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原先体制的一些管理机构已经瘫痪,为了让经济恢复发展正常运行,按照国务院的要求,要重新组建新的机构实施管理。全省的化工煤炭石油企业,要建立这些业务的统一管理机构,父亲在省革委生产指挥部的工作重点,转为了组建江苏省革命委员会燃料化学工业局。
那时,一方面,父亲对过去的同事“走资派”重新出来工作,做了大量工作。无论我们在南京的家,还是我们在徐州的家,都是人来人往。另一方面,为了落实燃料化学工业企业各项生产任务,父亲跑遍了全省,他觉得只有靠前指挥,了解生产一线情况,才能把工作落实。
那时,赵桂香是父亲的上级。她是在农村基层岗位上,被江苏省革命委员会主任许世友司令看中,直接提拔到省革委会副主任的。文革中,赵几乎与父亲同时到南京上任,赵没有省里工作经验而一脸茫然,父亲则经过文革折磨而小心翼翼。他们都是实干的人,为了提高全省粮食产量,抓好化肥的管理、生产和分配,有了上下级工作的交集,促成了他们的友谊。
那时,程维高是父亲的下级。他是有魄力且责任心强的年轻干部,工作中不惧困难敢想敢干。程维高在煤矿建设与生产中,努力开拓进取,千方百计提高产量降低事故。父亲是煤矿机械化专家,程经常向父亲请教和切磋有关业务知识,父亲经常向他了解基层情况,他们之间心心相印。父亲与赵桂香程伟高等人,在特殊时期促成了一段真挚的友谊。
另一方面,“走资派”张子西仍在隔离审查中,他的夫人李阿姨,会频繁到我们徐州会堂对面的家。李经常回忆我父亲和张子西的老同事之间深厚的情谊,常和母亲长时间谈心。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觉得反感,一个医生和一个行政人员能有多少共同语言。
李阿姨每次来都要谈几个小时,李阿姨特别能说,而且母亲并不烦她。我觉得,她们一个是整天忙于坐门诊查病房和上手术台的务实人 ,另一个是机关整天看风向察苗头的投机人 ,风马牛不相及。
1970年10月,江苏省革命委员会燃料化学工业局成立。军代表郭振民任局负责人兼党的核心领导小组组长,父亲任局负责人兼核心小组副组长,他们是省燃化局的主要负责人。
江苏省革命委员会燃料化学工业局,位于南京市北京西路,一座三层的青砖民国建筑办公楼里。省燃化局一共有三辆小汽车,一辆北京吉普一辆华沙轿车和一辆仸尔加轿车,这也是当时省厅局单位的标准小车配置。
省燃化局,管理全省石油化工煤炭三个行业的业务工作。在五十年代,协助省领导管理这些领域具体事务工作的,是省政府父亲所在的一个处,位于总统府行政院楼里的一间办公室,全处大概有七八个人。到了七十年代,仍然是这些工作,但全省燃化工业经济总量增加了许多倍,管理这些工作,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厅局了。从这个角度来讲,父亲七十年代初调回南京,是回归了自己五十年代,在省政府的工作岗位。
寒假后高中开学了,韩老师领着我,走进了徐州五中一个两层小楼的二层,来到了高中⼀(二)班。走进教室,见到班长凌黎,一个说话就脸红的漂亮女孩。那时高中同学经过寒假的野营拉练活动,相互之间熟悉了。我是后来插班的,要老实做人,努力融入其中。
班里同学素质比初中好多了,很多同学的家庭环境都不错,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原先我初中同班班花,一起来到了高中。她在这里,只能排在第三四名。这是我给她的排名,每个男孩子都在心中,给班上女孩排名。但在那个人性扭曲的时代,班上男女同学基本上不讲话,只是同性同学有交流,少了许多人生的乐趣。
年轻的高中班主任王广亚,来自农村为人正派且学术修养好。王老师的不足之处,就是去农村麦收时,总是一马当先,人家扛一捆麦子他竟然两㧢。与初中班主任干活从来不见人影相反,王老师太能干活而且太努力干活了。王老师让我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小孩子,跟在他的后面,不好意思不努力干活,累的苦不堪言。还好,我们在高中期间,学工学农活动并不多。
高中的时候,经历过文革初期的恐怖磨难,虽然父亲已是省厅局主官,但是我非常低调。在母亲的熏陶下,我已经接受了她的思想,不当官一辈子做学问。听说我家住在很旧老房子里,家里地面是潮湿的砖,一些同学表现出干部子女的优越感。这些同学家长当时是处级科级官员,自以为高人一等,有的拿市民子弟同学寻开心,还说这是看得起,我是不以为然的。
经过文革暴力,炫耀家里官级,我是反感的。父亲作为省厅局主官,名字和职务经常出现在省里市里的报纸上,我都是刻意回避的。我从来没有在同学面前,提起过父亲的名字和职务,也没有以干部子弟得意洋洋。我独自住校后,父亲第一次从南京到徐州出差,我得知消息,到了父亲下榻处等候。当我看到迎接父亲的人群时,我感到了震惊,大小官员人数众多。
此时此景,我看着人们的友好笑脸,熙熙攘攘热情洋溢的人群,回想起了批斗父亲的会场,那里也是人山人海,呼喊的是打倒父亲的口号。我知道了,父亲已经从受人欺负的走资派,成为了被人巴结的权势高官。我也知道了,父亲以后从南京来徐州,无论是检查工作还是调研业务,总是会有很多人前呼后拥了。我不希望自己被这种氛围侵扰,和父亲独处的时候,请求父亲,如果来学校看我,只能一个人来,不能带秘书、司机和随从人员。
我的要求为难了父亲,父亲每次来徐州,都是前呼后拥,根本抽不出身独自行动。父亲很惯孩子,尊重儿子的请求,后来到学校看过我一次,是一个人坐公共汽车步行来的。父亲是在北京开会,返回南京时,为了能到学校探望我,独自在徐州下了火车。父亲拎着包,坐公共汽车,步行到徐州五中。父亲总是那么体贴,理解儿子的心情,是我的楷模。
我还请求父亲,每次来徐州,不要派车接我,因为那个时候,小轿车非常显眼。我请求,父亲来徐州前,电话告诉我下榻的地方,我自己坐公交车,来和父亲会面。实际上,为了省五分钱公交车票,我都是步行的。当时和我聊得最多的,马德友纪华棣同学,以及我的室友张鹏同学,他们都出生于一般市民家庭,都不知道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在文革初期,被赶出局长楼,搬迁到市里贫民窟,邻居们给予了我们尊重和帮助。这些普通市民没有歧视过我们,接纳我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难听的话。我不想告诉我的同学,父亲是什么官职,是生怕在这个官本位社会,我和同学之间产生隔阂。
连小孩子都喜欢炫耀家里官职的社会,我这样做,使得我们平等相处心情愉悦。我们班上许多同学,以为官二代为骄傲的情况下,我的特殊经历,导致了我这样做。这种做法,融合了我和同学们的关系,我成为了另外一种人,父亲理解支持我,给予了积极的配合。
文革初期,我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打得满脸是血,就没有什么特权意识了,觉得什么官不官,今日座上客明日阶下囚。社会畸形,人们官本位思想严重,我平等待人,低调踏实学习,很快融入了高中同学之中。我获得了许多同学心里认可,无形中,为很快发生的班委会海选,导致我意外当选班委会委员,埋下了伏笔。
高中班主任王光亚老师,学术好做事认真,是一个正派人。班上选举班委会,是正宗的民主选举,每学期初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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