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裏頭那兩個仍搞不清狀況有多嚴峻的男士後,李愛敏走出王成的辦公室,對仍埋首於文件處理的男秘書說:「叫門口那女的接待員快點來這兒,然後你也給我進去裏面,在我回來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出。」
因為王成的辦公室有卓越的隔音功能,所以一直坐在房外的男秘書是聽不到李愛敏他們剛才的對話,也聽不見從對講機中傳來的叫喊聲。但是知道眼前這個少女是老闆高薪請回來的一流保鑣,男秘書馬上察覺到有事將至,便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點頭示意後拿起桌上的電話致電接待的小姐要她立馬來到王成的辦公室。
李愛敏看到男秘書有效率的工作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想起在身後房內的那兩人又有點受不了似的翻了個大白眼。
明明其中一人是香港成功商人之一的大叔,平時看上去就像一隻老狐狸,跟我家那個大叔不相伯仲,怎麼在我身邊時腦袋卻像掉了根螺絲一樣笨?
嘆了一口氣,李愛敏快步往升降機走去。
她站定在升降機門前約十步距離的位置上,雙眼緊盯着那示意樓層的電子牌,看着那發光的數字緩緩上升,來到她所在的頂樓。
「叮」的一聲,升降機門徐徐打開。
乘搭的只有一個男人,一個滿身鮮血的儈子手。
當大門打開時,他正悠然自得地用衣服擦拭着手上的刀,使染在衣服上頭的血越發深紅,像是隨時都會有血滴出來似的。
「哦?」他踏出來後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只有李愛敏,不禁有點驚訝。可是認真看了看李愛敏那凜冽且無所畏惧的神情,他也沒有掉以輕心,停下擦拭的舉動,試探地往前踏了兩步。
李愛敏仍是一動也不動,旁若無人地看着前方,全然沒把手持西瓜刀的男人放在眼內。
「真的只有你?」男人疑惑地問。
「⋯⋯」
「王成腦子壞了嗎?怎麼會請個女娃娃來保護自己?」
「⋯⋯」
眼見李愛敏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男人也沒怎介意的樣子,僅是挑了挑眉,睨視着李愛敏說:「小妹妹,我不知道你那布袋裏有什麼,也不知道王成那老頭為什麼會讓你出來,但是不想死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家,把今天的事情的忘掉。」
聽到這,李愛敏才稍感興趣地勾了勾嘴角,問:「回去?你會讓我回去?」
男人愣了愣,然後仰天大笑,再兇狠地說:「不會。」
「我猜也是。」李愛敏點點頭。
「怎麼?你覺得自己能夠打倒我嗎?」男人自傲地說。「樓下那些專業保鑣也制服不了我,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做些什麼?」
李愛敏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解開布袋,伸手進去摸出一把有她手臂那麼長的劍。
男人對李愛敏拿出利器一事稍感愕然,但是眼中仍是輕蔑的神色,問:「劍?你以為自己是什麼?童話故事中的騎士嗎?」
李愛敏把布袋隨手往旁邊一拋,右手拿劍活動手臂和轉動手腕隨意揮動着,喚回揮劍的感覺,讓身體作作熱身。
準備好後,她微抬下顎,面露不耐地說了句:「你,話真多。」
男人一聽,臉如被火燒般漲紅,含着烘烘怒火地「呵」了一聲,低沉地說:「去死吧!」
說完就邁開腳步,一步拼作兩步地把李愛敏要走十步的距離一下子跨過,瞬間來到李愛敏的眼前。他先把刀瞄準李愛敏的肩膀,斜着刀刃斬下去。
李愛敏也一反數分鐘前木頭人的姿態,在男人如風般走到自己面前時,已經提起了右腳,看準了男人想刺自己肩膀,使自己攻擊力大減的目的後,右腳不退而猛然往前踏。身體也順着重心移動而向前斜傾,拿着劍的右手則刀刃往下,左手輕觸劍柄反手欲擋來勢洶洶的西瓜刀。
誰知男人那斜斬不過是佯招,他見李愛敏做好了阻擋的姿勢後馬上翻轉手臂,改成橫斬,直指李愛敏的頸部。
李愛敏眼也沒有眨,視即將把自己喉嚨大開的利刃如兒戲,連保護自己的意欲也沒有,反而飛快地調製了劍刃的高度,使其平橫,然後右手如彈弓般伸直。銀色刀光劃破空氣,帶着凌冽的殺氣直捲男人的胸口。
男人雙眼一斂,發現劍比自己的刀要長,李愛敏必然會快他一步對他造成致命傷。即使現在側身躲避,依照兩人現時的距離,李愛敏也必然會成功傷到他,而後者在刺中他後繼續往前走,把劍插得更深的話,不但可以傷及他的內臟,對他造成嚴重內傷,更可以避開他的橫斬。
就在李愛敏的劍尖即將觸及男人時,男人靈敏地縮回手,用刀阻止李愛敏的攻擊。
噹!
