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戰記：失竊的原型機 - ＢＬＥＡＣＨＥＤ　ＢＲＡＩＮＷＡＲＥ｜３—１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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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ＢＬＥＡＣＨＥＤ　ＢＲＡＩＮＷＡＲＥ｜３—１

許立衡

Aug 25, 2022

191

8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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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發現中村就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睡覺。這樣的情景讓她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第一天來到這裡的時候，但她也沒辦法確定，因為她的腦子像是被攪拌過一樣糊成一團，好像經歷了好幾個現實一樣。

當奎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中村也醒了。

「奎。」他揉揉眼睛，用低沈而乾燥的喉音說。「還好嗎？」

「我⋯⋯現在是⋯⋯什麼時候？」她問。

「妳不會又失憶了吧？」中村說。他眉毛之間的皺紋好像更深了。

「我不⋯⋯」奎試圖拼湊狀況。黏液⋯⋯衝擊⋯⋯《無盡》⋯⋯她集中精神，終於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在ＳＥＷＥＲ。「那群混混⋯⋯柑原幫⋯⋯」她試著翻身下床，但一動身她就感到一陣暈眩，只能停下來休息。

她閉上眼睛，發現她已經不在那個意識雲的維度裡面了，只剩下一片黑。她似乎變回了平常人，雖然她也不知道「平常人」是什麼意思，或者她真的有進入到別人的意識裡面過。也許她只是無聊到做了個白日夢，或者她的超介面中了毒，誰知道呢？

「不要亂動，妳頭傷得很重。」中村從櫃子裡拿了一盒醫療包過來放到奎的床上，讓奎背對床沿坐好，然後站在奎的後面，撥開她像雜草一般的頭髮，露出一塊沾了血又乾掉而變成深棕色的紗布。「十公分有，這個傷口。」他邊說邊撕下紗布，並從醫療包裡取出一些味道濃烈的藥膏，用棉花抹在奎頭皮縫好的傷口上，讓奎痛得抽了好幾下。「跟人動手就是會這樣。」中村邊說邊取出另一片紗布與透氣膠帶，準備把紗布固定在奎的頭上。

奎原本還在想黏液的夢以及意識雲的事情，猶豫要不要跟中村說，但卻被中村的這句話踩到地雷。她撥開中村的手，回頭瞪著中村說：「你沒看到監視全像嗎？他們先動手動腳的欸！」

「我有。」中村說。「從他們進門前開始。」

「那你怎麼還能說那種話？」

「我不管他們怎麼樣，你就是跟他們動手了。」

「我⋯⋯」奎氣到腦漿像是要從頭皮傷口溢出來一樣。「所以你是說⋯⋯我應該去⋯⋯陪坐嗎？」

「我沒有那樣說，」中村的語氣還是一樣低沉。「我說的是，你有其他的選擇。」

「哪有？」

「妳有，妳永遠都有選擇。」

「我哪裡有什麼選擇？如果我有的話⋯⋯我就不會再待在你的臭下水道裡了！」奎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ＳＥＷＥＲ對中村是很重要的存在。

奎的頭又痛了起來。中村沒有回話，只是把奎的頭扶正，然後把紗布牢牢地黏在她的頭上。奎想要講些什麼來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但想不到什麼可以說的話。

中村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櫃子上拿起一袋東西，交給床上的奎。那是街區一間印尼小吃店賣的巴東牛肉飯，從那濃厚的香料味就知道了。「妳今天好好休息，明晚再來工作吧。」中村說，準備起身離開。

「等一下！」奎脫口而出說。

「嗯？」中村回頭看向她。

奎本來並沒有打算說的，但她還是忍不住。「你在看監視全像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什麼意思？」

「比如說，我的動作之類的⋯⋯」

「妳是想要我糾正妳的動作嗎？還是想要聽到我稱讚妳打得很好？」

所以她真的打得很好嗎？奎心想，但沒有說出來。「沒看到什麼就沒事了。」她忍著頭暈，集中精神從床上爬起來，要拿便當到窗邊的桌子吃。

但是中村的好奇心已經被挑起來了。他關上開到一半的門，說：「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奎拉開椅子坐下來，把便當放到桌上。她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你覺得在現實當中有可能跟別人進行感官同步嗎？」她最後決定這樣問。

