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之後,蘭蒂爾端著一杯熱可可,從僕人通道進入耶德維爾房間。
雖說僕人在任何時候都必須服侍主人,女僕在深夜進入男主人房間的事要是傳出去還是會引來閒言閒語,所以還是必須秘密行動。
耶德維爾還沒就寢,見她進來吃了一驚。「妳怎麼來了?」
蘭蒂爾說完來意,耶德維爾雖然抱怨著「累了一天還要讀書啊」,仍然立刻坐到寫字桌前,開始滔滔不絕抱怨德魯尼的種種行為。
「講話口氣差就算了,身上香水味薰死人我也忍了,但他的眼神真的讓我越看越不舒服!而且我每天還得讓他幫我更衣,每次他的手放在我身上,我就快吐出來了!最可惡的是他還隨便開我的抽屜翻我的東西,說什麼尊貴的公爵不能在房間裡放不入流的物品,問他到底什麼是不入流物品又不說,根本存心找碴!」
蘭蒂爾想到,「那麼,那枚戒指該不會……」
她指的自然是耶德維爾在墓園裡從神秘女子手上拿到的戒指。當耶德維爾把事情始末告訴她之後,兩人一致同意必須保密戒指的存在。
「我藏在床底下。只希望那個驕傲的傢伙不會哪天忽然腦袋進水,鑽到我床底下找東西。」耶德維爾說。
蘭蒂爾同意他的作法。目前她自己也被人監視中,不適合幫他保管重要物品。
接下來也該進入正題了。
「德魯尼對您不敬,這是全家都知道的事情,重要的是他是否教了您錯誤的知識。尤其是從龍帝開始到現在,艾榭里王國五百年來的歷史和禁忌,您一定要牢記在心。現在請容我無禮測試您:龍帝叫什麼名字?是什麼出身?」
「阿佛列‧威克斯。是舊教的神官從另一個世界召喚過來的勇者,他打倒了魔王,而魔王恰好是廷達利家的次子。後來帕爾卡帝國的皇帝就把皇位讓給勇者,讓他成為龍帝。說到這裡我就不懂了。」
耶德維爾說:「光是艾榭里王國的一個公爵的位置,就有人要搶破頭;那麼大的帝國的皇位,怎麼可能說讓就讓?我問德魯尼,他居然說因為皇帝被勇者的正義感打動,加上廷達利家族的遊說,所以自願讓位。真是笑話,我也很有正義感啊,為什麼大家都只會給我白眼?」
蘭蒂爾忍著笑,「我有個朋友也說過,勇者打倒魔王之後,就是整個大陸武力最強大,也最有人望的人,要說皇帝被他打動,也不算全錯。」
耶德維爾呵呵一笑,「所謂的『打動』,就是指勇者很禮貌地要求皇帝滾下皇位,皇帝就很快地移動了,對吧?」
蘭蒂爾終於笑出聲來。「我們艾榭里王國的歷史會說得比較美好一點。但是外國的人常常稱呼我們是『篡位者之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歷代的勇者都是由神官從異世界召喚—這說法比綁架好聽—而來,擊退魔王之後,皇帝只要對勇者大加賞賜,並讓神官把勇者送回自己的世界就好,非常輕鬆愉快。
偏偏第四代勇者阿佛列不但拒絕回到自己的世界,還要求登上皇位。面對他的強大武力和人望,早已被戰爭嚇得心驚膽戰的皇帝自然不敢不從。也難怪現在的王室一聽到「勇者」就頭皮發麻,即便他們自己是勇者的後代。
「不過呢,龍帝在駕崩之前下詔將皇位歸還給原本的皇帝,皇帝復位後也將龍帝的遺腹子封為艾榭里公爵,雙方沒有撕破臉,這也是好事。」
「等等,但是現在的王室不姓威克斯啊。」耶德維爾想到他在家譜裡讀到,康絲坦的閨名是「尊貴的康絲坦‧克拉崙女爵殿下」,她是王弟的女兒,顯然國王也姓克拉崙。
「威克斯王朝在兩代之前絕嗣了,王位由國王的外孫克拉崙繼承,同樣是勇者阿佛列‧威克斯的直系後代。」蘭蒂爾說:「現在我們從頭講起。勇者的隊伍有四個人:勇者阿佛列也就是龍帝;召喚他前來的神官埃里克,後來照慣例成為至尊神官。另外兩個人,一個是術師拉格娜,一個是來自莫德蘭帝國的弓箭手費奧多拉。」
「拉格娜是不是……」耶德維爾對這名字似曾相識。
「沒錯,就是第一代的赫里塞斯公爵夫人。當年廷達利家族的家主薩迦‧廷達利對她一見鍾情,自願為勇者一行人提供所有的冒險費用,甚至背棄了自己的親弟弟西格,也就是魔王。戰爭結束後薩迦就娶了拉格娜,被龍帝封為公爵。」
