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會議的人是瓦倫堡、耶德維爾和勞倫斯,教會這方是菲利浦和他的隊長。最突兀的人自然是蘭蒂爾。
隊長告訴眾人他們目前的進展:騎士們在附近的幾個獸穴找到了德魯尼的殘肢,已經被啃得差不多了。顯然使用邪術的人只用了他的腦袋,把身體拿去餵了野獸。
那個土坑裡除了德魯尼之外,還有十個已經化為枯骨的人頭,表示對方不是第一次使用黑巫術。
最糟糕的是,德魯尼的腦袋可能是在上一個朔月之夜埋下去的,而那正是入秋後的第一個朔月之夜,一年之中陰氣最重的夜晚,埋腦袋的人將會得到強大的邪惡力量。
勞倫斯蹙眉,「居然在皇家獵場裡進行黑魔法儀式,這人未免膽子太大了點。這樣不是很容易被發現嗎?」
瓦倫堡說:「這裡是今年才被劃入皇家獵場,也許黑巫師還來不及轉移陣地,畢竟如果不是王室成員,不會這麼快得到消息。」
這話當然是暗諷廷達利家身分不夠高,不過大家都沒心情理他。
菲利浦接下去說:「根據戴蒙小姐提供的線索,我們已經派人去搜查了克倫街二十九號,住戶已經逃走,但是可以確定他是黑咒術師,屋內殘留著許多飼養魔物的痕跡。推測他的下咒方式是將目標的貼身衣物餵食魔物,讓魔物去追殺目標。」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件物品,「這是騎士們在咒術師的屋子裡找到的,應該是施咒後的殘骸。最驚人的是,這兩樣東西上面都有廷達利家族的家徽,請各位過目。」
耶德維爾指著其中一個東西說:「這是我的袖扣。另一個是……手帕嗎?」
勞倫斯大驚失色,「等等,這該不會是坎納的領巾吧?難道咒術師也對坎納下咒了嗎?」
瓦倫堡公爵跳了起來,「還坐著幹什麼?快點回去救坎納!」
菲利浦阻止他,「殿下請放心,領巾沒有被完全吞噬,表示施咒並沒有完成。」
領巾和袖扣自然是蘭蒂爾交給菲利浦的。菲利浦送蘭蒂爾進廷達利家臥底這麼久,第一次得到實績,此刻心中彷彿有蝴蝶在飛舞,就連對王弟說話也是底氣十足。只是正因為太過興奮,他管不住嘴巴的毛病又犯了。
「而且啊,如果廷達利家的小少爺在家中橫死,消息一定會瞬間傳遍首都,各種謠傳鬧翻天,但是現在首都那邊的隊友並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就表示……」
瓦倫堡公爵怒喝:「你說誰橫死?」
「不是不是,我只是說如果,是假設。事實是公爵大人和小少爺都活得好好的,兩位都沒死,真是太好了。當然我絕對不是希望你們兩位中間死一個,雖然一定有很多人這麼希望,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蘭蒂爾絕望地看著徹底陷入無意識狀態的菲利浦,心中祈禱他趕快閉嘴。正當騎士隊長準備給菲利浦一巴掌的時候,耶德維爾開口拯救了場面。
「諾瓦騎士,請問德魯尼也是這個咒術師殺死的嗎?」
菲利浦終於恢復了神智,「這個嘛,我們還需要再調查,目前看來是這樣。」
蘭蒂爾思考著,德魯尼和其他十個人頭很顯然是用來獻祭,也許咒術師是用這個方法召喚魔物,再驅使牠們去咒殺別人?
