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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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俊臣既死，太平、婉兒及一眾朝中大臣也總算可以安下心來，不用整天擔驚受怕了。剎那又至聖曆元年（公元698年）立春，這天太平命府中廚娘備好春盤和春餅，又額外準備了些彩紙後，便領着春梅、秋菊二人進宮探望婉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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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婉兒正放春假，在命婦院中倒休閒得很，所以她一早醒來，就決意將昨日宮人送過來的紙張描金點染，也好放進詩筒裏備用。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N9PhTQJ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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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先把剡藤、白蒲及女兒青紙 （1）裁成小箋大小，遂令冬雪在外頭取了一盤水，把作畫用的丹砂、赭石、青雘、雄黃等顏料分別置於水面，再以箋紙一一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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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上暈染出的顏色奇幻繽紛，婉兒見了自是歡喜，遂又提筆沾上些金泥，在紙上勾勒出花卉的圖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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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才人，公主駕到！」冬雪站在門邊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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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麼早就進宮了嗎？」婉兒疑道，把手上的羊毫置在紅珊瑚筆格上，便站起來迎接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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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太平笑意盎然地跨過門閾，對婉兒說：「今日天氣真好，剛才我坐在轎車內，從小窗窺見外頭有許多神都百姓準備去踏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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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下今天，可是來邀請妾出去賞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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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花又不一定要早上去的，我等晚上再前往御苑，現在先做點別的。」太平說罷，便讓春梅把籃中的春盤、春餅取出，又命秋菊將彩紙和金剪刀置於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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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立春，人們都會把煮好的蔬菜放在金盤上饋贈親友，而旁邊的春餅就是配搭蔬菜來吃的了。而春盤又大多用點酥作裝飾，其是將酥油混加香料，以製成各式各樣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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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最近本宮向廚娘請教過，學會了如何點酥，我弄給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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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端坐在席上，凝視着太平的一雙巧手，在金盤上點出一朵朵粉色牡丹花 （2）來。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i4phXO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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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望着盤中那幾朵栩栩如生的酥油花，便笑語道：「如此看來，我等就算留在殿內，也能觀賞到世上最美的牡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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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雖知婉兒是在說盤中的牡丹，但還是忍不住戲言道：「那妳說說，是盤中的酥油牡丹好看，還是妳眼前的牡丹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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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頓了頓，想了片刻才懂得太平在說甚麼，遂掩嘴笑道：「殿下是大周朝最絢麗的牡丹，害得妾都不敢直視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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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是百花之主，竟會畏怕直視我嗎？」太平見婉兒終於明白自己的話，便順着她的意思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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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可沒有能力管理牡丹，公主還是找陛下說去吧？」婉兒應道，太平知道她在提起昔年武曌號令百花盛開一事，便會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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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春餅，太平便取了剪刀，在彩紙上剪出燕子、幡勝和花朵的形狀來。婉兒望着案上一張接一張春勝，忽爾像想起甚麼的，拈了一張燕子春勝往那些尚未乾透的箋紙上印了數下，箋紙遂留下燕子狀的印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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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又在箋紙上題了好幾首詩贈給太平，太平默唸着上頭的詩句，微微一笑道：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KJkoXL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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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的詩寫得越發好了，果然本宮還是喜歡妳尋常所寫的詩，雖少了幾分奉和應制的恢宏，卻多了閨中女子的一腔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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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謬贊了......不過說起來，妾近幾年寫多了正式的公文和應制詩，詩中似乎沒有了兒時那種傷春悲秋的感懷 （3）。當然，殿下若是喜歡比較抒情的作品，妾也不妨多寫一點給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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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放下剪刀，輕握婉兒的手道：「妳啊，大可不必為本宮勞費心神，婉兒平日寫的詔書已經夠累了，假日就只管好好休息吧？