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葉清和距離車禍將近半年，回家休養也已經六個星期了，這段日子除了定期回診複查，還每兩天就回醫院復建。前天回診，腦科及眼科都沒什麼變化，基本上病況持平就當作是朝好的方向在發展。至於骨科，醫師確認大腿骨折的地方癒合得很好，可以逐漸脫離拐杖、正常行走了。正好今天東西送到，安瑀要帶葉清和出門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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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葉清和讓安瑀帶他去買白手杖，他試遍市面上現有的手杖，都覺得用起來不順手。由於葉清和個子高，手杖長度也需要比較長，一般材質的手杖重量就會比較重，使用久了手腕容易疲勞。最後葉清和決定聽輔具店老闆介紹的，選用一款材質輕、回彈力強、高密度玻璃小珠反光、價格貴三倍的材質做訂製。安瑀對這種浪費錢的行為其實非常不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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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暫時的輔具，等你眼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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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沒好呢？」葉清和還是那個態度。也不是對復原沒信心的喪氣。就，反正很積極地在籌備盲人新生活。很詭異，但他開開心心的，安瑀也不能說什麼，只好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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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量身訂製的手杖送到了，安瑀讓葉清和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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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安瑀將葉清和帶到門外電梯間那一小塊空地，把折成好幾節的手杖放進葉清和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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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麼？」葉清和摸了摸，欣喜地反應過來，「我的白手杖？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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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午剛送來，你試試看，」安瑀退到旁邊讓出一個位置，「握住杖柄，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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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和一個華麗麗動作，杖頭直接揮出去打在安瑀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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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喔，」安瑀扭了半圈身子往旁邊躲，還是沒閃過偷襲。他揉著小臂哭笑不得地說，「葉董，這是白手杖，不是三節棍啊，別往上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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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和嘿嘿地乾笑，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說：「抱歉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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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杖重新摺疊好，安瑀拉住葉清和的手，先讓他牢牢握住杖柄，然後手覆著葉清和的手背輕輕往下一甩手腕，手杖像一條白蛇瞬間拉直。他先教葉清和持杖方式，站立、行走、上下樓梯，不同動作都有不同執杖的姿勢，既能保護自己，又不會傷到旁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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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瑀講了幾個要點之後，葉清和才知道，白手杖最主要的作用是識別地面高低差與障礙物，不能當成輔助杵杖。難怪以前看見小土蛋持杖行走時，那杖都伸得很長還左右大幅度擺動，那時他還不滿地要人動作小一點，別影響自己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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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頭要貼著地面左右擺動，擺動的幅度略大於你的肩寬，上下樓梯時不擺動手杖，保持在身前垂直方向，這樣才知道下一階台階。還有，上下樓梯的時候，都不可以橫著拿手杖。」安瑀一邊說一邊注意葉清和，雖然他的視線本來就不聚焦，但他明顯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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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董？」安瑀拍拍葉清和的手臂，「怎麼了，我說得太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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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葉清和低頭掩飾一下情緒，才抬起頭對安瑀笑了一下，「你的聲音太滄桑太有磁性，我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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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來就傻的吧！安瑀無言地清了清喉嚨：「專心！把我剛剛說的複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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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和走神歸走神，安瑀老師的教導可是都有聽進去的，他順暢地把剛剛的持杖重點說一遍，讓安瑀沒有罵他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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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下樓走一圈。」安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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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的墨鏡呢？」葉清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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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墨鏡？外頭陽光不強，你不需要墨鏡。」安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倒是需要加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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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盲人都要戴墨鏡的，這樣配備才齊全。」葉清和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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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瑀真不知道葉清和對於盲人的配備有什麼誤解。大部分盲人會戴墨鏡的原因是因為眼睛異常，有的人瞳仁混濁、或左右眼斜視，甚至眼球變形、萎縮造成眼眶凹陷。總的來說是為了不嚇人，所以才帶個墨鏡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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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葉清和是因為腦部視神經的問題才看不見，又不是眼球本身。他的眼睛很大眼頭很圓，雙眼皮褶子前窄後寬，眼尾微微上拉。瞳孔黑油油的，帶一點水潤的反光。安瑀仔細看了，還看見他左眼眼尾下方的顴骨上有一顆很小很淡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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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是雙很美很深邃的眼睛，即使現在失去神韻，還是能感受到曾經的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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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和此時表情很認真，失焦的大眼睛對著安瑀，明知道他現在看不見，但安瑀就是覺得被「看」得臉上發熱：「你，你真的不用。」安瑀退後一步，用手朝臉部搧搧風試圖降溫，「別人那是為了遮醜，你的眼睛不醜，不用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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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只是不醜？」葉清和聽出安瑀聲音裡的不自在，輕輕笑出聲，「以前有人誇過我眼睛漂亮。」輕笑裡帶著一點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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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有什麼用，都是瞎的。不管以前還是現在，都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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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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