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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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機械三頭犬在魔封廊道的效果下逐漸毀滅並化為虛無後──愛麗絲振作起來,下定決心前往地下牢的中心處。
由於愛麗絲是沿著有魔封效果的廊道徒步走去,所以在這途中她都無法和接下來她即將去見面的黑貓可露依進行任何交流──她想要透過這寧靜的徒步時間整理好自從來到這地下牢裡後就一直盪然不安的情緒,並嘗試思考起實際上現在最應該思考的問題,即艾莉卡死亡的謎團。
──艾莉卡小姐……為什麼妳突然就死了?我想不明白,我實在想不明白……
愛麗絲在其混亂的思緒裡浮現出一個奇妙的猜想──會不會,艾莉卡小姐她早已知道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呢?
“那只是──我想跟妳快速增進友誼的方式。怎麼?不行嗎?”
那個時候──
艾莉卡在解釋為何會突然想要親吻愛麗絲的問題時,確實這麼說了──愛麗絲心想,如果艾莉卡小姐知道自己即將死亡,那這就能說得通了,也沒有比這更能說得通的情況了。
當一個人面對即將到來的、確定的死亡時,會想做什麼?若自己是即將被送上斷頭台的死刑犯,在這人生的最後時刻,會想要留下怎樣的記憶?如果說,艾莉卡小姐渴望了愛,想要在最後得到最直接的、最為親密的、愛的象徵──那她會向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魔法少女索要這份愛,那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以上──
就是現階段愛麗絲對所發生一切的唯一直覺想法──但光是這樣,也解釋不了艾莉卡為何會被殺、被誰殺害以及遭到分屍的理由。知道自己會被殺害,以及被殺害的緣由始末,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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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著這些事情的不知不覺間,愛麗絲察覺到周圍的環境開始變暗──她知道,這是她即將步入地下牢中心地帶的徵兆。這一帶不存在任何火把,只能看見前方中心地帶的小廣場上,似乎有一盞放在了長椅上的提燈模糊地照亮那附近的事物──愛麗絲皺起了眉頭,整張臉都掛上了苦澀的表情,因為隨著她越來越接近中心處,她視野中所捕捉到的、散落在那地上被分開成6塊的艾莉卡屍體之輪廓和外觀亦越發清晰,血腥的現場以及血肉的氣味在刺激著她的感官神經,那是她在魔界化的泰菈上也鮮少能碰上的、人類血肉橫飛地死亡的場面。
然後就是──
於中心地帶的更中心處──以六角形的格子作為其柵欄的、蜂巢般的狹小牢籠。
那裡面──
是那隻全身都滿溢著不祥之氣的黑貓。注意到愛麗絲現身的黑貓可露依,亦提起她原本趴在那裡休息的身子,開始以其金色雙眼直盯著正向她接近的魔法少女身影。
愛麗絲故意從較偏左邊的方向靠近牢籠,以避免踩踏到自艾莉卡的屍塊擴散出的血泊。
──嗯……?
