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爾帶著用過的杯子回廚房清洗,一面準備找機會再溜進育兒室,雖說溜進去也不能做什麼,至少多找一些線索。
這時莉西走進來,「聽說妳剛才被提烏里纏上了?」
「是啊,挺麻煩的。還好王太子解圍。」
莉西冷笑,「這個提烏里也真是,再怎麼說也是國王的兒子,要是他安分點,別人還會給他幾分面子。他偏要胡鬧,然後惹得王太子出面,再次提醒他自己不過是個私生子,真是自討苦吃。」
蘭蒂爾苦笑,心想就算對方是私生子,地位還是比她們這群女僕高得多,實在輪不到莉西來取笑他。
莉西又接下去說:「所以說,私生子就要懂得分寸,日子才會好過。像夏科洛醫生就很有分寸,雖然不能冠上廷達利的名字,至少還是可以在父親的照顧下長大創業……」
蘭蒂爾一驚:「等等!妳說夏科洛醫生是廷達利家的……」
「啊,妳不知道嗎?夏科洛醫生是前前任老爺的私生子,查爾斯跟勞倫斯的同父異母兄弟,他只比勞倫斯大一歲而已。就因為是自己兒子,老爺才會出錢資助他學醫開業。不過那也是因為他比較討人喜歡,老爺其他的私生子就沒有這種待遇。」
蘭蒂爾眼珠差點滾出來,「可是老夫人還准他進出宅邸?還讓他看病?」
莉西微微一笑,「我剛聽說的時候也很震驚。不過呢,夏科洛的母親是個助產士,身分很低,妳也知道老夫人那套:不跟下等人計較,所以她也沒為難夏科洛。當然一開始也不怎麼喜歡他,但是後來夏科洛當了醫生,他開的藥都很有效,還會給老夫人做美容液討她歡心,所以就讓他當了家族醫生。我的腿也是他治療的。」
她看蘭蒂爾還是一臉錯愕,微微聳肩。
「這位小姐,貴族跟我們不一樣。只要把夫家的財產和地位握在手上,貴婦們根本沒必要為丈夫的私生子大吵大鬧。如果對方又恰好是個高明的醫生,又有什麼理由不用呢?」
蘭蒂爾放棄去理解貴族的家庭觀念,而是思考另一件事。
教會的預言說,新的魔王將再度自廷達利家族誕生。雖然菲利浦說人選並不包括私生子,但是像夏科洛這樣得到家族接納,幾乎是在宅邸內長大的成員,真的可以除外嗎?
※
除了提烏里伯爵的小風波之外,整場宴會沒再發生任何意外。
耶德維爾第一次以成人的身分品嚐了美酒,與諸多貴族們客氣得體地聊天,並和幾位貴族千金共舞。
他知道這幾位小姐不久後都會成為他的相親對象,但他也知道自己和她們不會有結果。
晚餐很美味,音樂很悅耳,還施放了炫爛的煙火。瓦倫堡夫婦也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搞事,所以氣氛很融洽。就這樣到了快天亮的時候,賓主盡歡地散會了。
老夫人心滿意足地走上樓,嘴上還叼念著。
「就是要這樣,廷達利家永遠是社交界的中心!那個提烏里真的是丟人現眼,每次都喝沒兩杯就發酒瘋,每次都是那句話。『你知道我是誰嗎?』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就是個三流舞女生的雜種,上不了檯面的下等人!」
這話還真是耳熟啊,耶德維爾心想。能夠把國王的兒子和自己的孫子平等對待,老夫人也算是個堅持原則的人吧。
勞倫斯笑著輕拍他肩膀,「第一次參加舞會就表現這麼好,不愧是廷達利家的人。晚安了。」
耶德維爾跟著笑了。「叔父晚安。」
雖然很累,耶德維爾的精神仍然很亢奮。他想和蘭蒂爾分享第一次參加社交場合的心情,但她忙著做舞會的後續收拾工作。丹尼斯也在幫他更衣後回家去了,只剩他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決定去院子裡迎接日出。
他披上睡袍抵擋清晨的寒風,來到朝東的側門台階上坐下,看著漸白的天空。
忽然有個蒼老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身上那股淡淡的臭味讓耶德維爾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人是負責倒垃圾的漢斯,也是家中最年長的僕人,已經年近八十,腦袋也不太清楚。
漢斯的工作就是每晚熄燈後,到廚房收走垃圾,把不能燒的用推車推到城裡的垃圾場丟棄,能燒的就在家裡的焚化爐一把火燒掉。
而家裡的焚化爐就在院子的西北角,離耶德維爾以前被囚禁的塔樓很近,所以耶德維爾這幾年每天都是被燒垃圾的煙薰醒,對燒垃圾的老頭自然也沒什麼好感。
不過,離開塔樓短短幾個月,此刻見到漢斯,耶德維爾心中竟生出幾分懷念。
漢斯顯然剛收完垃圾,一坐下就重重歎了口氣。
「唉,累死我了,今天垃圾還真多。是說小哥你是誰啊?」他瞇起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耶德維爾,完全不知道眼前就是這個家的主人。
耶德維爾懶得解釋,便說:「我是耶德維爾。」
「哦,新來的是吧?」
耶德維爾忍笑點頭,就某種意義來說,他確實是新來的。
老漢斯也沒留意自己鬧了笑話,自顧自的說:「才剛來就遇到這種大場面,一定很累吧?放心,以後就讓老漢斯照顧你。」
「謝謝。」
老漢斯是個自來熟的人,一隻手搭在耶德維爾肩上,神秘兮兮地說:「我說真的,你在這家裡千萬要小心點,這屋子不太平啊。前幾個月就有四五個男僕無緣無故失蹤,大家都說他們是辭職不幹了,才不是呢。我好幾次看到那幾個人在家裡東摸西摸不知在打探什麼,沒多久人就不見了。」
耶德維爾心中一驚:男僕失蹤?怎麼都沒人跟他提過?
漢斯一臉睿智地說:「我敢打賭,他們一定是被塔樓上面那個瘋子殺掉了。」
「怎麼可能啊!」塔樓瘋子本人氣得直跳腳。
「我向查爾斯老爺報告的時候,老爺也跟你說了一樣的話。他還說那些人的行李都沒了,一定是辭職了,叫我不要亂想,可是就真的很可疑啊。是說我也好久沒見到查爾斯老爺了,他不知道在忙什麼?」
忙著在天上吐槽你啦!耶德維爾無奈地歎氣,暗自後悔不該聽這老糊塗瞎扯。
「啊,對了。」漢斯忽然從身後的背包拿出一瓶酒,「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呢。我把這寶貝留到今天,總算可以開了。小子,你也喝一口吧?」
「謝謝,不用了。」耶德維爾在晚宴上喝了三杯,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真是個沒口福沒眼力的傢伙,這可是好東西呢,而且是全新的,封條都還在。」老漢斯說著開了瓶塞,直接把嘴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啊!太爽了!」
耶德維爾本來不想理他,仔細一看那酒瓶,不禁吃了一驚。雖說他的品酒課上得不怎麼樣,仍可以認出那是非常高級的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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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總覺得大宅裡就是少不了這號人物,乍看之下瘋瘋傻傻,凡事都狀況外,卻常常看得到別人沒注意的細節。阿嘉莎的推理小說裡也常出現這樣的人,只是最後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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