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草子微微睜開了眼睛,她實在是太痛了,方才什麼也沒考慮的,只是、單純的想著,既然都成那樣了,乾脆賭一把,在湖裡釋放費洛蒙,就算要波及周遭生物,也要讓這些蟻蟎首當其衝,結果好像……意外地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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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成功了,卻不只右手廢了,連意識都要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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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已經失去了知覺,連麻木感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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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溫度侵蝕著她的身體,彷彿一點一滴地將她的體溫蠶食鯨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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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水的波紋中,日爍焦急的臉龐正在接近,紅色的武官服在水中搖曳,紅髮掠過他的面頰,而他是這汙濁的水中唯一顯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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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渾身皆是一層淡紅色的光,看上去也沒有乏力,千草子不知怎的安下了心,而在湖中,尚有許多蟻蟎正朝著他們奮泳而來,她的最後一口氣緩緩自雙唇間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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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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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違禁品,就不要出現在蟻族的生活範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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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周圍的光輝,以他為圓心,開始向外擴張,掃過整個湖泊,穿透出水面,凡是稱為蟻蟎的生物,無論身在地底的何處,都在接觸到那道紅光後湮滅,洞窟響起了劇烈的搖晃聲,一塊又一塊的石錐如同子彈般刺入水中,而日爍在她落入黑暗之前,捉住了她漂搖的手,一把攬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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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握住了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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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子已經沒了氣息似的,日爍不敢再拖,立刻振動翅膀,用最快的速度接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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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殿下!殿下!」突出湖面,他立刻叫喚起對方,但懷裡的千草子毫無反應,他心一緊,想直接往地洞入口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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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這就帶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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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時,他們正上方的石錐不合時宜地落下,再也顧不上維護生態,日爍抬手便已抽出劍來,運了力,直直就往那石錐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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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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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石錐,連同上方洞窟的岩壁都被他的劍直接射穿,遂成小石,彷彿在下著小石雨似的,一道曙光就這麼照進了原本陰暗不見天光的地下湖泊,奶白色的湖水也在這樣的照耀下,映出陣陣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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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條強而有力的尾巴輕輕將他們托起,擱到了石塊上,綠光蠑螈已經恢復了精神,靠在他們倆身邊盯著千草子瞧,可日爍沒辦法去在意牠了,他把千草子放躺於地面,雙手平放於她的胸前,依據他腦中的印象,規律地灌入適量的費洛蒙,引導它們將積於千草子肺泡中的湖水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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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做了不下十次的事情,他也曾為某些溺水的蟻民急救過,可這一次,日爍嘗到了滿心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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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引水,都恐懼著它們將奪走眼前這位召喚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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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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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湖水自千草子慘白的唇瓣間湧出,直到千草子咳了數次,輕顫的睫毛帶領著她的眼皮掀開,日爍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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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一點,就要失去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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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子的意識還很朦朧,可是已經脫離危險,他這才有空望向四周確認是否還有落石——整個洞窟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明亮,湖泊反射出粼粼波光,打在岩壁上,倒像沙漠裡的極光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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蠑螈們開始爬進湖泊內,慢慢地、湖水四處散發出陣陣翠綠的光圈,來自蟻蟎體液的濁白被逐漸淨化,隨著湖水一點一滴地恢復清澈,岩壁上的碧綠極光也越加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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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意外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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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音,他立刻低下頭,千草子已經睜開了那雙黑眸,有些迷濛的瞧著湖水被蠑螈們逐步過濾的過程,一時之間,他們都沒有開口說話,日爍伸手扶起千草子還很無力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緩和呼吸。那破裂的洞外是一片湛藍的天空,千草子側過臉凝向他,聲音因為浸過水有些濕潤,聽上去彷彿是狠狠哭過了三天似的:「……這洞你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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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下。」聽到她的問題,日爍垂下眼回答,大舒一口氣,卻免不了帶有一絲責難:「殿下,方才那情形太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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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絕對不能再有下次。日爍這樣懇切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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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下次也不是我……」說了算啊。話還沒說完,千草子就被那雙異常堅定的綠眸給盯得嚥了回去,她嘗試著動了動手,心裡暗嘆,果然、右手已經不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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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是為了保護殿下而跟在殿下身邊,如果本末倒置,讓殿下為救……」話還沒說完,日爍的唇便被千草子的左手食指指尖輕抵,她的雙眼還盯在那湖面上,彷彿只是嫌棄他的話放在此時此刻的美景下很煞風景似的,千草子淡然地回答:「我知道……你別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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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握住那冰涼的手,眼底泛起一陣莫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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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初次嘗試費洛蒙技能,身子難免虛乏,可在下不能不說一句——」他輕聲稱讚:「殿下做得很好,不僅掌握了力度,既沒有影響到在下,也沒有殃及岸上的綠光蠑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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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恭維,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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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拯救了這些本來岌岌可危的生物,替牠們解除了蟻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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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在呼應日爍的話,那被千草子拔除腮內蟻蟎的綠光蠑螈,挪動牠龐大的身子靠到兩人背後,讓他們可以直接倚坐在牠身側,喉間微微發出「咕嚕嚕」的叫聲;千草子用左手拍了拍甩在她身側的那條綠尾巴,又轉過頭去凝望那難得的水光粼影,可此時,那隻小蠑螈總算「遠渡重洋」成功,爬到了千草子的腳邊來,小小圓滾的頭蹭啊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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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是……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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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真的累了,她的眼皮愈來愈重,連聲音都有些無法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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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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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讓我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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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日爍索性攔腰抱起了千草子,她烏黑的長髮已經散亂,服貼在他的手臂和胸前,蒼白的小臉靠在他胸口,小蠑螈攀著她的右手,「咕嚕」鳴叫著;瞧著牠八成也沒想要下來的意思,日爍苦笑著,壓低音量對牠說:「——殿下累了,還請你不要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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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閣下——千草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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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使的呼喊聲從上方遠遠的傳來,日爍釋放了信息素,提醒對方保持安靜,果然沒再聽見,只是有兩個影子出現在上面的洞口;副使和精兵連忙展翅飛下,見到洞窟內的景象,皆驚得目瞪口呆,副使在沉默了好一陣之後,向日爍保證會如實和切葉蟻王秉告這一切,同時尋找暫時安置這些綠光蠑螈的地點,以及足以替代這湖泊用的地下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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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開了洞的地下湖泊,那些湖水很快就會被沙漠豔陽給蒸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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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去,給殿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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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要怎麼處理,那是切葉蟻王的事情,他們這邊已經完成答應對方的條件,現在日爍只關心千草子的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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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然。」副使沒有意見,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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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看似莽撞的召喚者殿下,真的為他們做了許多事——她大可以等在這個洞窟內,直到他們追上,再帶著調查結果回去就好。但千草子沒有這麼做,她選擇了直接解決問題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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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就這麼抱著千草子飛離那個地下洞窟,徐徐的風夾帶著些許磨人的沙塵,小蠑螈安靜地趴在千草子的右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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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的身體下所覆蓋住的、已經蔓延到手腕處的那塊白斑,彷彿、與牠的腹部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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