不過,當愛麗絲幾近走到牢籠旁邊之時,才發現──牢籠周圍都有血跡。不只是屍塊所散落的、牢籠右邊的那一片地方──這蜂巢牢籠的周圍,全是疑似艾莉卡屍體所流出的血跡。
「妳終於來了啊,魔法少女愛麗絲。」
「……」愛麗絲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應該還沒有自我介紹的。但怎麼好像妳已經很清楚我的事情?」
「因為我是一隻貓。而且是黑貓──是很神出鬼沒的動物。比如說,妳跟艾莉卡在她家宅邸內交流期間,我可能就躲在附近觀察妳們呢?」
「偷窺嗎?妳真是有不錯的興趣。」
「別對我敵意這麼大──妳跟現在已經碎成六塊的艾莉卡一樣,都對我有著莫名的敵意。不過這樣真的好嗎?我可是掌握著接下來妳還能活多久的關鍵──我在這個重疊魔界裡生活的時間比任何生物都要長久,希望妳能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
「……」
愛麗絲能想像──恐怕艾莉卡小姐在跟這隻黑貓交談時,也是感到很不愉快吧。
如果──
艾莉卡小姐確實有著、跟自己差不多的感性的話──
「可露依小姐。」愛麗絲還是選擇了保持最低限度的禮貌,「為什麼,艾莉卡小姐死了?」
「上來就這麼直接的嗎?」
「妳一定知道些什麼!」愛麗絲激動得踏前了一步,往可露依的方向,「是妳約艾莉卡小姐在這裡見面的吧?然後,艾莉卡小姐就死在了這裡──妳不知道些什麼才奇怪吧!」
「那麼,妳是認為我是犯人了?」
「哎?我沒有──」
「沒有?沒有什麼?妳的眼神就是在懷疑我──覺得我就是殺害了艾莉卡的犯人。」
可露依的語氣完全不饒人──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哪怕一次是饒過別人的。這下終於弄得愛麗絲徹底啞口無言了──這當中也帶有一些放棄的成份,她認為,跟這隻黑貓以硬碰硬的態度交談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對此──
可露依很是滿意似地、笑了──
「我只是一隻黑貓,怎麼可能有那個能力殺害一個人類並且將其分屍?」
可露依似乎開始在為自己辯解──可那輕視、蔑視著一切般的語氣完全不像是誠心辯解的態度。
「即使退一萬步說──我是隻有能力殺人的、不一般的黑貓好了。畢竟如妳所見,我能說人話且智商比妳們都高上很多,我確實是一隻不一般的黑貓!但──我的對手,可是個魔女喔?是個擁有完整人類型態的魔女艾莉卡──即使我作為黑貓有多麼厲害,但始終不可能與人類的魔女匹敵,更何況是將其殺害……若我嘗試這麼做,如今被分屍的是我才對。」
「確實……有道理。」
雖然有點不太情願──但可露依的這套說法,愛麗絲比任何人都更承認其邏輯的可信性。
因為,愛麗絲自己就親身體會過艾莉卡的實力。艾莉卡小姐根本不可能輸給這隻囂張的黑貓──這就是愛麗絲此刻心裡最誠實的那句話。所以,現在愛麗絲對眼前謎團的認知在心情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矛盾──一方面,她覺得這隻叫可露依的黑貓很可疑,與艾莉卡的死一定有什麼關係;另一方面,她又相信以艾莉卡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會輸給這隻惱人的黑貓,更何況是招致死亡的結局,這種事直覺上壓根就不可能發生。
「……先不論妳是不是犯人──但至少,妳是比我更先來到這個地下牢的。」愛麗絲選擇換個方向切入話題,「妳肯定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能請妳把這些事情都說清楚嗎?可露依小姐?」
「……」
不知為何──這時的可露依,沉默了。
一向嘴上不饒人的可露依首次表現出沉默的態度──這令愛麗絲略感可疑,所以嘗試觀察起對方的表情;然而,貓的表情對於人類的愛麗絲來說實在太難讀懂了,根本看不出此刻對方是處於何種心情狀態中──只能簡單地直覺認為對方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吧。
