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下樓找他吧。」莎希檢查好自己的傷口確實完全癒合了以後,向還在為提亞格撒的到來而震驚的薇奧拉說。
說完,她自顧自地下床走到門邊,招手讓幽靈狼小骨過去︰「你能找到他在哪裡嗎?」
小骨蹦跳著跑到莎希腳邊。叫喚一聲後,牠的身體從關上的木門穿過,叫聲隔著門傳進房間中。
幽靈狼的外形就像是一副用半透明白布覆蓋著的狼骨。就跟牠的名字一樣,只要牠希望,牠能夠讓自己的身體不被實體接觸到。比如現在,小骨就將身體虛化,藉此穿過木門。
莎希拉開木門——畢竟她和薇奧拉作為人類,並不能以小骨的方式離開房間——扭頭催促︰「你還跪在這裡做什麼?」
還維持著跪在床邊的姿勢的薇奧拉這才清醒過來,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塵邁步。
離開了房間的二人跟在聞嗅著前進的小骨身後,來到一間房間門前。
「這裡是……書房?」薇奧拉靠著久遠的記憶辨認出閉上的大門後是什麼房間。
把上輩子和重生以來的時間合併計算,她已經快二十年沒有回家了……現在想想,如果家人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她又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不回家?
只能說她的自我欺騙得實在太徹底,連這麼明顯的破綻都忽略了。
「咯嚓嚓——」停在書房門前的小骨人立起來,用前爪撓了幾下門後,就像之前離開臥室時一樣穿過門進入書房。
還不等莎希做什麼,書房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骷髏。會在這裡召喚骷髏為自己做事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骷髏的主人就站在書桌後拿著一份文件若有所思,書桌那大得誇張的桌面上還擺滿了其他文件。聽到薇奧拉她們進來的聲音,他抬頭笑道︰「你們醒來啦。」
他打量二人,視線在莎希的手臂上幾不可察地停頓,又看向薇奧拉︰「布洛羅學妹的新髮色……很特別呀。」
從提亞格撒探究的眼神,薇奧拉自然知道他真正想說的並不是她染上大片藍色的頭髮。可是既然對方沒有明說,她便打算裝傻到底︰「是呀,我打算在新學年轉轉形象。」
提亞格撒冷哼一聲,顯然沒有相信薇奧拉的話。但是他沒有糾結於這個話題,而是向學妹們展示手中的文件︰「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們怎麼可能知道!」莎希翻了個白眼,從提亞格撒手中接過文件,翻了幾下後咬牙切齒地說︰「……人渣!」
看著莎希像是要把文件咬碎的表情,薇奧拉好奇地探頭閱讀文件上的內容。
文件首頁是一封寄給薇奧拉的哥哥洛森的書信,信上寫著他找到洛森所說的法術,並同意以此換來洛森在未來的效忠。
簡單來說,就是洛森在知道薇奧拉入讀了只有魔力等級在八級或以上的巫師才能進入的第一班後,就密謀要奪走薇奧拉的天賦。他為此不惜和魔族聯手,即使代價是薇奧拉的生命也毫不在乎。
這種損人利己的行為的結果,就是賠上了自己和父母的性命。
親眼目睹家人與魔族的互動,還聽到他們的對話,薇奧拉對信的內容一點也不意外。倒是信的下款讓她有點驚訝——那裡寫著的是奧納恩帝國皇太子的名字。
奧納恩帝國是雅塔的宗主國,跟雅塔一樣將水神奉為主要神明。薇奧拉記得洛森入讀的學院由奧納恩帝國和聯盟國合辦,是聚集了各國皇族的貴族學院。
「想不到洛森真的能在學院裡認識皇族呀。」她略帶嘲諷地笑著說。
「你怎麼還笑得跟個傻子一樣!」莎希卻理解不了薇奧拉平淡的反應︰「你看不出來嗎?他們想殺了你哎!」
女孩為她氣憤的模樣反而讓薇奧拉笑得更開心了。她抬手把莎希的亂髮撥到耳後,輕輕地摸著她的腦袋︰「他們都為自己的行為付上了代價,不是嗎?我現在生氣也沒有用呀?」
而且,對現在的我來說,家人已經不再重要了。
敏銳地發現薇奧拉對自己的態度跟以前不一樣了,莎希表情怪異地拿開她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卻對此沒有說什麼。
提亞格撒瞥了一眼學妹們的互動,饒有興致地挑起眉。然後他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收集起來,放進一個附加了空間法術的盒中。一隻翅膀只剩幾根骨頭的骷髏鷹被召出,低頭讓提亞格撒把盒子綁在牠的脖子上。
「這下威瑞什家總算要熱鬧起來了。」送走骷髏鷹時,提亞格撒這麼說。
聽到他的話,薇奧拉才想起提亞格撒出生的威瑞什家每一代都會成為水神祭司候選,甚至會成為神殿中地位最高的聖子聖女。即使得不到祭司或是聖子聖女的位置,他們也會作為副官出現在祭司身邊。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身為亡靈巫師的提亞格撒會跟族人關係這麼惡劣。當所有族人都在為自已受到水神寵愛而驕傲時,擁有的不但不是水屬性、甚至是被許多人厭惡的亡靈屬性的提亞格撒,在家中的位置一定十分尷尬。
可想而知,和水神殿關係密切的威瑞什家跟奧納恩帝國皇室的關係自然也十分親密。如果奧納恩帝國皇太子跟魔族有聯繫的醜聞被公開,威瑞什家受到的牽連自然也不會小。
看提亞格撒現在的笑容,他顯然不為威瑞什家的處境擔憂,甚至恨不得事情鬧得更大。
當提亞格撒送完信,轉頭想跟薇奧拉她們說些什麼時,一陣尖銳的鈴聲從薇奧拉和莎希的口袋中同時響起!
