上藥茶。
見他這般從容,心中是又羞又腦,便直接拿著卷文擋住了他的視線,喊道: 「渴你個頭啦!」
「這…這,陰陽之合,不就是…不就是。」
星魂被我這麼一搞,原本深潛於卷海之中的藍眸,隨意掃過了書卷上的內容,不屑道: 「嘖,不就是房中之術,大驚小…。」
剎那,他原本沉穩的語氣一轉,大驚小怪的字眼就這麼戛然而止,他手中的書卷也隨著忽停的話語聲咚地落地。我們二人互視的瞳眸各自睜大,彼之間就像是意會到了什麼,他不語,我不答,一陣難以言喻的氛圍瞬間籠罩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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