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翊致自從得了闢寒和融雪,愛不釋手,又尋了許多琴法典籍,隨莫辭學了幾首新曲。
門中也有素喜音律的弟子,其中有幾個師弟妹年紀小不害臊,不敢去吵莫辭長老,聽聞秋翊致得了新琴,便天天纏著大師兄給他們彈琴。秋翊致雖疼愛這些師弟妹,卻分得清輕重緩急,只偶爾為他們彈奏。聽說有大師兄的琴曲可以聽,有些好奇的弟子也前來一聽,更有本就同樣用琴的弟子,也前來觀摩,若能趁機被大師兄指點一二就再好不過了。
這日,秋翊致被圍著彈琴,卻見人群中有個略微陌生的身影,好像是第一次來聽琴。定睛一看,竟是溫未嵐。
對上目光,溫未嵐有些訕訕,他素日少摻合這些,只不過前幾日早課的同桌提起此事,聽是自己的親傳師兄,不知怎麼的,今日下學後就繞到了這裡。
平日裡並不聚在一起習武,這還是溫未嵐第一次聽秋翊致完整地彈奏一曲。許是見連溫未嵐都來捧場,秋翊致也彈奏得更投入了些,一曲結束,溫未嵐面露驚豔之色。
人潮散去,秋翊致抱著琴,看向尚未離去的溫未嵐,道:「小師弟也對音律感興趣嗎?」
「曾經略感興趣。」溫未嵐答道。
秋翊致有些好奇,問道:「為何說是曾經?」
「我也曾學習過樂器,後來發現音律使我分心,所以放棄音律,一心修煉了。」溫未嵐看了看秋翊致懷中闢寒琴,如實回應。
「小師弟也認為音律這些是旁門左道嗎?」秋翊致問。
溫未嵐垂眸,緩緩道:「並不是的。不瞞師兄,我其實曾經喜歡音律,可我一旦做了某件事情就會想做得更好,如此下去確實有所影響,故而才選擇放棄。」
「是我誤會了,原來小師弟也曾是愛音律之人。」秋翊致不無婉惜地道,「如此放棄,小師弟會不會覺得有些可惜?」
溫未嵐卻搖了搖頭。「為了修煉放棄其他,並不可惜。」
「小師弟是真的一心修煉,是我失言了。如此說來,師兄倒有些慚愧。」秋翊致摸了一把嘴唇,後而笑言。
溫未嵐也莞爾,客套地說道:「師兄何必慚愧,是我不能一心二用,才不得不做選擇,師兄就兼顧得很好。」
聽了這話,秋翊致倏忽頓了頓,欲言又止,「小師弟,其實……我們可以不必如此生疏的。」
溫未嵐被他說得一愣。
「我……沒那麼覺得。」溫未嵐回應道。
「抱歉,每個人習慣的距離都不一樣,是我有些冒犯了。」秋翊致抱歉地說。
溫未嵐的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秋翊致抱著琴告別了溫未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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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山學殿中,長老正教著基礎丹術課。溫未嵐坐於殿中聽課,雖然門派有授入門之道,可大部分人還是如他一般,對丹術只知預熱起爐,再往後便一竅不通。
他低頭輕捏著手中一顆朝霞丹,是前幾天前從藥閣領來的,由派中丹師所製,品質算是佳品,可他卻無厘頭地一直想起那日秋翊致送來的丹藥。
那兩顆朝霞丹他早已服用,朝霞丹在製作上並不算困難的丹藥,按理來說在派中能尋到的丹方應是一樣的,只是那天秋翊致送來的味道卻帶著微微的酸甜,掩蓋了其原本的苦澀,與藥閣領來的滋味截然不同,倒有幾分可口,想來應是特意調配過的。本來放入口中的霎那溫未嵐還懷疑自己吃到過期丹藥了,只是消化後確實修為進步,從其藥效來看甚至像是剛起爐不久的,想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想著那丹藥,溫未嵐覺得幾分有趣,煉丹的人不僅加料調和了味道,還不只像尋常糖果般只有甜味,酸酸甜甜,倒像在吃水果。在藥閣領的藥吃久了,偶爾嘗嘗這種丹藥也不錯。
重點是,剛起爐的丹藥確實比藥閣裡放久的功效來得要好許多,真想再吃上一回新鮮的。還能有下次嗎?
