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燕歸
聖曆元年（公元698年）三月初九，武曌借口廬陵王李顯生病，暗中派員外郎徐彥伯召回李顯、韋氏及其子女歸返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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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一家離京已有十四年，他在房州軟禁期間，終日惴惴不安的，若不是其妻韋氏支持和勸導，李顯早就自尋短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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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京的路途雖風塵僕僕，可李顯全家的心情都十分雀躍，尤其是他膝下的十二名子女，他們大多未曾見過神都和長安兩京的繁華。即便李重福、李重潤等人出生時，李顯尚是太子、皇帝，但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連嫡子李重潤也不記得自己是皇太孫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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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多子女之中，李顯和韋氏最疼愛的就是幼女李裹兒。裹兒天生麗質，又十分聰敏 （1），自小就倚仗着父母的寵愛，行事任性而不顧後果。與裹兒同樣俏麗和聰慧的，還有與她同齡的姐姐李仙蕙 （2）。不過，仙蕙性格乖巧和順，平生最愛與詩書作伴 （3），和裹兒這個妹妹感情甚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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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李顯等人休息了一晚後又繼續上京了。裹兒揭開轎車的窗簾，盯着外頭的梧桐樹一一從眼邊略過，不覺無聊，遂問仙蕙：「蕙姐，我等甚麼時候才到神都啊？由出發到現在，都過了十五天了，怎麼還沒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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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蕙深知妹妹素來愛玩，這一路上除了黃沙和綠樹，就甚麼都沒有了。以裹兒的性子，自然受不了這種生活，也無怪她整天大發牢騷了。所以，仙蕙聞得妹妹又在抱怨，便放下手邊的書卷，將她擁在懷中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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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州離神都甚遠，要回去自然要花點日子，妳若是感到枯燥乏味，不如讓姐姐給妳說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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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兒一聽見「說書」二字，腦瓜子已經隱隱作痛了，她連忙搖頭說：「不，我才不想聽甚麼故事呢，裹兒可沒有蕙姐妳這麼愛看書......」她頓了頓，又道：「罷了，反正我昨晚睡得不好，現在還不如小睡片刻。」說罷，裹兒便枕在仙蕙的肩頭上，悄然進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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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宮裏和婉兒聊天的太平，得知七哥李顯快回京了，心情自然歡快，還跟婉兒說：「本宮聽聞七哥的女兒個個都聰明伶俐的，我真想快點見到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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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低頭掐指一算，便說：「算算日子，他們也快到京了，到時候，殿下就能好好會一下自己的侄兒侄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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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說的是！」太平朝她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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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月二十八日，李顯一家終於抵達洛陽了，他們回京之事僅有武曌、太平和婉兒數人得悉，其餘朝臣百官皆一概不知。所以當狄仁傑被武曌召到殿上面見時，他又再次苦口婆心地勸說武曌不要立武氏子弟，但見陛下走落台階，輕撫其背謂：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SUnZ9N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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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老不單是朕的良臣，還是整個大周社稷的功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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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只見帳中有人影晃動，定眼一看，原來是那多年不見的李顯回宮了！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Xa83a8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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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經年，兩人臉上皆有了風霜的痕跡，尤其李顯被幽禁房州時，還只是個二十九歲的年輕伙子，如今他都到了不惑之年了。狄仁傑認出他以後，頓時就老淚縱橫，抬手把頭上的冠摘下，對李顯行跪拜之禮。武曌是最看不得狄仁傑跪下的，便跟李顯一同上前攙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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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老別這樣，您這是折煞本王啊！」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EAnr30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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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急忙說道，不知所措地望了武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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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注意到李顯投來的目光，便開口道：「顯兒說得沒錯，國老你可是朕最尊重的人，試問朕又怎可以讓你對他行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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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狄仁傑聲音顫抖，提起袖子擦過眼角的淚水，續道：「臣只是太高興了，請您原諒臣如般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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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淡淡一笑，輕拍狄仁傑的手背說：「朕又怎會怪你呢？