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入學生在早上時聚集的年級教室裡,按照計劃,入學生現在應該正在聽魔杖製成過程的講解。然而理應主導課堂的科目主任卻只是坐在一邊,讓助教接管講解的工作。
穿著代表在普索索克任教超過三年的綠袍的助教顯然也熟悉吉特克老師的作風,自覺走到講台後接手課程︰「孩子們,現在你們已經拿到了適合自己的世界樹樹枝。可是別以為這樣就能擁有魔杖了,這才只是第一步呢!」
之前提到過,魔杖能幫助巫師穩定施放法術,增加法術覆蓋的範圍,增加巫師在施法時和目標最短的距離。單單只有世界樹樹枝的未完成魔杖,能夠做到的就只有第一項而已。要增強被世界樹樹枝梳理後的魔力和集中魔力輸出,就需要讓樹枝吞噬一種礦石,讓它產生變異。
變異後的世界樹樹枝,也就正式變成了魔杖芯,被吞噬的礦物會變成魔杖杖身。到這時,巫師就擁有了專屬於自己的魔杖。在這之後,巫師終其一生,就是尋找適合自己魔杖的材料,用以強化自己的魔杖了。
至於該為世界樹樹枝,後來的魔杖芯尋找怎麼樣的材料,那就不是巫師自己能決定的了——世界樹樹枝會自己選擇想要吞噬的材料。只要把認了主的樹枝靠近它想吞噬的礦石,樹枝就會自己做完剩下的工作,用礦石把自己包裹起來,成為魔杖。
非常神奇地,世界樹樹枝吞噬的材料通常都和巫師的天賦有關。
以第一班的入學生們最熟悉的威瑞什為例,在他入學時,他的世界樹樹枝就吞噬了珍貴的萬龍⻣石。而在接下來的課程中,雖然他在所有亡靈法術都表現出色,他最精通的,卻是亡靈法術中和萬龍⻣石契合度最高的骸骨分支。
而在世界樹樹枝選擇礦石吞噬前,必須要讓樹枝承認巫師為自己的主人。在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前,無論靠近什麼礦石,樹枝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入學生們的桌上各自擺放了一根針。要讓樹枝認主很簡單,只要用針刺一下指尖,再把血抹在樹枝上就可以了。凡是魔力能和樹枝產生共嗚的巫師,樹枝都會把血液吸收、承諾他就是自己未來的主人。
這也是為什麼屬性雜亂、長度過長的世界樹樹枝會被稱為廢木的原因——屬性雜亂讓它們難以和巫師產生共嗚,長度過長讓它們即使能和巫師產生共嗚,也會讓巫師在過程中耗費過多的魔力。
助教的話讓教室內的所有人都看向同一個方向——那個綠色頭髮的女孩,手上的樹枝正正包含了這兩項被稱為廢木的條件。
雙腳連椅子上的腳踏都夠不到的澤法斯正無聊地晃著腳,發現班上的人都看過來時,她反射性地逐一瞪了回去。
「別浪費時間。」最終是吉特克老師一聲提醒,班上因澤法斯幾乎算是挑釁的行為而一觸即發的氣氛,才終於被入學生手忙腳亂地契約世界樹樹枝的緊張蓋過。
經歷過一次世界樹樹枝認主過程的薇奧拉俐落地刺破食指,擠出血珠抹在她的樹枝上。幾乎是她把血抹上去的同一時間,這根水藍色的通透樹枝就發出了不刺眼的柔和光芒。薇奧拉看到那一點血珠在樹枝上擴散成蜘蛛網的模樣,漸漸覆蓋了整根樹枝,又在徹底包裹住樹枝後消失不見。
成功了。
彷彿是呼應她的想法,樹枝發出的光芒閃爍著。從一開始雜亂無章的光芒,慢慢變為配合著薇奧拉的呼吸頻率而明暗交替的藍光。
