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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造反派问急了的时候,她就哭喊道“收来的租子,都让黄克诚拿走了,都给了共产党八路军”。当年她哪里是收租子,她是为共产党八路军筹集军粮。病中的外祖母,被迫戴着白袖章强制劳动,每天趴在冰冷的阴沟上清理卫生。无数个不眠夜里,外祖母几次想自杀,终因还惦记着监狱中的外祖父,记挂着年幼的外孙女,才咬牙艰难地活了下来。
外祖父一夜之间,从革命老人变成了反革命叛徒,成为了监狱囚徒。不明不白的,外祖父在市第一监狱中,度过两年多的时间。一天早上,外祖母突然告诉小表姐,她做梦外祖父就要出狱了。于是,外祖母准备了一些外祖父喜欢吃的鸭蛋,等他从监狱回家后,好好补补身体。外祖母的预感是灵验的,没过多少日子,经过无数次审讯,度过了漫长的狱中生活,外公由两名警察架着,不清不楚地送回了家中。
外祖父本来头部就有枪伤,长期的监狱生活,非人的待遇严重缺乏营养,加之残酷的精神折磨,这时外祖父开始间歇性失忆了。反革命叛徒外祖父和地主分子外祖母,在小表姐陪伴下,相对平静地过了两年多时间。在家人的陪伴下,外祖父的身体有了一些恢复,外祖母情绪好了很多,似乎慢慢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但是,在暴虐的时代,一场更加激烈的冲击,将要来临了。一九七一年,林彪事件暴发了,凡是与林有丁点关系的,都要牵连九族。
当国家个人崇拜甚嚣尘上的时侯,民族的灾难就降临人间了。在林家来访客人登记薄中,发现了外祖父的名字。黄埔军校四期二千四百多同学中,外祖父马树桂和林彪是同班同学,也在同一党小组,关系不错。林案调查组要求,外祖父提供诬蔑林彪的不实之词,揭发莫须有的罪行。为了栽赃污蔑,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先是巧言哄骗,后是暴力恐吓,这些在外祖父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诬蔑是坚决不从的,那是铁和血的同袍战友;揭发是无从谈起的,外祖父已经退休多年,没有什么可关联的。多年前,黄埔军校毕业分配的时候,外祖父分到北伐军20师任见习参谋,林彪分配到军事教导团任排长。分别时,北伐战争开始了,林彪向外祖父挥手作别,说道,“树桂兄,再见面长江饮马时。”
从那以后,除了六十年代初,外祖父去北京妹妹家探亲,妹夫是空军高官,将外祖父来京之事,报告了林彪办公室。林彪念同学朋友之情,邀请外祖父吃过一次饭,除此以外,外祖父与林就再也没有其它的接触。就是到林家吃饭,也仅仅是老同学叙旧,谈不上罪不罪的,与揭发不搭界。当责问林彪罪行时,外祖父表现出一个老黄埔军人的正直和担当。污蔑是不行的,揭发是没有的,同时也不向派来的造反派低头。
这些行为激恼了造反派,这次不是警察了,造反派是没有底线的,拳脚相加一直打到倔强的老人爬不起来。毕竟是人肉之躯,脑部受过战伤的外祖父,经过残酷的折磨,神志不清渐渐失忆了。因为始终拒绝说林彪的坏话,外祖父一家三口祖孙三人,被强制赶出了市里的家门,发配至偏僻乡下强制劳动。
此后,一直跟随两位老人生活的小表姐,成为了黑五类亲属,因此受到歧视,失去了上学的资格。更为残酷的是,外祖父家先是被断了养老金,接着又断了粮票,最后断了医药。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祖女三人仅靠家里丁点存余,艰难度日。
那时父母亲也在外祖父母强制劳动所在地,与乡村的有关人员进行疏通,千方百计和他们拉关系。父母亲努力以此帮助他们祖孙三人,得到必要的医药和食品;帮助他们在贫病之中,度过这艰难的日子。
外祖父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了。一个地主家的大少爷,为了救国救民投笔从戎,投身黄埔军校。他追随中共先驱恽代英,出生入死枪林弹雨,东征战场上加入了共产党。流血流汗肝胆相照,现在是怎么了,不是进监狱,就是被流放,一次又一次成了反革命。在恶劣的环境下,外祖父渐渐精神失常了。
外祖父经常口中喃喃自语,一会要去台湾,做国民党中央常委秘书长马树礼弟弟工作,和平统一中国;一会要重回当年的黄埔学生军,要东征北伐统一中国;一会又要回到自已亲手创建的苏北抗日武装,杀鬼子保家卫国;一会儿又要带上子弟兵,渡过长江解放全国;……。一个把一生献给共产党的人,以残酷的方式,到了他的最后的时刻。
这一天,外祖父身心与体力耗尽了,神志完全失常了。这位为红色政权做出巨大贡献的老战士,出走失踪了,英雄谢幕了,好不悲凉。这位早期共产党事业的老战士,苏北抗日根据地的创建人,在这片红色土地上,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百感交集感慨,他才是有理想信念的共产党。父亲说,他为共产党做了那么多贡献,流了那么多鲜血,共产党对不起他。
外祖父年轻时忧国忧民,一不图财二不为官,投笔从戎加入黄埔;他学生军东征英勇作战建奇功,北伐统一中国流血负伤;他建立抗日武装马大队,杀鬼子除汉奸;……。八路军黄克诚到苏北,他献上了全部家财,动员了无数家族子弟参军。国共战争时期,他身先士卒再酒鲜血。然而在这红色政权和平时期,他却死得如此这般凄凉。外祖父对叔公马树礼非常思念,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都在呼唤弟弟的名字。
再说当年与外祖父一起走出家乡,叔公南下路上分手后,马树礼独自一人回到了苏北老家。一年多以后,在家人细心照料下,马树礼肺结核病愈。于是叔公再次离开家乡,东渡去了日本学习。叔公学成后,回国去了江西,到了蒋经国先生的庐山干校,做了干校的教员。此后叔公一直追随经国先生,两兄弟各居一方,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对立的双方。他们一个共产党一个国民党,再也没有见过面。
叔公马树礼,战争期间一直追随经国先生,屡屡建功,是不可多得的廉政干练官员。1949年叔公马树礼奉命担负大任,负责了北京故宫文物南迁,圆满的把大部分文物运往了台湾。国民政府溃退台湾后,叔公目睹官员太多,不愿意碌碌无为混事,毅然辞去官职,只身去了南洋,在一家华语大报当了总编辑,从此靠笔耕维持生计。
六十年代初,蒋公想起了马树礼,那个负责押运无数珍贵文物来台湾的人,于是吩咐蒋经国了解马树礼近况。当经国先生告诉蒋公,马树礼在南洋生活简朴,靠笔耕为生计。蒋公对叔公赞叹不已,为他的洁身廉政所感动。当年叔公在运送文物南下时,只要做一点小动作,就可以富甲一方了。于是,蒋公要求经国先生,以党国召唤为名,请马树礼出山,做中华民国驻日本国大使。
在日本任职期间,叔公马树礼看到战后日本,民主改造的成果。叔公认识到,民主制度有前所未有的优越性,是国家前进的方向。在日本任职期间,叔公考察了战后重生的国家,认识到,这就是兄弟俩当年南下,追求的国家制度,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 马树礼叔公大使任期届满后,回到台湾继续从政。他得到经国先生的信任,做了国民党中央常委秘书长,曾是国民党二号人物。马树礼积极推动宪政民主改革,在国民党最高层从政期间,支持经国先生的民主改革,支持开放新闻管制和开放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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