耶德維爾冷笑,「為了女人賣掉弟弟?這傢伙該不是中了術師的法術吧?」
「確實有可能,但請您出了這房間就不要再講這話。」蘭蒂爾說:「因為阿佛列認拉格娜為義妹,所以赫里塞斯公爵等於是龍帝的妹夫,也確實為龍帝立下許多功勞,五百年來始終於對艾榭里王室忠心耿耿,也深得器重。但是請您千萬不要在公開場合提起廷達利家族的貢獻,就算別人提起也要謙遜帶過。要是被王室認為廷達利家族恃功而驕,接下來就有苦頭吃了。」
耶德維爾明白了,德魯尼刻意強調龍帝的即位是靠廷達利家的遊說,想必就是在設陷阱捧殺他,還真夠惡毒。
「至於費奧多拉,日後嫁給了阿佛列,人稱『龍后』。但是因為她來自莫德蘭蒂國,信奉的是阿多葛教,跟帕爾卡帝國信仰的舊教完全不同,因此這樁婚姻引起很大的反彈。後來費奧多拉改宗成為舊教信徒,再加上至尊神官埃里克力挺,她才正式成為皇后,但是仍然有人會諷刺龍后是『信仰不堅的女人』。」
耶德維爾很不屑,「人家信異教要嫌棄,改宗也要嫌棄,存心找碴嗎?」
蘭蒂爾苦笑,「無聊的人是很多的。」
耶德維爾忽然回想起童年往事,「對了,我小時候聽莎拉說過一個故事:至尊神官埃里克因為暗戀龍后,動手行刺龍帝,結果被龍后一箭射死,是真的嗎?」
蘭蒂爾天真無邪地說:「不是哦。我聽到的版本是至尊神官暗戀龍帝,龍后出於嫉妒才把他射死。」
耶德維爾大驚:「真的?」
「假的。」
「喂!」
看著耶德維爾氣鼓鼓的臉,蘭蒂爾不禁失笑。
「那是民間傳說,聽聽就好,不用當真。在歷史的記錄上,至尊神官埃里克是用匕首刺入胸口自殺而死的。」
「自殺?可是……」
蘭蒂爾嚴肅地點頭,「沒錯,無論是舊教還是新教,自殺都是重罪,更何況犯罪的人還是領導無數信徒的至尊神官,這事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耶德維爾無法理解。這個人成功地召喚了勇者,打敗魔王拯救世界,自己也登上高位,結果卻用這麼慘烈的方式自我了斷?這也太想不開了吧?
「他為什麼自殺?」
蘭蒂爾搖頭,「文獻並沒有記載原因。最糟糕的是,由於至尊神官和勇者之間有道無形的連結,埃里克自殺讓龍帝的心臟也受到傷害,沒多久就駕崩了。而第二個嚴重的後果,就是造成舊教被廢除。不過那是兩百五十年後的事了,我們留到明天再說。今天先來讀龍帝在位的三年,以及他駕崩之後的歷史吧。」
她翻開自己精心整理的筆記,開始講解。心裡隱隱感歎著,打倒魔王的四人之中,除了術士拉格娜之外,結局都不太好。
堂堂的救世英雄落到如此下場,也未免太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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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真的很怕大家會讀這章讀到睡著,教主自己都寫到快睡著了。
簡單總結一下:勇者小隊四個人,勇者、神官、弓箭手、術師,還有一個金主,也就是魔王的哥哥。
打倒魔王後,勇者娶了弓箭手,成為現在艾榭里王國王室的祖先,術師嫁給金主,也就是耶德維爾的祖先,神官雖然一度成為至尊(類似教皇),不知何故想不開自殺了,連累勇者早死,留下懷孕的弓箭手,是一組有點悲情的勇者小隊。
其實歷史課的部分還有一大段,但再接下去寫會變成設定集,所以分成兩次寫,並且刪除和主線沒有直接關係的部分。也就是說,後面還有一段歷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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