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發現了使用邪術的證據,菖蒲花騎士和首都警備隊團團包圍皇家獵場,如臨大敵地檢查所有的痕跡,並加以淨化。
而前來狩獵的兩家人則待在營帳裡,等淨化完成才可以離開。
蘭蒂爾頭昏眼花地從菖蒲花騎士的營帳裡走出來。她原本被勞倫斯叫去問話,菲利浦和他的隊友們到達之後就把她叫了過去,把經過全部交代了一遍;現在她還得回去繼續被勞倫斯審問,講話就得更小心了。
自從偷聽到勞倫斯與瓦倫堡公爵夫人的談話後,蘭蒂爾原本對勞倫斯多出了幾分信任,認為他是個盡心照顧姪兒的好叔父。但是現在那幾分信任又消失了。
可以確定的是,海莉葉偷了耶德維爾的袖扣和坎納的領巾,付錢雇用克倫街的黑咒師作法咒殺兄弟倆。問題是,這到底是海莉葉自主作張,還是勞倫斯的明示或暗示呢?
如果是後者,她等於直接破壞了勞倫斯的好事,讓自己成為他的第一號眼中釘。
況且,如果負責監視她的丹尼斯已經知道她私下和菲利浦會面,又向勞倫斯報告的話,勞倫斯一定會猜中她是教會派來的臥底,八成會直接開除她。
但是,當勞倫斯開口阻止耶德維爾踏上死亡空地的時候,臉上的驚慌卻又不像裝出來的。是說勞倫斯的演技本來就比別人好……
蘭蒂爾抱著必死的決心進了勞倫斯的營帳,勞倫斯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受傷的腿上包著厚厚的繃帶。他光滑的銀髮已經解開散落,看得出相當疲倦。而除了疲倦之外,是否還有陰謀失敗的憤怒,蘭蒂爾無法分辨。
聽到她進來,勞倫斯沒有睜眼。「情況如何?」
「我把跟您報告的話又向騎士們說了一遍。」蘭蒂爾小心地回答。
勞倫斯支起上半身,偏著頭看她,表情好像在說:「妳真的說了一樣的話嗎?」
之前菖蒲花騎士要求詢問蘭蒂爾時,勞倫斯原本想一起出席,卻被以「受傷的人要多休息」為由拒絕,也造成他對蘭蒂爾的信任再度降低。
「剛才妳說妳是去糕餅店買蛋糕,回來的時候迷了路,忽然馬受到驚嚇,一路帶著妳衝到獵場來。但我不懂,糕餅店不就在大街上,廷達利銀行的對面嗎?怎麼會迷路?」
蘭蒂爾低垂著頭,「因為我想快點把蛋糕帶回去給露西亞夫人,她好像很想吃的樣子,而且我也想繼續找領巾,所以就繞了路,以為走小巷子會比較快,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懂了沒?我會出現在這裡,全部都是你老婆造成的,不管你高不高興都不是我的錯!
勞倫斯臉上果然出現一絲對露西亞的不滿,卻還是定定地看著她,顯然沒有被說服。
蘭蒂爾只好心虛地說:「其實……我是聽說那邊有位女士占卜很準,想去請她幫我算算領巾是誰偷的,沒想到還沒找到人,馬就被嚇到了。」
勞倫斯輕笑,「居然想靠占卜,真是個小傻瓜呀。」隨即又問:「不過這就更怪了。馬在小巷子裡受到驚嚇,居然還能帶著妳一路跑到獵場?據我所知,家裡應該沒有跑得這麼快的馬,更何況是載貨馬。」
蘭蒂爾點頭,「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聖殿騎士說,馬一定是被那裡殘留的邪靈附身,拼盡了全力跑來獵場和它的同類會合。他們說之前也遇過這種事。」
把菖蒲花騎士搬出來,勞倫斯總該沒話說了吧?