「妳說像感官串流那樣？一直都可以。」

「不是串流，不只是那樣⋯⋯而是⋯⋯」奎揮舞著雙手想要描述那種感覺。「像《無盡》那樣，更深度的⋯⋯好像連對方在想什麼都知道的⋯⋯」

中村瞪大眼睛，像是想起什麼早該想起的事情一樣。「妳是說妳跟人進行了這種同步嗎？」

奎點點頭。

中村陷入了沈思。奎看他還在想，就去打開便當跟免洗筷。正要夾起第一口飯的時候，中村才說：「妳怎麼會覺得妳跟人同步了？」

奎吃掉夾起的飯，吞咽下去之後，才說：「我是⋯⋯被打之後，倒到地上，然後好像做了一個夢，好像是以前的記憶的夢⋯⋯起來之後，我就——」

「——以前的記憶的夢？」中村插話問。

「對，好像是在一片黑暗裡，我的手我的腳都被綁住，然後好像從什麼地方衝進⋯⋯什麼地方。」

「你的手腳被怎樣綁住？兩隻手綁在一起嗎？」

奎試著回想夢境裡的感覺。「不是，就是一般躺著的感覺，只是手腳動不了。」

「然後你說，從什麼地方衝進什麼地方？什麼意思？」

「就是，好像⋯⋯**掉進去**什麼東西裡面⋯⋯我也不知道。」奎幾乎要為自己的詞彙稀少而臉紅。

但中村並不在意那些。他又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問：「起來之後怎樣？」

「我好像就可以進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閉上眼睛就可以。在那裡，我可以看到⋯⋯聽到？反正就是感覺到周遭的人的意識，然後我可以游過去。游進去的話就會進入到那個人的大腦裡面，可以看到他看到的，聽到他聽到的，碰到他碰到的，然後⋯⋯也會去想他在想的東西的感覺。」

「妳是說妳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有一點那種感覺⋯⋯但是不太一樣，是我的⋯⋯意識？精神？進去到別人的腦裡面，就好像⋯⋯登入《無盡》的時候，進到替身的頭裡面那種感覺。」

中村的臉好像比剛才更陰沉了一點，奎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中村說：「那些都是假的。把這些事情都忘了吧。」

奎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它們不是假的，我真的記得這些事——」

「假的。」中村打斷她說。「妳知道今天幾號嗎？」

「昨晚是⋯⋯三⋯⋯今天是四號？」

「錯。六號。妳整整睡了兩天。」

「兩天！？」

「對，兩天。妳大概是把這兩天都拿來做夢了，才會夢到這些有的沒的。」

「我不是！我是說⋯⋯我是有做夢，但是⋯⋯我剛剛講的是真的！」奎說。她其實也不能確定之前是不是在做夢，但她還是抗議說：「反正那些不是夢！」

「妳怎麼知道？」中村說。「妳自己想想看，妳剛剛說的有任何道理嗎？什麼進到別人大腦裡？有可能嗎？妳是《無盡》玩太多了吧！還是被什麼迷因感染了？」

「反正那些不是夢。」奎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甚至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反正，」中村說，「妳沒事就好。好好休息，順便把房間收一下。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比較重要。」

「什麼生活？我根本就是被你關在這裡！」奎又覺得頭痛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我解釋⋯⋯解釋全部的事情？」

「什麼全部的事情？」

「關於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外面到底是誰要⋯⋯殺我？為什麼？」奎忍著頭痛，硬是把句子擠出來：「到底為什麼？」

「為了妳好，妳不知道這些事情比較好。把妳的牛肉飯吃了吧。」

中村說完就離開了。奎看著門慢慢關上，覺得胸口的悶氣越積越多，頭也越來越絞痛。中村不應該否定她的經驗的。為什麼他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騙她一切都是假的？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要爆炸。

她對著桌上的牛肉飯大叫，然後右手一用力就把便當整個掃到地上去，使合成的牛肉、肉醬與飯粒散落一地。她繼續嘶吼，像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從喉嚨排出去一樣。

比鄰隔壁住戶的牆壁傳來沈重的敲打聲，伴隨著一連串應該是他加祿語的叫罵聲。奎不用懂他加祿語也知道，那是在叫她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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