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好一會兒,慢慢用手扶額,千草子發出毫無高低情緒起伏的三個字:「……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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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出巡什麼的,那是建立在長得差不多的情況下啊。自己又還沒演化成為螞蟻,哪來的觸角讓她假裝是蟻族微服出巡啊?而且看了這麼多隻螞蟻,連蟻后都是磐著髮讓觸角直接露出來,可以判定蟻族並沒有以布料、衣物隱藏觸角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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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知道殿下忘了。」留意到侍女已經接近小院,紅火蟻側過身擺手,發出同意她們端菜進廳內的信息,一邊繼續向千草子說明:「殿下不太清楚這兒的種族差異,因此在下在回國時亦向女王求得了殿下身邊的協助權,以防萬一殿下因誤觸忌諱而發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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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你回去之後跟女王說了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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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聽完殿下被召喚來的原因,便同意讓在下從旁協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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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機靈的傢伙……我還沒有開口請求幫助,他就已經自己向女王要了協助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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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幫忙,我是很樂意啦……不過你本來的工作怎麼辦?」總不能全都丟著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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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火蟻溫和莞爾:「殿下不必擔心,在下於紅火蟻國的職務並非要職,並沒有那麼繁重,兩三月處理一回也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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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要職?兩三個月處理一回?這傢伙不是第一皇子的輔官嗎?還是說因為還沒成為蟻王,所以就不算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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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放棄去思考這些,千草子盯著紅火蟻頭頂那兩根觸角,既然有空閒、對方也願意幫忙了,那麼她就要來做目前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更新腦袋裡對於蟲子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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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的蟲族有哪些、各自的文化是什麼、目前的國際局勢又是什麼,這些重要的資訊她一概不知,然而、唯有正確的理解這個世界,千草子才有可能重返原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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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膳食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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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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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的瞧見了紅火蟻停頓了一下,在對方開口說話之前,千草子站起身走到放好菜的圓桌前:「我說過了,我不會用高高在上的方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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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明白,只是有些不習慣,想必在殿下身邊跟久了,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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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火蟻略微困擾又不得不接受的氣味讓千草子決定無視他的停頓,招手示意對方在他正對面的位置坐下,可紅火蟻只是眨了下那雙足以令在場侍女心動的眸子,沒有任何動作,但是千草子也有所應對,她彎了身子、稍稍繞開了擋住視線的紅火蟻,直接對著那排站在門口等待指令的侍女說:「給他準備吃的,現在,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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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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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子這回甚至用手比了比外頭的方向,眉頭一挑:「快點。要是慢了,你們都要一起進來陪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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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麼喜歡玩階級制度,那就用階級制度來威脅她們,很簡單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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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們這就去!」含淚給了紅火蟻一個她們也無法反抗的眼神,所有侍女拎起裙襬急忙跑向廚房,留下有些錯愕而制止不得的紅火蟻,單手捋了捋沾著水氣的額髮,放棄似的嘆氣:「殿下,這於禮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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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要聽你講正事。」千草子絲毫不退讓。紅火蟻長這麼高,若是站旁邊說話,她還得一直抬頭看,光想想脖子就已經覺得酸了。每吃一口飯就要抬頭看一眼,紅火蟻身子又比千草子高上一顆頭,讓她整頓飯都這麼辛苦的吃著,這種事她才不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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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辦法,紅火蟻在千草子指定的位置正坐下來:「殿下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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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你知道的國家有多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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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下來,千草子算是惡補了不少知識,在這個世界裡,蟲族不計其數,但是在國際間具有較大話語權的大約六族——佔領大部分天空的蜂族,遍布各地森林據守的螳螂族,作為水域首領的蜻蜓族,行部落分居的獨角仙族,武力至上的蜈蚣族,以及在蟲族之間以國際法院身分存在的蜘蛛族,而蟻族算是近幾年才依靠龐大的族群數量與自給自足的能力,慢慢於國際上擁有一些說話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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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雄雌性,就如同千草子認知的男人與女人一樣,並沒有因為本質是蟲子而有所變化,面前的紅火蟻便是最好的例子,在她的世界裡,螞蟻裡面的雄蟻可是除去交配以外都不會出現的存在呢,這個世界卻有著由蟻王而非蟻后統治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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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子道:「這一點倒是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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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火蟻補充:「其實由蟻王和蟻后統治,兩者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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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蟻后統治的國家,蟻民會相對安定,數量也比較龐大,一般來說、國家想要穩定成長,都是蟻后為最佳選擇,也因此、像長腳家蟻國和紅火蟻國這兩個習慣以蟻后作為統治者的國家,在擇選下任蟻后的時候,多半是以皇子的皇子正妃為第一首選,若是蟻后並沒有生下皇子,那麼便是由第一皇女、也就是嫡公主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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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一任蟻王怎麼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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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國的皇子中,誰獲得最多蟻民的認同,誰就能安定國家。」