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假期結束,迎接下學期的薇奧拉她們又開始上課的日子。第一堂課以前,庫姆布老師先把所有學生都聚集在帕普吉大樓的訓練場內。
「雖然你們應該聽說過,也討論過了,不過我還是在這裡說一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神情是學生們從未見過的嚴肅︰「最近學院裡發現了魔族的氣息,根據戈杜門所見,第二班中很可能有學生勾結了魔族。你們都是未來的戰士,還是被學院投放了最多資源的學生。我要你們時刻警惕,不要被魔族利用!」
「是!」沒有約好,學生們卻齊聲回答了庫姆布老師的話,聲音響徹整個訓練場。
解散除了一年級生以外的學生後,庫姆布老師表情柔和了一點︰「知道我把你們留下來是想說什麼嗎?提亞格撒,放下你的手!」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威瑞什在高高舉起自己的右手。被斥責以後,他聳聳肩無辜地說︰「我只是想答問題嘛!」
庫姆布老師搖搖頭,重新看回孩子們︰「或許你們已經從學長學姐那邊知道,下學期開始,你們就可以在周末離開學院,前往學院附近的商業街了!」
她的宣布像是往一鍋水裡扔了塊燒得發紅的石頭,馬上讓孩子們的情緒沸騰起來。
雖然校內比賽時學院裡也有商業街的店主們擺設的攤位,那小小的市集卻完全不能滿足已經困在學院差不多半年的孩子們。
在前往法術課室的路上,一年級生們對周末安排的討論從未停止。
「太棒了!伊賽爾姐姐跟我介紹了好多甜品店呢,終於可以和你們一起去了!」想到周末能到商業街,嘉蜜格兒腳步雀躍得像是要飛起來。
「真期待呢。」薇奧拉微笑看著興奮得沒有在看路的嘉蜜格兒,時不時扯住她的衣袖幫她避開路上的障礙。
「母親在我來普索索克前給了我一些金幣,終於可以去買新的畫具了!」和嘉蜜格兒差不多興奮的還有米基亞。這個終日畫紙不離手的女孩說自己畫筆磨損得快不能用已經說了許久。
在拜託高年級生買畫具,得到的卻完全不是她想要的東西以後,她就寧願忍受畫具澀滯的手感,也要親自去購買畫具。
然而和有薇奧拉糾正方向的嘉蜜格兒不同,沒有在看路的她已經撞上好幾次迎面向她們走來的學生或是導師。
第四次和人相撞時,米基亞的運氣就沒有那麼好了。
「米基亞小姐,只是一個月不見,你就把儀態扔進路邊的爛泥巴裡了嗎?」戴著銀框眼鏡,花白的粉色頭髮梳理得沒有一根遺漏在外的女人手杖擊地幾下,米基亞因為撞上她而散落一地的畫紙飄起,整齊地疊在她半舉的手掌上。
「呀、佩奧瑟西亞女士……早、早安呀……」見自己惹怒了普索索克最可怕的導師,米基亞瞬間冷靜下來,不再滿腦子都是畫具。
佩奧瑟西亞女士從鼻子哼了聲,俯身把畫紙遞給它們的主人。過程中,她的手杖完全沒有偏離過和地面垂直的完美角度。
「雖然還有很多話要提醒你,可是我不想在普索索克裡見到滿走廊亂跑的小山怪。保持儀態地上課去吧!」
「是,佩奧瑟西亞女士!」
明明佩奧瑟西亞女士只是在和米基亞說話,走廊上幾乎所有的學生——甚至部份年輕的導師,都異口同聲地回答了她的話。
剛才還人聲喧嚷的走廊瞬間安靜,所有人還在向同一位女士恭敬低頭的場景在外人看來可能會覺得好笑。然而在普索索克裡,這就是經常會看到的景象。
——作為所有學生在一年級時的噩夢,儀態魔鬼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即使薇奧拉擁有著成年人的靈魂,依然會因佩奧瑟西亞女士的責備而感到戰兢。
在薇奧拉他們舉步離開前,佩奧瑟西亞女士突然叫住了澤法斯︰「澤法斯小姐,抬頭,挺直身體,你連這麼基本的儀態都做不好嗎?」
從帕普吉大樓到這裡的路上都一言不發的澤法斯按著導師的話站好,只是皺起的眉依然沒有鬆開。