「我唯一能說的是──當我來到這裡的時候,艾莉卡就已經碎成了這六塊。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妳的意思是說──妳只是發現了屍體?僅此而已?」
「信不信由妳。我不是犯人的理由我也已經闡述清楚了──怎麼樣?要不妳去親自調查一下屍體,看看能否找到什麼可疑的地方?」
「……」
既然對方這麼說了,那自己當然不能示弱──懷著如此心態,愛麗絲提起腳步,嘗試向艾莉卡屍體所散落的、牢籠右邊的方向走去。
嘗試──
但愛麗絲首先在掉落於離屍體和血泊好幾步地方的魔女帽子旁邊停下了腳步──她彎下腰,拾起了帽子,彷彿在以此為自己多爭哪怕一點能稍微喘口氣做好心理準備的時間。
──嗯……?這……
愛麗絲發現──這頂已然殘破不堪的魔女帽子,其上裂開的傷痕和口子看起來就跟頭部一樣,都是集中在帽子前方的樣子;若以帽尖彎曲的方向為帽子後方──那這頂帽子明顯是前方更為傷痕累累,並且有越往後方被破壞的痕跡就越趨向減少的趨勢。
愛麗絲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想不出箇中緣由──若說什麼情況下會導致這種有如被啃咬般的傷痕只集中在前方,愛麗絲只能想像出在艾莉卡死亡時有一頭凶猛的猛獸就站在了艾莉卡的正前方,然後艾莉卡的臉連同帽子一起被這頭猛獸咬掉了一大部份。
可是,若說光是這樣是否就能致人死亡,愛麗絲倒是持疑問態度──而且也很難想像艾莉卡在這個情況下會不作反擊、以及用治癒魔法治好自己臉上被啃掉的大面積傷痕。
──若傷痕只是集中在前方的話倒是符合這個想像,但問題是,這些傷痕只是越往後方越少,而非完全消失……
放下帽子後──
愛麗絲來到艾莉卡的頭部旁邊,蹲下身,觀察起了其上的傷痕。傷得最嚴重的果然是臉部──整塊都被削掉了一大片,使得整張臉在一面血色下只剩下那雙紫瞳、鼻樑以及牙齒為可辨認的臉部特徵;後腦也有數處被啃咬過般的痕跡,愛麗絲能隱約看見底下微裂開的頭骨,以及從那些裂痕裡滲出的、血水和腦漿混在一起似的汁液。
愛麗絲接著也檢查起了四肢的傷勢──
「咦?這上肢和下肢的傷勢……這個啃咬的傷痕,在上肢是手掌心所延伸的那一面、即內側較為嚴重──在下肢則是腳背、膝蓋的那一面較為嚴重。」
這個傷勢的分佈若套用愛麗絲剛才那個猛獸在正前方的想像來類比──這即表示,艾莉卡在正面面對這頭猛獸時,所呈現的甚至是高舉雙臂、表示投降般的姿勢。
「自言自語的,找到可疑地方了嗎?」
這時,可露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愛麗絲回首過去──看見這隻討厭的黑貓已經離開了那個蜂巢格柵的牢籠(那格子尺寸對她的體型來說是剛剛好能通過的大小),踏著敏捷的貓步很是輕鬆似地邊避開地上的血跡邊靠近了愛麗絲。
「真要說的話,幾乎全是可疑的地方。」
「哦?這怎麼說?」
「很明顯的──這些像是猛獸啃咬般的傷痕,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妳問我,我問誰。」可露依卻是敷衍地回答道,「而且,為什麼妳會將這個形容為猛獸啃咬?」
「這個,就是直覺──」
「直覺是嗎?難道不是先入為主嗎?」可露依又是不饒人的氣勢,「妳潛意識裡將這些傷痕與猛獸聯繫上──難道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認為我很可疑的觀念導致的嗎?妳是否想像了一隻巨大化了的我,張開其血盆大口──」
「夠了。妳才是少在那裡假設我的前提來進一步誣陷並誤導我了──我再怎麼先入為主,都不會把這麼小隻的妳和『猛獸』聯想起來,妳放一萬個心好了。」
「是嗎,那還真是謝謝妳小看我了。」
說完──可露依於原起趴躺了下來,蜷縮起身子不再說話。
愛麗絲想不明白──到頭來這隻黑貓在這時向她搭話是為了什麼?她鬼扯這些愛麗絲是否在懷疑她的理論是為了混淆什麼視聽嗎?可若她的目的是為了避免自己被懷疑,那理應是保持沉默才更有效吧──她說得越多,只會讓她自己看起來更可疑,她自己也應該懂這個道理才對。
愛麗絲不耐煩地看向這樣的可露依──