因為曾經的經驗,薇奧拉是班上第一個讓世界樹樹枝認主的人。在她調整和樹枝間的連結時,其他座位上也先後傳來了樹枝認主成功的光芒。
至於坐在她左邊的澤法斯,因為樹枝沒有反應,已經是第三次刺破手指取血了。
巡邏了一圈的助教回到澤法斯旁邊,早有所料地搖頭嘆息,安慰道︰「兩種屬性結合的世界樹樹枝已經比平常的要難共鳴幾倍,你這根樹枝還是結合了所有屬性的樹枝,對你的魔力沒有反應也正……」
話還未說完,法陣中的樹枝就好像反駁他一般發出了強光,光芒比課室裡所有認了主的樹枝還要更亮。
「什麼——怎麼會!」原本對結果不抱期待的助教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瞪大了眼睛,連在教室另一邊的吉特克老師都奔跑著趕到這裡來。要不是還未完全失去理智,他們恐怕早已把法陣中的樹枝搶過來了。
不過隨著他們的靠近,澤法斯警惕地退後了一步。而她只是分心了一瞬,樹枝發出的光芒就黯淡了許多。
那是契約即將失敗的跡象。
助教和吉特克老師也意識到自己的靠近影響到澤法斯,便向後退了幾步,煩惱該怎麼安撫澤法斯,讓她把心思放回世界樹樹枝上。
「別管他們,繼續吧。」薇奧拉被突然在身後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威瑞什學長就靠近了她們的位置。
兩人一張的桌子近澤法斯的位置被兩位導師佔據了,威瑞什只好從薇奧拉這邊靠近。他完全沒有在意薇奧拉就站在他前面,自顧自地伸手抓住澤法斯的腦袋,把她的視線轉回只剩下微弱光芒的世界樹樹枝上︰「專心。」
澤法斯拍開頭上的手,卻也依威瑞什所說的把心思放回樹枝上。感受到主人正在注意自己,樹枝的光芒又變得更強。
照亮了整間教室的強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們停下了讓樹枝認主的工作,轉頭看著剛才誰都認為不會有反應,現在卻和燈泡一樣發著光的世界樹樹枝。
等樹枝的光芒平穩下來後,最先說話的是身為紫袍導師的吉特克老師。他深吸一口氣,認真地看著澤法斯的眼睛,難得地說了許多話︰「莎希‧澤法斯,你擁有巫師史上從未出現過的資質。希望你不要自傲,不然這份恩賜不但不會成為你的助力,更會變成你的、乃至這個世界的噩夢。明白嗎?」
吉特克老師冷酷的表情和肩上張牙舞爪的冰蠍,讓本就令人畏懼的他顯得更加可怕。被他直視著的澤法斯卻只是皺著眉,用和平常相比算平和的態度答應了他的要求。
露出欣慰笑容的助教掃視教室一圈,提醒道︰「其他人也別分心了,要是在認主過程中世界樹樹枝感受不到你和它之間的共鳴,即使承認了你是它的主人,它吞噬的礦石也不會適合你的。」
聽到這樣的警告,還在和樹枝調整魔力波動的入學生們趕快低頭看回自己的樹枝,唯有最早完成任務,已經把樹枝拿在手裡把玩的薇奧拉還在看著正在和樹枝溝通的澤法斯。
女孩草綠色的短髮和身上的裙子在魔力的影響下不斷擺動,幼得彷彿一掰就斷的手臂半舉向飄浮於半空的世界樹樹枝。被裙子勾勒出的身體雖然依然瘦削,比起剛到普索索克時那幾乎是披著皮的骷髏的狀態還是好了一點。
只要不開口說話,表現出乖巧的樣子,澤法斯嬌小的身高和纖細的身型其實很容易勾起別人的照顧欲。而她口硬心軟的性格,也讓薇奧拉不自覺地放下了對她的戒心。
甚至有些時候,薇奧拉還會對澤法斯生出一種沒來由的……親近?寵溺?