耶德維爾又問:「你們查到花錢僱咒術師暗殺我們的人是誰嗎?」
菲利浦一臉遺憾地搖頭,「咒術師大概是在逃亡的時候,把交易的紀錄帶走了,那種人對於客戶的資料都是會嚴格保密的。」
當然蘭蒂爾已經告訴他委託人是海莉葉,只可惜沒有證據,沒辦法立刻逮捕海莉葉。他只能做下簡單的結論。
「無論如何,能夠取得您和令弟貼身物品的人,一定就在您的府上,請大人同意讓騎士團和警備隊入府搜查。」
耶德維爾正要點頭,騎士小隊長卻打岔,「等等!沒有大主教同意,我們不能隨意進入貴族的府邸!」
「可是,只要屋主自己同意的話……」
瓦倫堡公爵打斷了菲利浦的爭辯。
「要搜查當然可以,但是內子和康絲坦,還有瓦倫堡家僕人們的房間就不用查了。坎納是我的外孫,內子和康絲坦都不可能加害他。哈爾妲和其他僕人們全都對康絲坦忠心耿耿,也沒有嫌疑。至於其他人,就請騎士團不用客氣,盡量調查吧。」
意思就是除了他家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嫌犯。
耶德維爾的白眼差點翻到頭頂,「照您這麼說,我跟坎納都姓廷達利,所以廷達利家的人也全都沒有嫌疑嘍?」
瓦倫堡冷冷一笑,「理論上是這樣。但是您也上過歷史課,應該知道吧?曾經有陰謀家意圖暗殺政敵,為了擺脫嫌疑同時找人暗殺自己,不過當然會暗殺失敗。例如在緊要關頭時,被忽然冒出來的女僕救下性命……」
這話只差沒直接指著耶德維爾鼻子說他用苦肉計謀害幼弟了。耶德維爾大怒,跳了起來,丹尼斯連忙上前用力拉住他,勞倫斯也急著說:「耶德維爾,冷靜點!」
「兩位公爵請不要痛路……嗚!動怒……」騎士小隊長急到咬到舌頭,口齒不清地說:「偶們只素想抓到換人,犯人,沒有籽則,指責任候人,任何人……」
至於肇事者菲利浦,早就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蘭蒂爾兩眼發黑:還搜查什麼?就算沒有咒術師,那屋子本身就是魔窟啊!
耶德維爾咬牙切齒,「你就不想查出是誰想謀害你外孫嗎?」
瓦倫堡毫不客氣地說:「何必查?我知道是誰。」
勞倫斯搶著開口:「隊長,如果要搜查,請先取得大主教的許可。否則的話,我們會自己清理門戶,不用勞煩教會出馬。」
耶德維爾怒極,「去你的許可!盡管來搜,最好把那屋子裡所有的髒東西全都翻出來!」
勞倫斯厲聲說:「耶德維爾!我知道你累了又受到驚嚇,所以失去理智。相信你不是故意說這種話,但請你不要再說了!」
耶德維爾正要回嗆,眼角瞄到蘭蒂爾從地上撿起一個盤子,顯然想給他來一記「旋轉的真理暴擊」,他只好乖乖閉嘴坐下。瓦倫堡公爵哼了一聲,也不再開口。
看到情勢緩和,菲利浦才從凍結狀態中復活,用蚊子般的聲音進入下一個話題。
「這次多虧戴蒙小姐的線報,我們才能查獲咒術師的巢穴。根據教會的獎勵規定,不久後您將會獲頒獎章。」
勞倫斯帶頭鼓掌,「恭喜妳,蘭蒂爾,妳真是廷達利家之光啊。」
耶德維爾勉強跟著鼓掌給她面子,而瓦倫堡仍是冷笑。
「謝謝各位……」蘭蒂爾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著,心想:教會的獎章不知能不能賣錢?