紅火蟻簡潔的說明:「蟻王作為統治者的國家,在民心上無法像蟻后制那樣安穩,因此蟻民的認同感,就是他們最重要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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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是男人和女人兩邊同時進行的世襲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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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千草子的腦海浮現了疑惑,如果是這樣的話,蟻后基本可以說是失去她原本負責繁衍全巢後代的重責大任了,那以後的工作不就只剩下管理國家而已了嗎?長腳家蟻蟻后那裙襬下的龐大腹部頓時掠過了千草子的腦中,這不太對啊,都已經放給人民自己繁衍了,那個巨大的腹部又是用來做什麼的?單純的符合螞蟻構造?也太純粹裝飾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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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內一陣吐槽後,千草子突然深深感覺自己對於蟲子的認知必須大大做些標準上的更改,決定直接把那些已知的事項做為參考,千草子想自己有必要再做一本蟲子的紀錄冊,而且是以這裡的蟲族做標準,那些在原世界裡關於蟲子的常識,她得捨棄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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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湯匙舀起一杓熬煮得綿密的豆沙,千草子瞧眼前的紅火蟻優雅的叉起盤中最後一口的切塊瓜果送入口中,想起了一件對她而言或許會在日後成為困擾的事情,隨口問了:「……你們沒有名字,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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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到現在,千草子唯一喊得出口的也只有蟻后跟紅火蟻,剩下的全都是用「你」或「你們」代替了,但是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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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不方便,要叫誰都得等對方跟自己對上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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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紅火蟻放下叉子,正座說:「蟲族之間依靠費洛蒙識得彼此身份,因此並不需要姓名,但是這些年也有些身份貴重的蟲族會給自己取名,這似乎是從已經來到這裡已久的召喚者們流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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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召喚者本來都是從以姓名作為自我介紹開頭的世界來的,取名字這習慣從他們身上來很正常。」右手輕輕托著下巴,想了一想,千草子側著頭對紅火蟻道:「你沒名字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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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意識到千草子的意思,紅火蟻溫和的笑笑:「目前殿下身邊只會有在下一名紅火蟻民,應該是不成大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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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很麻煩啊!」千草子用湯匙在空中揮了揮,忍不住面無表情的抱怨起當她要單獨傳指名訊息給紅火蟻的時候,自己不知從何說明的尷尬:「萬一你又有事情要回國處理,我要怎麼跟你們那邊的人說,我有急事要找『紅火蟻』,而不是隨便一隻紅火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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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看見了千草子當時頭頂滿是不知如何解釋的烏雲,紅火蟻一時語塞,想起自己並沒有與千草子做長途聯絡用的費洛蒙連結——何況千草子似乎也並不習慣使用信息素溝通——紅火蟻頓時間還真想不出該怎麼解決千草子所說的這個狀況;見到紅火蟻這番模樣,千草子嘆口氣,不就是取個名字而已,哪有這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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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會連取名字都有地位高低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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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沒有,只是單純日常不需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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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了我的日常生活著想,麻煩現在給自己想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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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突然要在下給自己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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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火蟻苦惱了起來,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面臨這種被迫替自己想一個名稱的窘境,雖然取名不分地位高低,但是這種事依照風俗習慣,都是貴為皇族的蟲才在做的事情,他一個輔官給自己取名字,難免會惹來一些閒言閒語,他自己是無所謂,可紅火蟻身為第一皇子的輔官,他不能不為第一皇子的立場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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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味道、聞起來也太糾結了,這傢伙真的非常困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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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隱約散出一絲墨水香,千草子聞到了那藏於墨水香氣裡的為難,黑眸輕睞,目光滑過紅火蟻那一頭紅髮,總是掛著暖陽般的笑顏,那兩個字便浮現於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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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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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怔,紅火蟻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千草子的話,她是在給自己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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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名字是為了我喊著方便才要的,那就我取吧。」而且你那個困擾的氣味都有點干擾到我吃飯了。千草子慢條斯理地吃掉了最後一口團子,「日月日、火樂爍,日爍,這名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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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他立刻起身單膝跪地,胸口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激,千草子肯定是感應到了他在困擾,所以索性替他做了這件事:「多謝殿下賜名,在下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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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快起來……」突然被一個長著觸角的帥哥單膝下跪,她心裡可是會很複雜的啊,自己到底應該要開心還是覺得微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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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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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飯都吃完了,就回西院去吧,稍微看一下他們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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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立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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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角一動,散發了信息素的他,喚來了等候一陣的侍女收拾碗盤,起身為千草子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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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日爍。日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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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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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殿下贈與他的,第二樣的珍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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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樣證明他並非一無是處的珍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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