更何況，我又不是不懂寫詩，只是及不上婉兒的才情罷了，少時妳教過我寫詩，我始終銘記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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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婉兒對公主您的詩作 （5）一直都頗為欣賞的，那殿下甚麼時候贈妾幾首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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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聞言，輕咳了幾聲，遂含糊其辭道：「嗯，總有機會的......啊，婉兒妳來說說，我倆待會兒到上苑賞甚麼好呢？」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Ar3WtIq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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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瞧着太平在旁裝模作樣的，心中早已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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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平和婉兒在御苑的草地上搭了小帳，又命宮娥在四周架設花鳥屏障遮擋料峭的晚風。她們往輪架上的小圓碗注滿燈油，再點燃過碗中的燈捻，一圈圈的燈樹懸在半空，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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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坐在，一面觀賞滿樹的桃花，一面享用盛於琉璃杯中的櫻桃。櫻桃旁邊還放有兩個小杯，分別放有蔗漿和酥酪 （6），均是讓太平和婉兒蘸着吃的。紅潤多汁的櫻桃搭配清甜的蔗漿與柔滑的酥酪，齒頰留香的，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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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在大地中消溶，花影在屏障上挪動，太平望着滿目春色，心裏莫名生出半點傷感來。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1MzWgpk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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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幽地問婉兒：「婉兒，我已經有十幾年沒見過七哥了，不知他和妻兒在廬陵是否安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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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聽了，不禁憶起最近朝堂上的事，這些日子以來，武承嗣和武三思都頻頻討好武曌，希望能奪得太子之位。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2AYjDGD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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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國老狄仁傑回京後，亦三番兩次地勸說武曌召回李顯一家，希望李顯能回來抑制武家勢力：其先借往昔李昭德的口吻，對武曌說明「侄兒不及兒子親」的道理；再為武曌解說鸚鵡翅膀折斷的怪夢 （7） ，實關乎於她兩個兒子。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RP6Lq8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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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吉頊、張昌宗和張易之等人也接連請求武曌立李顯為太子，他們想得到的，自然是擁立皇帝的功勞。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0WDbdXfA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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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武曌想立武家子弟為太子之心自然受到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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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畢竟在武曌身邊工作多年，多多少少也猜得出陛下的心意，遂安慰太平道：「殿下莫要傷心，或許，陛下很快就會召廬陵王回京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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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太平默默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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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唐代時，不同州縣都有各自的造紙技術，所以紙的種類十分豐富：「紙則有越之剡藤、苔箋，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長麻、魚子、十色箋，揚之六合箋，韶之竹箋，蒲之白蒲、重抄，臨川之滑薄。又宋亳間有織成界道絹素，謂之烏絲欄、朱絲欄，又有繭紙。」（唐·李肇《國史補》）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ilpRSvny
（2） 王建《宮詞》詩云：「一樣金盤五千面，紅酥點出牡丹花」。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OtIaEXjR
（3） 婉兒後期的應制詩比較多道家出世思想，這時的她可能已經厭倦朝堂了吧？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7hQGkxb98
（4） 卻說太平命人編制婉兒的詩集，最初應有100卷的，之後剩下20卷，再後來只僅存《全唐詩》中的32首了。筆者覺得，如果婉兒的詩集能保存到現在的話，應該不只《彩書怨》及絕句兩首較抒情的作品。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VBsImQtx
（5） 太平真的會寫詩的lol，中宗朝時她跟婉兒在溫泉宮（即後來的華清宮）寫詩寫得可高興了，不過太平的詩只僅存一句「無心為子輒求郎」（婉兒：殿下似乎比妾更慘......）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9tyyGbv5
（6） 唐人吃櫻桃喜歡加甜甜的糖漿和乳酪~真會享受啊~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9FHY6COPF
（7） 狄仁傑認為，鸚鵡折翼的「鵡」字是武則天的姓，而折斷的兩翼則代表李顯和李旦二人。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8p0zdMZ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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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神隱了三天，我終於過來更文了
因為這個學期在修讀佛教思想，結果這三天我一上完課就回去看經文和佛教起源，弄得沒有時間寫小說（本人雖佛系，但毫無佛教慧根，咳
不過我今天在讀《金剛經》時，一見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數字，就想起太平那個「三藐母馱」胡書印，所以便連忙跑來更文了lol
（太平啊太平，妳到底是多想有無上智慧，然後早日脫苦呢？）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LPVg77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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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中秋佳節，那就來個冷知識好了：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rOiyysJk
中秋節是起源於唐代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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