「即使是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要讓敵人看到你脆弱的樣子。」佩奧瑟西亞女士翻動手杖輕輕敲在澤法斯頭上,杖身經過她耳邊時,一朵百合花夾了在她耳後︰「只是小小的裝飾就足夠隱藏你的虛弱,好好利用你作為年輕人的本錢吧。」
可能是嗅到幽淡的花香,澤法斯終於舒展了眉頭,向佩奧瑟西亞女士行了屈膝禮。
「非常完美的儀態,我為你感到驕傲。」佩奧瑟西亞女士勾起嘴角,連笑容都優雅到極致。
和佩奧瑟西亞女士分別以後,稍微冷靜下來的嘉蜜格兒沒有再蹦蹦跳跳的,只是腳步的輕盈依然沒有改變。然而她的興奮只壓抑了一會兒,當他們走到沒什麼人的轉角時,她就撲向澤法斯,環胸抱著她轉圈︰「莎希你不太喜歡甜品對吧?我也打聽了甜品店以外的餐廳哦,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體重和嬌小的外表一樣輕的澤法斯被她轉得雙腿稍微離地,馬上掙扎著離開了她的懷抱︰「誰告訴你我也會一起去了!」
「哎?」意料之外的答覆讓嘉蜜格兒錯愕了一秒︰「莎希不和我們一起去嗎?那是商業街哎!難道是因為有什麼任務要做嗎?可是……」
「煩死了!」面對嘉蜜格兒對自己不去商業街的原因的各種猜測,澤法斯突然發起了脾氣︰「我就是不要和你一起去,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這下不僅是嘉蜜格兒,連薇奧拉也對澤法斯的反應感到訝異了。
雖然剛開學時澤法斯也是一副脾氣不好的樣子,可是一個學期的相處下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莫名其妙地生氣了。
開學那時候……
想到什麼的薇奧拉按住澤法斯的肩膀,把手貼在她的額頭上。
體溫很正常呀?臉是有點紅沒錯,應該只是情緒激動的關係吧?
「你幹什麼!」澤法斯拍開薇奧拉的手,惡狠狠地盯著她看。
「你有覺得不舒服嗎?」雖然已經檢查過體溫,薇奧拉還是決定直接向本人確認她的身體狀況。
要是突然暈過去的話……這裡距離醫療翼有點遠呀。導師們手上應該有醫療人員的聯絡方法吧?
對薇奧拉的話反應最大的卻不是澤法斯本人——嘉蜜格兒把澤法斯轉向自己,把臉湊近︰「什麼?莎希你生病了嗎?」
「才沒有!」澤法斯把距離近得要看到她眼中倒影的嘉蜜格兒推開,受不了她們兩人般向前跑去,在人群中穿梭幾下後失去了蹤影。
「今天的莎希好奇怪呀……」嘉蜜格兒擔憂著。
「可能今天是她每個月的那幾天吧。」米基亞猜測。
「咦?那不就代表莎希真的在不舒服嗎?」嘉蜜格兒說著,跑去追上澤法斯的背影。
身體不舒服什麼的,不是只是她們的猜測而已嗎?這樣激動的話恐怕又會惹澤法斯生氣了……
薇奧拉朝嘉蜜格兒的背影伸出手,什麼都沒說又放下,轉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男生︰「不追上你家小姐沒關係嗎?」
沒想到會被薇奧拉搭話的杜祖赫愣了愣︰「……嘉蜜格兒同學能照顧好她自己的。」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aNkngf6Rp
那你為什麼每天都要來接她上下課呀?
薇奧拉腹誹著,面上還是笑著和他對話︰「第二班和我們的課表不一樣吧,你接下來的課是什麼呢?」
「魔藥課。」
「可是我們不是已經走過魔藥課的教室了嗎?」
「哎?呀!」薇奧拉這麼一提醒,杜祖赫才驚醒過來,停住了跟著她們走的腳步︰「……那我先失陪了。」
看著杜祖赫鞠躬後慌忙離開的背影,薇奧拉歪了歪頭。
回到學生時代給她的除了年輕的身體,還有對重要的人以外都十分模糊的記憶。可能是因為時空回溯中對靈魂的損耗,也可能單純因為她並不怎麼在乎那些人。
不過即使對曾經是第二班同學的杜祖赫沒有印象,她總感覺……杜祖赫不該是這麼迷糊的人才對?