「說到底──妳約艾莉卡小姐來這裡,原本是為了談什麼的?」
「……」
「這妳應該能夠回答的吧?」
「若要以最為本質的形式回答妳的這個問題──解釋我約這個魔女來這談什麼的問題、的話……嗯──我想想……大概是想要談『如何從這個重疊魔界離開並生還』吧。」
「離開──重疊魔界?妳的意思是說,有辦法離開這個奇怪的世界,並回到我們各自原本所屬的世界嗎?」
「不。是否能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並不知道──但至少,艾莉卡掌握著如何離開重疊魔界的關鍵,我是這麼判斷的。」
可露依的這個回答使得愛麗絲略感混亂起來了。
因為,之前她問到艾莉卡關於回原本世界的方法時,她回答不知道,並提及有隻黑貓約她在這裡見面的事情──這使當時的愛麗絲直覺認為艾莉卡口中的黑貓知道些什麼。可現在,這黑貓可露依卻說掌握著關鍵的是艾莉卡──愛麗絲不禁有種是可露依和艾莉卡聯合唱雙簧耍她般的感覺。
然而,這雙簧中的其中一人卻死了──
「……艾莉卡小姐說妳可能有線索。」
「如果我真有線索,我就不會待這個世界待了這麼久都出不去。」對愛麗絲的試探,可露依繼續以無法辨真假的話術敷衍了過去,「艾莉卡騙了妳。她才是最有可能掌握著離開這個世界方法的關鍵。」
「那妳為什麼會知道她是關鍵?」
「因為妳跟她長得一模一樣──長得一模一樣的、卻相隔數百年的兩人在幾乎同一時候來到重疊魔界,這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尋常現象。換個說法吧,這實際上意味著──妳也同樣掌握著這個關鍵,來自未來的魔法少女。」
「我也……掌握著關鍵……?」愛麗絲被可露依的這套說法一時唬住了,「可……可是──我就連我為何突然來到這個世界也沒有頭緒!我怎麼就掌握這個離開的關鍵了?我還……我還指望著妳──」
「是哦,早料到妳是這樣子了。」
愛麗絲還沒說完,可露依就以根本不把對方的話語放在眼裡似的形式打斷並打發掉了──就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愛麗絲會對離開重疊魔界一事知道些什麼般。
取而代之──
可露依不再趴躺,站了起身──
同時,那雙貓眼,看向了落在一旁的、艾莉卡的頭顱:「知曉命運的果然只有艾莉卡。所以這事問妳也沒用,因為妳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吧。」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可露依再度抬頭瞥向了愛麗絲──此刻的愛麗絲早已放棄和這隻黑貓吵嘴的念頭了,並說服自己這也是物種多樣性的表現,斤斤計較對事情不會有任何幫助。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可露依小姐,妳不也是半斤八兩嗎?既然妳說,最有可能知道些什麼的只有艾莉卡小姐的話……」
「我確實也是半斤八兩,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跟妳扯東扯西了。不過,既然艾莉卡知道些什麼──我們問她就可以了。」
「嗯?呃……?妳剛說了什麼──問她?可是,艾莉卡小姐已經死了──」
「哎呀,我的天啊,看來──妳魔法少女這只能使用一種魔法的體質也限制了妳對魔法的想像力。」
可露依以其嘲諷的語氣展開了接下來的話題──
她抬起她的貓下巴、揚起了她的貓嘴角──同時也以那雙彷彿能貫穿一切的金色貓眼凝視起了愛麗絲的臉。
地獄的黑貓接下來所要說的事情──
對愛麗絲來說,是徹底的常識顛覆、以及奇想天開──
「死了又怎麼樣?只要用死者復活魔法把她復活過來就行了。不知道該說是幸好還是遺憾地──在這個重疊魔界裡,就住著一個一直在研究死者復活魔法的魔女。怎麼樣?妳想試試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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