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石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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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從汝州返回神都後,總覺此行尚未盡興,有玩性未泯之感。回頭想及神都的夏天熱氣騰騰的,倒不如在告成縣(1)興建宮殿,方便以後前往避暑?萌生出這個想法後,武曌很快便傳令下去,經過一番修築後,終於領着皇宮上下在初夏之際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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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六月,武曌正式將控鶴監更名為奉宸府,並任命張易之為奉宸令。為了杜絕那些「控鶴府不過是一娛樂機構,根本沒甚麼實際用途」的言論,她早先已讓張昌宗帶領四十多名學士編纂《三教珠英》了。被選入奉宸府的,大多是才貌兼備的文士,時常都會聚在一起吟詩作對,他們的詩作更陸續被編成文集(2)。哪知朝中某些臣子為討武曌歡心,竟不知羞恥的爭相自舉,惹來不少大臣的不滿。武曌聽多了他們的諫言,也只好將原本招收學士的態度收斂一點,並加以賞賜那些直諫的大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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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比起奉宸府如何運作啊、二張一家怎麼行賄到街知行聞甚麼的 (3),朝中那批老臣子明顯更關心武、李二家的關係。就好像吉頊一般,他先前就因為和武懿宗爭取擊退突厥的功勞,禁不住就在朝堂上厲聲呵斥對方。武懿宗畢竟是武氏家族的人,心高氣傲的他又怎會咽得下這口氣呢?他很快就聯同親友在陛下面前告狀,說吉頊的弟弟曾當過假官,結果吉頊因受牽連而貶去琰川。辭行前,吉頊就曾提點過武曌說,武、李兩家就好像由水土和合的泥似的,現在他們雖安於現狀,但將來若有甚麼利益衝突,必然會引起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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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自從聽了這番話,時常有種耿耿於懷的感覺,雖然兩家之前已在明堂上立下盟誓,答應一輩子都要守望相助,但難保他們日後不會反悔啊!武曌想了好些時日,遂決定在七月份宴請大臣和兩家人至三陽宮附近的石淙山,藉此化解一下他們昔日的種種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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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風光永遠令人心境舒暢,武曌望見四周嶙石疏密有致、綠蔭匝地;河澗中流水淙淙、聲聲入耳的,便不覺詩興大發,寫下《石淙》詩一首,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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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十洞光玄籙,玉嶠金巒鎮紫微。
均露均霜標勝壤,交風交雨列皇畿。
萬仞高巖藏日色,千尋幽澗浴雲衣。
且駐歡筵賞仁智,琱鞍薄晚雜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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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顯見狀,想自己在作詩方面雖不才,但為了不掃阿娘的興,勉勉強強也要賦詩一首。他緊張得手心冒汗,偷偷覷了一眼那站在遠處、拉着婉兒喝酒的太平,想着妹妹和那位優秀的女詩人不在旁邊,大抵沒人敢笑他作得不好吧?如般想着,他悄然咳了一聲,握筆就在紙上留下墨跡片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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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李旦自然好奇哥哥的詩到底寫成怎樣,默默就湊了上前,開口細吟紙上的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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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陽本是標靈紀,二室由來獨擅名。
霞衣霞錦千般狀,雲峯雲岫百重生。
水炫珠光遇泉客,巖懸石鏡厭山精。
永願乾坤符睿算,長居膝下屬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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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的詩作比從前好了很多啊!」李旦笑說,隨即又取了另一支毛筆,在李顯的詩旁邊添上了自己的作品。眾大臣眼見女皇陛下和李顯、李旦等都賦了詩,自然不敢怠慢,先是國老狄仁傑作了一首《奉和聖制夏日遊石淙山》,連武三思、張易之、張昌宗,乃至徐彥伯、崔融、姚元崇等人均紛紛寫下絕倫的詩句 (4),一時間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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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今天這麼高興,怎麼不過去寫一首啊?」太平問道,又為自己和婉兒倒上一杯白酒。婉兒很早就猜到武曌此行志在調和武、李兩家的關係,跟平日的宴會賽詩自是有分別,既然陛下不用她當評審,她也不想打擾現狀了。婉兒舉起酒杯與太平的碰了碰,笑着答:「今天婉兒只想跟殿下暢飲一番,寫詩的事,還是留待以後吧?」太平點頭,也不再說甚麼了,舉杯就把白酒喝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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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李、武兩家的問題後,武曌認為也該冊封一下李顯的女兒,同時辦理她們的婚事了。李顯膝下的兒女眾多,單是女兒,就生下了八個。按照排輩,李顯的前六位女兒早已在前些日子冊封出嫁,是為新都、義安、新寧、長寧、永壽及成安等六位郡主。而今剩下的,就只有李仙蕙和李裹兒兩個了。武曌思忖,仙蕙始終比裹兒年長一點,那就先確定好她的婚事,再安排裹兒隨後出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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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實現家族聯姻,武曌決定將十六歲的仙蕙許配給自己的侄孫武延基。