薇奧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對澤法斯的情感,只能不斷強迫自己想起澤法斯在未來會犯下的罪惡,提醒自己不要放鬆警愓。
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經常和她們在一起的嘉蜜格兒。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棕髮女孩已經把澤法斯當成了一個大型玩偶抱來抱去,完全不會害怕自己會死在巨大的骨刀下,成為一個無頭亡靈,只能任澤法斯差遣。
說回正題,所有入學生都已經讓各自的世界樹樹枝認主了。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樹枝選擇想要吞噬的礦物,讓自己得到相伴一生的魔杖。既然他們是普索索克的入學生,學院自然也不會讓他們只有樹枝,卻沒有適合的激活材料。
這又到了展示第一班特權的時候了。
在其他入學生還要坐在教室裡等候時,第一班的入學生已經在吉特克老師的帶領下前往礦石貯藏室。
礦石貯藏室其實就是學院其中一座塔樓的地下室。從樓梯走下去的路途中,每隔幾米就擺放一支的火把照亮了本應昏暗的樓梯間。離開樓梯間後,眾人看到的就是一面磚牆,和牆上那扇巨大的鐵門。
應該是建立時就考慮到容納入學生的需要,真正的貯藏室和大門間隔了一間休息室,以便讓學生分開進入。不過第一班就只有十多位學生,休息室倒是顯得可有可無。
被守衛貯藏室的傀儡確認身份後,薇奧拉終於得以進入這個令她懷念的房間。因為高年級時選擇的選修課,她幾乎是每天都在各種魔法材料的貯藏室間打轉。
正常來說學院裡所有的貯藏室都佈置了結界,讓存放的素材不會互相影響。如果學生和導師想要使用貯藏室裡的素材都要先在傀儡那裡登記,拿了特製的魔法袋才能把素材帶走使用。但是因為世界樹樹枝變異的特殊性,礦石貯藏室裡的結界為入學生特別開放,讓他們更容易找到需要的礦石。
可能因為接近了能吞噬的材料,所有入學生手上的世界樹樹枝都興奮地顫動起來。而澤法斯那枝被雙手握著的樹枝更是幾乎跳動著,像是想要脫離主人的掌控。
貯藏室內放了許多櫃子和層架,各種礦石按照各自的屬性被放在不同的區域。薇奧拉他們拿著的樹枝和指南針的作用差不多,都在指引著他們往某個方向走。
薇奧拉卻沒有等待樹枝的反應,徑直走向水屬性的區域,把樹枝貼在某塊礦石上。
那塊被薇奧拉選中的礦石整塊都是深藍色的,上面佈滿了和龜殼一樣的圓滑凸起。正如它的外表,這塊礦石的名字就叫龜背石,是水屬性礦石中防禦方面最為出色的礦石。
它是製作水屬性防具時的常用素材,也是上輩子被薇奧拉的樹枝所吞噬的礦石。
然而龜背石沒有如薇奧拉想像中的那樣軟化、融入樹枝之中。它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和其他沒有被世界樹樹枝選中的礦石一樣。
怎麼會!
發現以前的經驗不再準確,薇奧拉雖然慌亂了一下,卻也很快就平靜下來。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她不該被嚇到才對。澤法斯這個意外,還有她自己潛力的提升,不是都已經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深吸一口氣,薇奧拉終於不再理所當然地認為世界樹樹枝會選擇和上輩子一樣的礦石,而是靜下心來,仔細感受著樹枝對她的牽引。在她閉上眼睛的黑暗中,手上樹枝那輕微的力量變得明顯起來。
她睜開眼睛,看向樹枝想要她前往的方向——
那裡的空間好像被扭曲了一樣,到處都飄浮着一層詭異的光波。
那是被重重法陣保護著的,擺放著珍貴得連學院也可能只擁有一塊的礦石的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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