算了,關她什麼事呢?
薇奧拉一如既往地快速將自己不關心的事拋在腦後,繼續和米基亞走向法術課教室。向來不怎麼主動和薇奧拉說話的米基亞突然拉著她的手臂,湊到她耳邊說話︰「你說塔索是不是喜歡你呀?」
才剛忘記杜祖赫的事的薇奧拉一時反應不過來,重複了一遍她的問題︰「誰喜歡誰?塔索……杜祖赫?我?杜祖赫喜歡我?」
「對呀!他不是每天都會陪你上下課嗎?假期裡他也盡量選和你一樣的任務,不就是為了陪你嗎?」
「怎麼可能。」薇奧拉忍不住用關愛傻小孩的眼神看向米基亞——因為被嘉蜜格兒說過許多次對外表來說過於成熟的樣子很恐怖,薇奧拉已經很久沒有做出類似的行為了——向因為她的樣子感到害怕的米基亞說︰「你難道看不出他只是在陪嘉蜜格兒嗎?」
「你、你說怎樣就是怎樣啦!」米基亞縮著脖子大喊,頭也不回地衝進距離她們只有幾步遠的法術教室。
看到她的表現,薇奧拉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的就那麼恐怖嗎?
和沒有儀態的小山怪們道別以後,佩奧瑟西亞女士慢慢向中央花園走去,每一步的距離和踏出腳步的模樣都完全一致,優美得無可挑剔。她每到一個地方,只要那裡有學生或者年輕導師,他們都會馬上挺直身體向這位氣質和天鵝一般高雅的女士問好。
而這位看似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女士每一次都會停下腳步,回應他們的問好,間中會加上對他們用語姿態的糾正。
時間漸漸過去,終於走廊上再也不見學生和導師的蹤影。佩奧瑟西亞女士也終於到達了她的目的地——中央花園的噴泉。
她抬頭凝視噴泉,像是在欣賞它的雕刻。過了一會,她曲起沒有拿著手杖的手,一隻成人手臂大的白鷹從憑空亮起的光中出現。即使只是靜止不動,牠那粗壯的利爪也彷彿隨時要把爪下纖弱的手臂捏碎。
看似兇猛的禽鳥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反而張開翅膀朝佩奧瑟西亞女士鞠躬,就像一位教養良好的紳士。牠的主人朝牠點點頭,手臂一抬,牠就飛向噴泉,伏下來把自己的身體浸在水中。
白鷹再站起身時,全身的羽毛都吸滿了水。牠振翅高飛時,滲透羽毛的水向四周灑出了無數水珠。當那些水珠能靠近佩奧瑟西亞女士前,就都變成一堆晶瑩的冰粒,無力地落在地上。
見白鷹準備好了,佩奧瑟西亞女士轉身走向花園的另一個角落。這次,她的腳步不再相同,而是喝醉了一樣的凌亂。然而在她優雅的身姿下,這些凌亂的腳步都像是在跳舞一般美麗。
然而她的步伐中帶著奇異的力量,所有偶爾看到佩奧瑟西亞女士的學生和導師都在她踏出幾步後,就突然被分散了注意力。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就完全不記得剛才自己到底在看什麼了。
甩開了所有關注的佩奧瑟西亞女士來到一尊普通的雕像前。在她身邊低飛,身上還滴著水的白鷹飛到雕像抱著的盤中,用從羽毛中流出的水將它裝滿。
「咔——」
雕像的手被白鷹和水的重量向下壓,在接連的機關聲中,一條隱藏在雕像基座下的密道顯露在佩奧瑟西亞女士面前。穿過密道,鐵門後的是一間排滿了牢房的地牢。
「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佩奧瑟西亞女士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地牢中格外響亮。
「對呀,真是難搞!」回答她的男人拋下手中沾滿血的刑具。被扔進裝著其他刑具的箱子的刑具激起了一陣金屬碰撞聲,讓被扣住雙手掛在房間中央、全身都是燒傷痕跡的少年害怕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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