好了，如今朕把儲君還給你，國老也總該放點心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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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得聞李顯回京後暫住偏殿，很快便乘轎進宮探望他們。她不知李顯和母親尚於殿上，所以一駕至偏殿，就只見韋氏領着一群子女上前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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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本是低垂着頭的，聽得太平說了句「嫂子免禮」，這才敢暗暗打量太平——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wdI3spy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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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梳起驚鴻髻，同時別了花釵數樹，臉上的脂粉雖不算多，可額間花鈿和流雲狀的斜紅卻豔麗動人；而她又身穿石榴色的薄紗羅裙，加之以天青色的帔子、寶相花刺繡裙腰和兩枚玉佩，俏麗得來又不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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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番景象後，韋氏忍不住盯了一眼自己身上向粗衣麻布，自漸形穢之情由此而生。想他們一家軟禁在房州多年，許多時連京城頒佈了甚麼法令、發生了甚麼大事也無從得知，更別提要甚麼綾羅綢緞、珍饈百味，能活着已經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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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見太平一身華服，又憶起昔時跟太平同日出嫁，她的婚車和婚禮可比自己豪華十倍、百倍一事，心裏倒有些吃味了。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HKNGSC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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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韋氏的妒心並沒有顯露出來，嘴上對太平說的話還是恭恭敬敬的，太平也因此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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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讓孩子們一一向太平問好，先是家中四位男丁，再來就是八個女兒。當太平把目光投向仙蕙時，她正把手邊的書卷掖在袖子中，這一舉一動像極了幼時的婉兒。太平正欲問她話，旁邊那個十多歲的女孩居然扯着太平的衣角，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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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妳手上的玉鐲翠得很，真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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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頓了頓，分別督了仙蕙和這女孩兒一眼， 轉頭問韋氏道：「這個女孩兒就是妳們家的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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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的名字喚裹兒。」韋氏應道，太平聽了這個名字，方覺有點似曾相識，遂把手上的玉鐲脫了下來，手腕上僅留有一圈淡淡的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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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稍稍蹲身，把玉鐲遞給裹兒道：「裹兒既然歡喜這翡翠玉鐲，那姑姑就將它送了給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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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裹兒雙眼發亮，愛不釋手地撫着這枚帶有微溫的玉鐲，仔細觀賞着上頭的紋理。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0WfNcP7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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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旁邊的仙蕙知趣，對太平說道：「仙蕙代妹妹謝過姑姑。」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c5AX4x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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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聞言，心裏便越發喜歡仙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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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見《新唐書》：「（安樂公主李裹兒）姝秀辯敏，后尤愛之。」
（2） 李仙蕙，字穠輝，為李顯的第七個女兒，後來追封為永泰公主。 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c3aYIsVP
（3） 《永泰公主墓志銘》：「公主發瑤台之光，含珠樹之芳，蓄兑靈以纂懿，融須編而啓祥。神授四德，生知□行，郁穆韶潤，清明爽烈，瓊蕤泛彩，拂穠李之花；翠羽凝鮮，綴香苕之葉。是以奉言彤史，承訓紫閨，敏學雲□，雕詞錦縟。歌庶姜之絕風，吟師氏之明誥。動必由禮，備保傅之容；言斯可則，興后皇之嘆。慧志罔渝，韶音允塞，天光誕集，楙冊遄開，寵盛簪珥，邑延湯沐，大啓平陽之園，俄聞單伯之送。」（反正她就是個既聰明又惹人喜愛的女孩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4Ii8QsOI
（4） 見《舊唐書》：「初，中宗自房陵還宮，則天匿之帳中，召仁傑以廬陵爲言。仁傑慷慨敷奏，言發涕流，遽出中宗謂仁傑曰："還卿儲君"......」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S01Ohs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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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趁着有空（其實是在偷懶）又來更文了嘻嘻
附上今日份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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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兒：沒錯！我就是那個「光豔動天下」的美人胚子——李裹兒是也！
太平：啊，妳就是傳說中那個在路上出世的丫頭嗎？話說回來，我哥李賢好像也是誕在路上的......算了，本宮還是喜歡仙蕙。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nfQM9OJR
阿武子（裹兒最愛這樣叫武則天【武則天：朕可是妳的祖母啊喂！放尊重一點好嗎？】）、太平和婉兒的共通點：全都喜歡有才華的人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FKuyAK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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