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另一頭的切葉蟻宮殿,有人燃燈通霄,迎接了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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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副使踏進書房之時,那張桌腳皆爬滿了綠色枝枒的書桌上,朦朧夜燈裡的蠟燭已經冷滅許久,芯都燒成了黑,融在米黃的蠟油中,書桌後的切葉蟻王還握著筆,對著面前的平均年收單、受損區域圖和往年補償措施等等檔案凝神,副使嘆了口氣,抱著一疊昨夜王上要他晨起再找的歷年災害記錄檔到了書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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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為了重建之事,您已經整夜未闔眼了,這天都亮了一半,您好歹躺一會兒,兩個時辰後,屬下會來提醒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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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資料安放在書桌邊,副使忍不住開口勸著,但切葉蟻王恍若未聞,只是迅速在紙張上圈下幾處紅筆,才大大地吐出肺裡所有的空氣,放鬆似地靠上椅背
表情卻沒有半分鬆懈,只見疲憊與一絲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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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切葉蟻王身邊也好段時間,副使自然看出了這副模樣背後的情緒,給對方倒了一杯微微冒煙的茶:「王上,您想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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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千草子殿下所言極是。」切葉蟻王用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想驅散腦中那種煩悶,卻又清楚這麼做徒勞無功的放下了手:「誰想、對方算計了本王這麼久,本王竟一無所知,還得依靠一位一無所知、對切葉蟻國理解不深的召喚者殿下,才能察覺這個深藏不漏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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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真是許久沒有體會到這般羞愧了。他感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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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千萬別這麼說,若有任何的錯失,那也肯定是屬下的,千錯萬錯,絕不會是王上的錯。」照護蟻民、對外經營,切葉蟻王投入了全部的自己,期間有多麼認真與用心,副使跟在身邊,都是看在眼裡的,因此這些話他說得真心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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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欣慰的笑意浮在他的唇邊,切葉蟻王伸手大力地揉亂了副使的頭髮,猝不及防被「攻擊」,副使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一步:「哇啊!王上!別揉了!屬下頭髮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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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是提醒你,就算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那也是官方說法,本王還是得檢討自己的。」收回手,切葉蟻王把他方才所寫的紙遞給副使,兩人根據上頭的紀錄開始一一分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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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刀兔暴走第一次出現是在三年前,這三年期間,斷斷續續,幾乎都發生在綠洲林旱期,起初也派人去綠洲林探勘過,可始終一無所獲,幾次發生下來,因著也沒有多少損失,切葉蟻王也就當作是因為旱期缺水少食,食刀兔才這般不安定,就自動把它列成天災來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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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真是因為旱期,為什麼這現象在三年前從未出現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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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千草子殿下才說事有蹊蹺……」副使幾乎汗顏。這召喚者才踏進他們國土不到一日,竟然就能察覺這般異狀,足見她的觀察與分析能力有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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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葉蟻王抿了一口茶,讓茶湯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唇:「或許也不能過度神化殿下,畢竟這樣的事情,放到任何一個並不長期住居住於此的人,都可能察覺其中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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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居住在切葉蟻王的人,第一次暴走會重視,第二次來襲會防範,第三次成功擋下會小有成就感,接著第四次、第五次……就再也不會覺得它突兀,所有人都會把這件事當成是一種「旱期的特例」,便不會再有人去思考暴走發生的原因了,這便是溫水煮青蛙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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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究竟是誰在算計?」副使不解的問:「切葉蟻國幾乎掌握所有蟻族的糧食,照理來說,毀了切葉蟻國,就等同於給自己斷糧,誰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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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所以本王可以假定,對方根本不在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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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什麼的、真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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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可不可能,對方這麼做了是事實。」切葉蟻王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窗邊,抬首仰望著已經翻出魚肚白的天空,風吹起他頰邊的髮絲,捎走了他那一抹承載著憂心的杜松子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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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千草子殿下與日爍閣下這趟前往綠洲林,能真的替本王找到真相。」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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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沙丘上,一對圓滾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他們,虹膜上清晰的映照出他們幾人的身影,黏膩的長舌彎彎繞繞的舔舐著裸露在外面的整排鋸齒尖牙,金黃色的鱗片上透著斑駁的赤紋,漆黑的尖爪攀在砂岩上,輕易便劃破了岩壁,碎石滾滾落下,而那粗壯的長尾竟有兩條,纏在牠攀附的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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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了啊……」千草子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一滴冷汗滑下她的側臉,實在忍不住說出心裡藏了些時間的吐槽:「為什麼明明是蟲子當道的世界,卻有著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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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就算了,隱翅燭龍的大小也勉勉強強還能當作是大型鬣蜥,可是面前這頭「蜥蜴」的體型——實在不可能用她認知中的「蜥蜴」來稱呼啊!隱翅燭龍跟這條「蜥蜴」是不是名字被哪個有毛病的取相反了?——這不管怎麼看、眼前這個龐然大物才是「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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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聽見了召喚者的吃驚吐槽,翡眸染上笑意,日爍傾身站在千草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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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殿下的世界裡有蜥蜴同理。」在他說話間,頰邊的紅色髮絲也因為那兩條尾巴不停上下甩動產生的風而微微搖曳,他在護著千草子的同時拔劍解釋:「只是大小互換、立場不同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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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說笑的吧?」黑眸裡映出那遠比他們大上兩三倍的巨大生物,千草子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我的世界裡才沒有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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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現存活著的恐龍是不存在的!就算科學家很想製造出侏儸紀X世代來當觀光景點,那也只是電影裡才做到的事情,現實才沒有殘酷到要人類退化成恐龍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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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日爍微微彎了眉角,側臉迎向千草子的視線,語氣中帶著笑意:「那麼殿下可要在下活捉一隻回去做賞玩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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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龍」到處走可是很神氣的一件事,儘管牠名字其實是蜥蜴,但只要召喚者執意這樣稱呼,整個蟻族都會跟著殿下這般叫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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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出日爍話語裡的認真,千草子只覺得日爍的風涼話是越講越順口了——於是千草子的死魚眼怨念深重地瞪了他一回:「你倒是開始會調侃我了啊?快點閃過牠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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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爍輕笑,但回過臉來,神情裡滿是警戒:「還請殿下盡可能待在不會遭受波及的地方,在下會儘快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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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從我們的路線上趕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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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他們這邊才是入侵對方地盤的人,侵門踏戶還殺了對方並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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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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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應聲,蹬地濺出一片沙,往那頭渾身尖刺的褐黃長頸刺蜥輝下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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