卻說這武延基的父親,正是當初因謀取太子之位不果、在兩年前鬱鬱而終的武承嗣;而此刻武延基不過二十出頭,又繼承了其父魏王的地位,與仙蕙自是合配。至於裹兒呢,武曌想着,讓她與姐姐仙蕙一同冊封也不成問題。在幫裹兒選擇丈夫方面,武曌有感楊家之子楊守文也是不錯的選擇 (5)。楊守文出身弘農楊氏,乃武曌的外祖父楊達之兄楊雄的後人,現職汝南郡的司法參軍。當然,關於裹兒的婚姻大事,一切也不過是暫時擬定罷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仙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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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冊封和許配之事傳到仙蕙耳邊時,她第一時間便前去麟台找伽楠了。伽楠身為女官,在武曌身邊侍候了多年,自然對仙蕙的婚事早有聽聞。所以伽楠一見仙蕙氣喘喘地跑來告訴自己,她只是微微笑着,說:「這事我知道啊,先恭喜妳要當新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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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李伽楠,妳明明比我大了,怎麼還不婚配?倒是我,才剛滿十六歲,就要出嫁了。」仙蕙渭嘆道,低頭望着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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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嫁不嫁人我倒沒所謂,反正我在皇宮都待慣了。可仙蕙妳不同,妳貴為太子殿下的女兒,怎麼可以不出嫁了呢?妳放心,將來妳若生了孩子,我出宮時必備一份厚禮來探望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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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蕙一聽得「生孩子」三個字,羞得滿臉通紅,隨手拿起案上沾了墨水的毛筆就要追着伽楠的臉上來畫,只聽得她邊追邊喊:「李伽楠,我今天不好好教訓妳,誓不罷休!」伽楠在層層書架之中左閃右避的,打趣道:「怎麼?我有說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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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說沒有?」仙蕙鼻子裏「哼」了一聲,又死命追着伽楠,直至聽了一聲「夠了!」,才雙雙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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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一聲呵斥是太平說的,她不過是陪婉兒到麟台,怎料一來便見兩人在追逐。女兒家貪玩,太平當然理解,不過麟台存放的是國家的藏書,若是不慎弄髒了,那就糟糕了。仙蕙和伽楠向太平道了歉,太平也沒再生氣,只是牽着仙蕙的手說私下給她準備了賀禮,讓她跟自己到公主府一趟罷了。見太平領着仙蕙走了,婉兒這才對伽楠投來一個無奈的眼神,又搖頭笑道:「我跟陛下說了,仙蕙成婚那天,讓妳幫忙護送她到府上。知己難得,人家如今既要出嫁,妳要好好祝福她一下,知道了嗎?」伽楠聽了,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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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視元年(公元700年)九月六日,仙蕙受封為永泰郡主,賜食邑一千戶,隨即出降武延基 (6)。而裹兒則受封為樂安郡主 (7),婚禮暫且擱置一段日子,容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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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位於今河南登封告成鎮,原名為陽城縣,於武周萬歲登封元年改稱告成縣。
(2) 崔融編了《珠英學士集》五卷。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uc3QGRcJA
(3) 話說二張的弟弟張昌儀是神都縣令,有一次收了薛家的金子,答應幫他找份官職。後來這姓薛的履歷表不知丟哪去了,張昌儀也不記得人家的名字,索性將那一年姓薛的六十多個候選人全部發表任官。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5mSyItRKq
(4) 關於他們的詩,全收錄在《全唐詩》裏,現在的石淙亦留有此次宴飲的摩崖石刻。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LuOL18PoZ
(5) 見《全唐文》之〈樂安郡主出降制〉:「皇太子第八女樂安郡主......可出適符節郎弘農楊承烈男守文」,不過這樁婚事後來告吹了。另外,雖說不知道裹兒是不是跟仙蕙同日冊封,但有學者猜她們是雙胞胎,或許一同冊封也不定。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1YutXporM
(6) 見《永泰公主墓誌銘》。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VyQ6bJ3Yx
(7) 一說安樂郡主。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nmyA7Y8PN
作者說:
睇〈樂安郡主出降制〉真係會笑出聲,裹兒比d人寫得好似待字閨中嘅乖乖女咁,完全同事實不符啊喂!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nvGok3L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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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の小劇場: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3At72BuMs
裹兒:作者妳笑甚麼?說!本郡主哪裏得罪妳了!?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49vAdVvNF
我:咳,沒有沒有,郡主您長得這麽漂亮,我又怎敢笑您呢!(一臉誠懇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Y9FCay5hc
裹兒:這才是嘛~(嘚瑟的小眼神 (‾◡◝)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aatvWz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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