勞倫斯沒有繼續在馬的速度上糾結,問了下一個問題。
「然後妳就靠著默念經文,趕走了攻擊公爵大人的魔物?那個魔物可是連聖水都不怕的。」
蘭蒂爾天真地說:「不是哦,是丹尼斯灑的聖水配上我念的經文才生效的!呃……」她露出自知失禮的畏縮表情,再度低下頭。「至少我是這麼想的。爵爺。」
老實說,這番說詞連菲利浦身邊的隊友都露出懷疑的表情,只有菲利浦全盤接受。
蘭蒂爾心裡清楚,一旦她說出自己僅靠著拍手就消滅魔物,很有可能被押上宗教法庭;要是她說出「我是勇者」,一定會掉腦袋。所以她必須緊咬著「聖水加經文」的說詞,至少聽起來沒那麼離譜。
勞倫斯點頭,「說的也是。妳生在牧師家庭,信仰比誰都虔誠,魔物當然不敢靠近妳。不過像妳這麼虔誠的女孩卻遇到這麼多怪事,實在很不合理。」
蘭蒂爾心想:「家裡動不動出人命的人,還好意思說別人?」
她搖了搖頭,「不,不是的。會這樣是因為我太沒用,我找不到坎納少爺的領巾,我連買個蛋糕都會出事。露西亞夫人對我那麼好,我卻連這點事都做不到,我真是廢物……爵爺,就請您依照約定,把我當小偷處置吧,我沒有臉再待下去了……」
這招是她向同鄉的瑪麗學來的。瑪麗從小只要做錯事,就會淚流滿面可憐兮兮地懺悔,極有效率地收獲了大人和男孩們的同情,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把其他女孩氣得半死。
可惜蘭蒂爾演技不如瑪麗,擠不出眼淚。而她也不像瑪麗身為鎮上的首富千金,這招的效果可能會大大降低。
勞倫斯苦笑,「妳才剛救了公爵大人一命,我要是開除妳不就成笑話了嗎?」
這時有名菖蒲花騎士進來通報,待會他們的隊長會向所有人簡報目前的狀況,因為勞倫斯行動不便,報告會在他的營帳進行。
蘭蒂爾正要趁機告退,騎士卻說:「請小姐也留下。」
「呃……好。」
蘭蒂爾一臉為難地乖乖站在旁邊。身為僕人,不能讓主人以為自己很愛四處打聽刺探。然而身為勇者,她急著想知道菖蒲花騎士調查的結果。
※
耶德維爾回到營帳換下衣服,正想休息一下,瓦倫堡公爵就一臉假笑地走進來了。
看來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啊。他心想。
「閣下,這次真是太驚險了,幸好您平安無事。」王弟說:「看來您是個很有福氣的人呢。」
耶德維爾擠出微笑,「被可靠的親朋好友包圍,就是最大的福氣。殿下請坐。」
就座之後,耶德維爾正要叫丹尼斯倒茶,瓦倫堡公爵先開口了。
「不用了,我是來請赫里塞斯公爵陪我用餐的。」
說著就有幾名男僕將一張小餐桌搬進營帳,放在瓦倫堡公爵和耶德維爾中間。
瓦倫堡說:「今晚本該是將獵物火烤,圍著營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歡樂時刻,但是出了這麼多事,狩獵也報銷了,只好將就一下,簡單吃點東西。令叔父受傷不便,只有我們兩個了。」
隨即又有兩名男僕各自端著一個托盤進來,分別將托盤放在兩位公爵面前,掀開托盤蓋子。裡面是一模一樣的菜色:濃湯、麵包、燉肉和布丁。
耶德維爾微笑,「嗯,看起來很美味……嗚!」
他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摀著嘴轉開頭。
瓦倫堡公爵問:「怎麼了?我提供的食物這麼令人作嘔嗎?」
耶德維爾搖頭,「失禮了。只是我一看到肉就想到德魯尼……嗚!」他又看了托盤一眼,仍是痛苦不堪。「麻煩撤下去吧,我看我今晚是吃不了東西了。」
瓦倫堡沈著臉,「公爵大人,您再怎麼嫌棄我,也不用做得這麼誇張吧?」
耶德維爾苦笑,「殿下,請恕我直說,您當時不在場,沒看到德魯尼的慘狀,我真是羨慕您啊。雖然我們都知道德魯尼那種人不會有好下場,可真沒想到會是……嗚!我的腸胃都快要翻過來了……」
他一手摀口一手揉著腹部,「萬一我吃下殿下款待的美食卻又吐出來,豈不是對您更失禮嗎?我可不想為了德魯尼那種人對您不敬啊。」
他連說了四次「德魯尼」,無非是要提醒王弟自己的過錯,讓他別再糾結刁難。
事實是,真正影響耶德維爾食欲的不是德魯尼,而是那片消失的蘑菇。
圖克雷拉,狂人菇。
蘑菇會在不到一小時內全部失蹤,一定是被人摘走了。而摘蘑菇的人是想做什麼呢?
第一個可能是想避免別人誤食,但瓦倫堡公爵跟他的兒子們怎麼看都不是這麼熱心公益的人。
第二個可能,就是用來下毒。
當然也有可能根本不是瓦倫堡家摘的,他們一群老爺少爺也可能根本不知道那菇有毒,但耶德維爾不能冒險。
他可是舉世聞名的「被自己父親關進塔裡的瘋子少爺」,萬一不小心吃到狂人菇,哪怕只有一小口,哪怕只是說了一句神智不清的話,都足以讓瓦倫堡將他關回塔裡,讓坎納上位當公爵。
當他發現那片圖克雷拉消失的時候,就下定決心,寧可餓死也不吃瓦倫堡給的任何飲食。
瓦倫堡公爵招手讓人把食物收走,皮笑肉不笑地說:「本來想趁著今天女眷都不在,跟您把酒言歡好好聊聊,看來是辦不到了。」
耶德維爾說:「若您不介意,也可以喝茶。」
瓦倫堡公爵站起身,「我這輩子第一次請人吃飯被拒絕,已經飽得連茶也喝不下了。」
這時一名騎士進來傳話,請兩人到勞倫斯的營帳裡和其他人會合,尷尬的氣氛這才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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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教主小時看的漫畫裡,幾乎每個純樸的鄉村都少不了一位刁蠻任性,一有不順心就裝哭博同情的富家千金,就像這裡提到的瑪麗。這樣的女孩子用現在的用語就是「綠茶」。雖說大家看似都對綠茶深惡痛絕,但是教主實在忍不住懷疑:也許男生就是喜歡這樣的女孩?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那女人不茶男人也不愛,不是很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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