想來應該是沒有了。那藥估計是為那位蕭二師兄所製的,如今蕭縱野已升金丹,自是不再需要這些朝霞丹,秋翊致自然不會再煉。如此說來,自己倒是沾了一回蕭縱野的光。可蕭縱野對是自己是那般厭惡,自己是因為對方才被順便捎上,竟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性格獨立,又一心撲在修煉上,自來到派中,雖有結交朋友,卻都不算十分親近,也不懂得與長輩和師兄姐打交道。拜入裴長清座下是他最大的意外,後來得知是託父親之緣;然後有個溫和的師兄,得了關照卻是因為他人的緣故。雖然他從開始便並不懷抱什麼期待,但這段時日將師門三人的感情看在眼裡,身在其中卻彷彿局外,難免生出以前沒有的心思,或者算是自我反省。
是不是他一直以來,太過於習慣迂迴,過於被動?他什麼時候能不藉他緣,只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受到重視呢?
溫未嵐思索著,絲毫沒有察覺自己上課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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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轉眼間便到了溫未嵐成年之日,加之其最近晉升金丹,一早便有幾個結識的同門前來祝賀,溫未嵐禮貌地打著交道,一時間還有些喜氣洋洋。裴長清與秋翊致亦攜禮上門,祝賀了一輪便離開了。
將人都送出門後,屋閣中恢復寧靜,溫未嵐方走向桌案,清點起眾人送來的賀禮。
一副棋盤、一個香囊、一本寫著「魔尊仙君之傾世虐戀」的話本……這是什麼東西啊?溫未嵐額頭冒著黑線,將話本移開,轉而拿起兩個匣子。
這兩個匣子雖長得不同,從大小卻一看便知是扇匣。溫未嵐先打開一個雪白色的竹紋匣子,裡頭果然裝著一把玉骨扇,扇面是翠青色,上頭畫著一隻燕雀,栩栩如生,有幾分可愛。扇子整體看起來要價不斐,想必是師尊所贈。
將扇子輕輕放下,溫未嵐又拿起另一個蓮華紋的扇匣,重量明顯要輕一些,好奇打開,卻見裡面沒有什麼扇子,有的只是一個扇墜。將扇墜提起,只見絲繩串著和田玉珠,由淺至深漸變顏色,扇墜中央打著一個小小的吉祥結,垂下的流蘇是銀白色的月光絲,柔柔地泛著一層薄光。
他隨即將這枚扇墜繫在剛得的玉骨扇上,拿起來轉了一圈又揮了揮,十分中意的樣子。
收了禮物,看著扇與扇墜,溫未嵐的腦海自然而然地聯繫到贈禮之人。
算起來,入師尊座下後,也算是和大師兄見過好幾次面了。他能感覺大師兄是個好相處的人,言談間並沒有什麼距離感。可兩人每次碰見,卻總是客氣疏離,比一般內門弟子還要和秋翊致不熟悉。
「小師弟,其實……我們可以不必如此生疏的。」依稀記得大師兄說過這麼一句話,當時的他愣了一愣,習以為常的相處模式並沒有讓他覺得特別疏遠,原來在對方眼裡卻未必相同。
又憶起前一天裴長清召自己前去,關懷自己一切可好,有沒有任何需要,被自己都以過得很好,謝謝師尊美意給回絕了。裴長清臉上的神色儘管只有那麼一絲一點,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其中的無措與淡淡失望。
如今想來,不禁也有了些懊惱,自己為何總將他人的關懷推得一乾二淨,不留餘地?
似是想起什麼似的,溫未嵐突然放下扇子,走到櫃前拿出一個細長盒子,取出其中之物。他看著手中玉笛出了神,再而回過神來,纖細的手指按在笛孔上,將玉笛搭在唇邊,輕聲吹奏了一段小節。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j1mwVp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