※
狩獵隊伍和騎士團離開皇家獵場之後,留下來善後的首都警備隊員撿到了一袋看起來很美味的牛耳菇,立刻帶回總部大快朵頤。幸好隊醫發現異狀及時阻止,才沒釀成大禍,只是有三個年輕隊員在大街上裸奔而已。
回到廷達利家後,看到坎納仍然活蹦亂跳,眾人才鬆了口氣。
廷達利家展開了大搜查,每個僕役的房間和私人物品都被翻了個遍,卻找不到任何跟咒術師勾結的痕跡,只是引起了僕人們的恐慌和不滿。
瓦倫堡公爵也把自己家的人查了一輪以示公平,當然是什麼都沒查到。
由於蘭蒂爾也算是查出了領巾的下落,領巾事件就此結案。而蘭蒂爾和丹尼斯各自救了耶德維爾一次,兩人都得到了賞金和一天的假期。
雖然還有人想帶風向,暗指蘭蒂爾正是幕後主使,但等到教會的黃銅獎章裝在一個皺巴巴的紙袋裡交到蘭蒂爾手上,眾人只能乖乖閉嘴。畢竟沒人敢質疑教會的判斷。
蘭蒂爾很快就發現,教會的獎章不但不能典當,她還得打賞給送獎章來的人。於是剛從勞倫斯那裡拿來的獎金立刻就去了一大半,連莉西都對她投來同情的眼神。
說到莉西,她的情人羅恩除了變魔術外又多了新的生財方式:在劇院向眾人講述他和黑咒師為鄰的驚險故事,大受好評。
除此之外,根據女僕間的竊竊私語,蘭蒂爾知道了以下的狀況:海莉葉告訴勞倫斯,露西亞夫人疑似玉體違和,動不動幻覺幻聽神經緊張,而且還為了想吃檸檬蛋糕歇斯底里。勞倫斯本來打算把妻子送到拉契爾莊園養病,露西亞抵死不從,最後勞倫斯要她待在房間裡靜養,每天都要吃藥,沒有醫生允許不能下床。
雖說蘭蒂爾也被露西亞惡整,她仍然為露西亞感到深深的遺憾。都已經嫁進來這麼久,難道還不知道海莉葉是除了勞倫斯之外,第二不能得罪的人嗎?
她身邊那幾個侍女也是,以瑪姬為首,每個人都只會跟著夫人起哄做傻事,沒人想到要勸阻。貼身侍女不是只要幫主人梳頭換衣服就好,還要兼任顧問,這些人實在是嚴重失職。
這天早上,耶德維爾梳洗完畢,準備去書房上課。出發前他很鄭重地面對蘭蒂爾和丹尼斯,向他們一鞠躬。
「我還沒有正式地說過,謝謝你們兩位救了我。照理我應該獎賞你們,但是……」
但是他是個沒有零用錢的可悲公爵。即便明知家裡藏著殺人兇手卻仍然無計可施,可悲至極的公爵。
兩人同時回禮。
「大人客氣了。」
「這是應該的。」
耶德維爾輕歎,看著丹尼斯。「我叔父沒有看錯人,你真的很能幹。」
丹尼斯仍舊面無表情。「勞倫斯爵爺對我有大恩,我必盡力回報。」
耶德維爾聳肩,「他對每個人都有恩情。」
雖說丹尼斯等於是直接表明自己是勞倫斯的人,耶德維爾倒是不討厭這種坦率的態度。
短短一天的狩獵,他就差點死了好幾回,全靠蘭蒂爾和丹尼斯的援助才撐下來。這讓他明白必須更珍惜身邊可用的人才,就算對方不是百分之百向著自己。
送耶德維爾進書房後,蘭蒂爾正要繼續工作,忽然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她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海莉葉。
說來說去,得罪海莉葉最嚴重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嗎?她之前摸進海莉葉房間搜查,離開的時候太匆忙忘記鎖門,鐵定已經引起注意了。再加上海莉葉下咒被她破壞,一定是恨死她了。
蘭蒂爾心裡很清楚,海莉葉的獠牙下一個要咬的人,正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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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露西亞完全沒有宅鬥的天分。但是擅長宅鬥又怎麼樣呢?宅鬥說來說去就是內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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