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是一刀割喉,兇器則是掉落在屍體附近的一把拆信刀,是瓦倫堡公爵夫人送給德魯尼的禮物。德魯尼的外套也掉在刀子旁邊,上面濺滿了血,兇手自然不想穿著到處跑。
證據實在太明顯,即使瓦倫堡公爵夫人極力主張是廷達利家的人殺死車夫栽贓給德魯尼,首都警備司令也只是給她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告訴她其實有不少人匿名投訴德魯尼侵害少年,只是沒人願意出面指證而無法立案,總算堵住了公爵夫人的嘴。
最後案件以「德魯尼殺死試圖阻止他逃跑的車夫,隨即順利脫逃」立案,首都警備也立即發布德魯尼的通緝令。
至於里歐,德魯尼畏罪潛逃自然就表示他無罪,勞倫斯給了他一些補償金,讓他留在詹姆斯身邊打雜。
瓦倫堡公爵夫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廷達利老夫人和勞倫斯道歉,不該將德魯尼這種品性低劣的人帶進廷達利家中,然而她對耶德維爾卻一句話都沒說。
當她提議再推薦別的名師時,勞倫斯很客氣地回答:「一直換老師對公爵的課業會有不良影響,不如就繼續用耶德維爾原本的老師教課,王弟殿下再抽空前來驗收就好?」
夫人這回摔了個大跟頭,再糾纏只會自取其辱,於是她笑咪咪地回答:「也對。那就由我代替我家老爺,隨時督促小公爵用功吧。」
也就是她不打算離開的意思。
耶德維爾旁觀著這一幕,發現所謂的貴族,雖然表面上很重視名譽,其實臉皮還蠻厚的呢。
※
蘭蒂爾在院子裡漫無目的地走著,覺得腦袋發脹。
迪隆鎮仍在封鎖中,雖然菲利浦帶來消息,說錢和藥已經送給她的家人,要她不要擔心,蘭蒂爾仍是憂心忡忡。
實在看不出廷達利家中到底誰是魔王,她不禁懷疑「魔王生於廷達利家」的預言有誤。但是連著死了三個人,難道真的和魔王無關嗎?
不對,是四個人。直覺告訴她,德魯尼並沒有離開這座宅邸,至少不是活著離開。
總之現在的廷達利宅邸可說是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凶宅。
她已經把宅邸裡她能進去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線索。接下來只剩主人們的房間。
除了耶德維爾的臥室以外,其他主人的房間她只能偶爾進去端個茶或拿東西,馬上就得出來,根本無法搜查。
唯一的辦法就是趁主人們不在的時候,一間一間溜進去。
這可不是普通困難,稍有不慎就會被貼身侍從活逮,到時無論耶德維爾或勞倫斯都保不住她。
正在頭痛的時候,遠遠地卻又看見馬特站在花圃裡朝她熱情招手。蘭蒂爾實在受不了,假裝沒看到快步閃開。為了避免馬特跑來追她,她專挑樹叢濃密的地方躲,壓低了身體匐匍前進。
轉念一想,萬一馬特以為她在跟他捉迷藏,更認真追過來怎麼辦?
為了避免這個結果,她準備起身回屋,耳邊卻聽到勞倫斯的聲音。
「請問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蘭蒂爾這才驚覺自己已經來到涼亭旁邊,而瓦倫堡公爵夫人正坐在長椅上,一臉悠閒地和勞倫斯談話。
蘭蒂爾和他們中間只隔著一排樹叢,她只得屏氣凝神,免得弄出動靜被活逮。
瓦倫堡公爵夫人說:「少爺您就別再裝傻了。大家心知肚明,您跟我一樣想要趕走耶德維爾。那小子就是個大麻煩,把他留在家裡對瓦倫堡和赫里塞斯兩家都沒好處。或者該說,對您對我都沒好處。」
「請殿下不要為難我。耶德維爾和坎納都是我的姪兒,我對他們一樣疼愛,但是法律就是法律,只有長子能繼承……」
夫人打斷他:「這我當然知道,所以您也不能繼承。同樣流著廷達利家高貴的血,您那個不孝的哥哥繼承了爵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您卻只能在家裡管帳,不覺得很委屈嗎?」
勞倫斯微笑,「這是次子的宿命,連尊貴的王弟殿下都不覺得委屈,我這樣平庸的人又怎麼敢有怨言呢?」
夫人的侍女衝口而出:「憑你也敢跟我們家老爺比?」
她的主人立刻抬手阻止她。
「不得無禮。勞倫斯少爺,我家侍女不懂禮貌,請別介意。不過她也沒說錯,同樣是次子,我家老爺跟您有天壤之別。比如說,他可以幫您取得爵位,讓您擁有自己的頭銜和宅邸,不用再困在廷達利家裡作牛作馬,這不是更適合您嗎?」
「……」
「我想想看,諾伊斯伯爵家已經絕後了,就請國王陛下把這個頭銜轉給您吧。再把他們的房子整修一下,雖然比廷達利家小一點,也是很氣派的。從此您也是名正言順的貴族,可以堂堂正正地出入宮廷,和尊貴的家庭聯姻,建立新的家系。您還沒有孩子吧?如果日後生了女兒,可以讓她嫁給坎納……」
「夫人,您想得太遠了。」勞倫斯彬彬有禮地打斷她,「我以身為廷達利家人為榮,我也會一生守護廷達利家族的利益和尊嚴。現在既然家主是耶德維爾,我就會支持他到最後。您不用為坎納擔心,他既然是廷達利家的人,我一定會確保他得到最好照顧。如果您覺得這樣還不夠的話,不如把諾伊斯伯爵的頭銜轉給坎納如何?」
「我……」
瓦倫堡公爵夫人氣堵咽喉,蘭蒂爾雖然看不到她,仍然可以想像她面紅耳赤的模樣。
夫人丟掉了禮儀和優雅,大聲說:「你對坎納到底有什麼不滿?讓他當公爵有什麼不好?」
「坎納那麼可愛,我怎麼會對他不滿呢?問題是如果讓他繼承,廷達利家的赫里塞斯公爵就會變成瓦倫堡家的赫里塞斯公爵,這點恕我萬萬不能接受。」
「說什麼傻話……」夫人無力的辯解聽起來很心虛。
「沒事的話,我先告退了,夫人。」
勞倫斯離開後,瓦倫堡公爵夫人恨恨地嘖了一聲,也氣呼呼地離去,留下樹叢後的蘭蒂爾。
她雖然不太喜歡勞倫斯,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機智和口才,佩服之餘又感到深深的迷惘。
勞倫斯說要支持耶德維爾到最後,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麼……
耶德維爾的父母真的是他殺的嗎?
隨即她又想到更為迫切的問題:莉西奉命跟蹤她,那她剛才偷聽兩人談話的事,是不是被看見了?
她背後一陣涼,連忙四處張望尋找莉西的蹤跡,卻完全沒看到莉西人影,只有馬特站在噴泉邊對著其他女僕胡說八道。
蘭蒂爾越想越糊塗,到底是她今天運氣特別好,還是其他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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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其實說房子是凶宅不太準確,畢竟第一位死者是病死(大概),第二位是自殺(好像),只有第三位是如假包換的謀殺,所以貴族們應該還是可以安心地住下去。畢竟,怕鬼還能當貴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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