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勒斯嗎?」貝雷特小心試探。「我早前聽說,他近來養了幾隻獵犬。」
「此言差矣。妾身與克公,一個出酬委託,一個收金應聘,純屬買賣關係。妾身之主,另有其人,望汝少作誹謗,免生口孽。」
「是隻陰陽怪氣的狗女。艾美,這個用風脈動的有點實力,提高警覺。」
指令一出,艾美立地擺出架式,蓄勢待發。清風自知一心無以二用,遂先回首囑咐來恩:「潘公子先走,妾身殿後。」
豈料來恩竟在發獃,充耳不聞。空洞的眼神茫然若失,靈魂從中溜掉一般。
「公子速逃!」
及至人家一聲大喝,他才如夢初醒,轉身逃逸。幾里迷霧妨礙方向感,奈何觀乎當下情勢,首要目標是遠離危險,探路返家純屬後話。畢竟來恩甫邁步,艾美就連跺兩腳,地面隨之碎裂,裂縫自其腳上延展過來。比起坑害來恩的暗箭,明刀明槍的進攻聲勢張揚。
清風一躍而上,但土崩地裂,草木歪斜,如何覓得安身之處?有賴旋動的氣流承托,騰空滑翔之姿任意東西。萬一趨於墜落,只需要隨意踩踏樹梢,無論長短,均可借力再起。滯空期間,她甚至擺首扭腰,舞袖開扇,朝艾美颳起媲美刀劍的烈風。轉守為攻,上乘之策,把握十足。
風疾而無形,艾美苦於揣測,索性一拳錘向腳下。受到刺激的地面瞬即升起一堵長方岩壁,以三米的高度加上半米的厚度,牢牢守護艾美。風刃再是厲害,所砍出的裂痕始終不夠穿透它。有形勝於無形?是的,因此踩在岩壁上的清風傾身一跌,同時合上金扇,以之為棍,來一場近距離搏鬥。
金扇以上制下,連續揮擊,艾美雙手分工,見招拆招。明明套路近於來恩的亂拳,她卻格外吃力,甚至被迫不斷後退……且慢,攻勢絕非魯莽,她漸漸察覺,每一擊都是瞄準關節或肌肉的脆弱部位,且予以集中一點的力量。手腕有發軟的跡象,反應開始減慢,長久下去定必失利。忍無可忍,她再度跺地,使凹凹凸凸的石塊圍繞其身而突出。
動作這麼明顯,清風當然及時往後騰起。可是,艾美的意圖不止於脫身。她做出托物手勢,接而向前推掌,那些大石塊隨之懸浮起來,以重型砲彈之強勢全數擲向清風。清風一邊退避一邊翻身,以此撥扇起風,逐一粉碎來犯之物。半空的挑戰已是磨人,而更大威脅在於艾美趁對手忙碌,拔足直奔,務求在其著地時刻獲取先機。
「到此為止。」
又是千均一髮的指令,讓艾美的指爪止於清風的頸前。之前喝停部下,出於惡意滿溢的旨趣;至於今次功虧一簣,則是無可奈何。貝雷特抬起頭來,橘天紅霞,鮮艷絢爛,各式各樣的形體線條俱為餘暉所勾勒。風起則雲動,雲動則天清,堪比馬戲雜技的誇張動作,他恍然大悟。
「妾身命賤,死傷何懼?」大計既然得逞,清風陶然坦白說明。「反是汝等多年低調,甘心為此招惹聖座諸人?」
「由此至終旨在驅散結界,怪不得明知實力遜於艾美,仍堅持接戰。」
「行走江湖,武功為次,聰明要緊。妾身無明,自當專於用心。」
「有否想過,何解潘德拉剛之子得以活命?」貝雷特握緊手杖,一手拔出。「因為我在猜疑克勒斯的謀算。最近幾年,他到處召集年輕之士,包括你,包括那金髮小子,包括基伽美什的遺孤,還有更多更多。他有心扶掖後進,開萬世太平?笑話,他生於秘密,製造秘密,利用秘密。你應當知悉,這種怪胚啊,跟我們魔宮領主的本質雷同,豈能置信?我樂意給你雙倍酬金……」
「子曰:『不義而富且貴,於我為浮雲。』妾身且厭克公,更恨邪道,嘮叨者尤不可恕。先行告辭。」清風拱手作揖後,速即遁入樹海。輕逸不再,步調甚急,顯然決心盡快遠離。
倦鳥一隻,捕殺簡單,只是獵人的機弩鎖定背脊。阿絲莫德答允拖延的時間,可是一分不少一分不多的,貝雷特必須果斷取捨。因為魔宮來自地底,因為鷹隼老是盤鋸天上,因為來日尚有更遠大更壯闊的苦行,他制止了艾美,他放縱敏銳的聽覺,他耐心忍受縈迴的拍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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