——是薇奧拉在分別前送給朋友,用作在有危險時求救的魔道具被激活了。
「這個位置……是阿基斯!」莎希拿出五角星,查看著它的表現:「發出黃光代表的是……」
「代表魔道具是在偵測到主人生命有危險而自動啟動的。」薇奧拉開啟了五角星的導航功能,緊盯著它向阿基斯所在位置射出的光線:「我記得家裡有魔石船!我們先到車庫……」
「或許你們會想要更方便的代步工具?」
兩個正在思考怎麼更快趕到阿基斯身邊的女孩安靜下來,一起看向插話的提亞格撒。只見他手上的戒指發光,一隻在天空中盤旋的骷髏龍就出現在布洛羅家的上空,伴隨著翅膀搧出的狂風降落在前院的空地。
騎著龍在天上飛行,是許多巫師的夢想。
不知道是不是受遠古的血脈影響,擁有雙翼、能夠飛翔的龍族全都生性高傲,絕不允許沒有被牠們認可的人觸碰牠們哪怕一片鱗片。即使是飛龍中性格最溫馴的蝶龍,也會選擇在看到有人向牠走來時馬上迴避,不讓除牠認可的人以外的所有人靠近牠半步。
當然,這種夢想對契約了骨龍為使魔的提亞格撒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骨龍殘破的雙翼拍動時發出的爆炸般的破空聲,身下略微粗糙的骨頭,被魔道具削弱成撫臉微風的狂風……
這些東西雖然仍能讓提亞格撒感到熱血沸騰,開始對此習以為常的他卻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感到驚奇了。他和雷戈普特之間的默契已經足以讓他推斷出骨龍下一步所有可能的行動,甚至在使魔附身時他也能像操控自己的身體一樣操控骨龍的翅膀。
攔在這對最佳搭檔之間的少數幾個難題之一,就是說服雷戈普特讓別人也一起共乘在牠背上。比如說已經一起組隊無數次的龍之焰小隊成員們,如非緊急狀況,雷戈普特根本不願意讓他們靠近。
也是因為這樣,和雷戈普特第一次見面就已經能把牠抱在懷裡的莎希才會讓提亞格撒如此感興趣。
是她的魔力波動和他一致的緣故嗎?還是她身上還隱藏著什麼秘密呢?可是如果是魔力波動的緣故,雷戈普特怎麼好像對著莎希時比對著他時要更寬容……或者該說寵弱許多呢?
這就是可愛女孩的優勢嗎?如果他也做到這種事,母親是不是就會……
「雷戈普特很帥吧?」女孩炫耀般的聲音傳進提亞格撒耳中。
他轉頭,看到自己剛才正在想的人挺著胸,向同伴誇耀著明明不屬於她的魔獸。她說話的對象頓了頓,才笑著回答︰「是、是呀,想不到我居然龍坐在龍的背上飛呢。」
薇奧拉‧布洛羅,雖然不及莎希,卻也是提亞格撒重點關注的對象。她的身上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是提亞格撒在母親的工作間裡曾經感受過的力量。
考慮到提亞格撒母親的身份,還有學院長對薇奧拉的重視,提亞格撒猜測她和神明之間有著深厚的聯繫。
自己的話得到同伴認同,莎希繼續她對雷戈普特的誇獎︰「不管被雷戈普特帶上天空多少次,我還是覺得牠很厲害!」
應該是聽到莎希的話,雷戈普特發出一陣高興的龍吟。至於薇奧拉,她滿臉懷疑地看著提亞格撒。
她顯然是猜到提亞格撒經常帶著莎希進入魔境,並且讓莎希和自己共乘雷戈普特了。這個學妹總是表現得比同齡人要敏銳、成熟,讓人懷疑她女孩的身體內是不是有著成年人的靈魂。
提亞格撒也自知自己和莎希有一點過於親密——就只有一點,僅僅是為了更好取得研究數據而建立親密的關係。
……是的,這僅僅是為了研究莎希的力量。
莫名心虛的提亞格撒借著觀察手上魔道具的動作避開了視線。從莎希手上得到的五角星其中一角閃動著黃光,中央射出的光線為看著它的人指引方向。
很精緻的魔道具,他只在拉格拉格——想要在他畢業後就收他為弟子,在塔樓中工作的傳奇亡靈巫師——的寶物庫中看過類似的東西。
根據莎希的說法,這樣的魔道具在薇奧拉、嘉蜜格兒、阿基斯還有漢貝迪婭手上也有一個?也是因為這樣,她們才能及時發現阿基斯正遇到危險,從而出發去拯救他。
這麼珍貴的東西,居然就這樣交給幾個小孩子,而且還真的發揮出功用……把這組魔道具交給他們的人到底是誤打誤撞的傻子,還是個料事如神的敗家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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