刀劍相交發出尖銳的聲音,在短短數秒內作出數次攻防的兩人透過施力予手上的利器,壓制着對方,更作着無言的挑釁和對戰。
男人眼中的輕蔑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震驚和與上對手的興奮。
李愛敏的雙眼則一如往昔地漠然,像一片冰天雪地,再大的風暴也不能使其動搖。
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男人先行動。他用力把李愛敏往反方向一推,借力跳向後方,也把李愛敏推離自己,使兩人不再緊貼在一起。
男人揚起興致㪍㪍的笑容,對已經重拾姿勢的李愛敏說:「看來我剛才是看輕了你呢!我為把你跟樓下那些只懂打昏人的無能庸士而道歉,那些話對同道之人而言實在是太失禮了。」
他的雙眼閃動着蠢蠢欲動之色,像熣熣星光,又像地獄的煉火,誓要把擋他路的一切人與物都燒光殆盡。
李愛敏沒有作回應,僅僅用雙手捋着劍,放在身前。雙眼掠過一抺肅殺之意,然後便提腳往男人跑去。
男人見李愛敏滿身殺意地衝來,也不甘示弱地舉起刀,想直直地往李愛敏頭頂斬下。
李愛敏同樣不示弱地把劍高舉過頭,在擋住男人落去的刀後,立即起腳想踢向男人的肚皮。男人眼明手快地騰出一隻手,護在肚前,不讓李愛敏得逞。
可是李愛敏本意不在此。
她用力一蹬,趁着男人不留神時往後打了個翻斗,一腳踢中了他的下巴,教男人頓時滿眼金星,全身不受控地往後退了兩步以穩定自己,拿着刀的手也維持在半空,大腦卻未能及時下令,使他失去斬傷李愛敏因翻筋斗而劃過刀邊的雙腳。
李愛敏見男人仍未能回復過來,覺得機不可失,便壓下身子,把劍橫放在身前,後腳用力,像蚱螂一樣猛然向前跳,欲將男人一分二段。
在鬼門關溜撻了好一段日子的男人當然不會那麼輕易讓李愛敏一下子得手,他一定眼只見到刀刃反射的銀光在極速靠近,便下意識地往後跳了一大步。
沒有得手的李愛敏倒也沒有失望或是急燥起來,繼續冷着一張臉往男人走去。不給他留一息喘息空閒地瘋狅揮舞着劍,使一陣天羅地網地的劍雨來勢洶洶地困住男人,教他只來得及防守,被動地努力擋下所有攻擊。
可惜仍讓李愛敏劃出了數道傷痕,使他那身血斑斑的衣服再添上一點紅。
真狠!
男人強壓心頭的震撼,只覺眼前的女娃娃猶如死神,每下的一劍也瞄着他的死角和致命處,全心全意地要置他於死地。
她是怎麼一回事?
找不到突破這困境的機會和隙縫的男人額下滴下一滴冷汗,為女孩的兇狠和劍技而感到恐怖。即使他的體温因全力轉動大腦和活動四肢而不斷升高,他卻彷似處於北極一樣,寒意從心底竄出,呼吸也遂漸變得困難。女孩那雙無表情的眼睛好像盯緊了他的靈魂,在看準時機,用那無形的鐮刀收割他的魂魄,帶他到陰府去償還所有血債。
數分鐘前他那春風得意,如虎入羊群般的姿態碎落,化成沙塵落到地上任人踐踏。
男人深知這樣下去,離他的死期必不遠。他深吸一口氣,「哈」地大喊一聲,在成功接到李愛敏的劍後用蠻力向旁邊一掃。假如抓不緊時機,他不是手被割去,就是被李愛敏狠狠刺穿心臟。但是幸好,他這次成功地推開了李愛敏。
畢竟李愛敏也不過是一介女子,更別論她還是一個中學生,比力氣的話,她是及不上四十多歲的成年男人,所以男人便幸運地撿回一命。
被推開的李愛敏沒有急着掉頭回去再發動攻擊,而是站定身體,穩定呼吸,架好姿勢,氣定神閒地望着氣喘如牛的男人。
男人趕忙把刀放在身前作防預的凖備,同時認真地打量着李愛敏。當他發現李愛敏連一滴汗也沒有流,氣也沒有在喘的時候,心不禁沉了一下,耳邊聽到石沉大海那「通通」的聲音。
差太多了。
男人心想。
他自認也是一個身手不錯的殺手,在香港也混得不錯,算是深得所屬的殺手組織成員的敬重和祟拜。說真的,他也認為能與自己打成平手的就只有傳說出的那幾個家傳戶曉的,連外國組織聽到也為之一顫的人們。可是經過與李愛敏這短暫的交戰,他終於知道,是自己太自傲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他就是那隻井底之蛙,從未見過世界之大,要不是便不會如此有眼不識泰山,以為眼前的少女只是一個僅有縛雞之力的弱者,更不會妄想自己能戰勝。
話雖如此,他也不會如此輕易放棄。不論怎樣說,他也是殺手團的一員,再不濟,也不可以作出任何有損殺手團之名的行為。
思及此,男人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向李愛敏展現出自今為止最認真和嚴肅的一面。
李愛敏敏銳地察覺到男人氣場上的不同。跟剛才那散懶和破綻四出相反,現時的他有如海水般沉靜,如同暴風雨的前夕,滙聚了莫大的能量,精神也提煉至最集中的狀態。
男人覺得現下的自己是有生以來最佳的狀態,他的五感從來沒有那麼清楚。視線像是戴了眼鏡般集中在一起,把李愛敏的胸膛起伏和手的微小動態也看得一清二楚;耳朵甚至聽到了空氣的流動,更聽到那駭人的寧靜,悄然無聲得可怕。
有機會!
男人在內心高呼。
現在的我有可能打贏她!
李愛敏眨了眨眼,同樣在心中暗想:如果是現在的他就有可能打到我吧?可惜⋯⋯
李愛敏條地出手,轉眼間就來到男人的眼前。
男人也在李愛敏踏步那刻看到猶如慢動作般行動的李愛敏,並察覺到她的手在往左下方移動,恐怕是想從下往上斬下去。
能擋到!
男人在電光石火之間把刀往左上方舉,打算在擋下李愛敏的同時斬傷她的肩膀。
劍光在接近,男人雙眼發紅地看準時機用盡僅餘的力氣狠狠往李愛敏的身上斬去。
血液如同紅寶石一樣濺出,流淌在身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男人呆然地望着李愛敏,再緩緩低下頭,看見李愛敏不知可時刺進自己身體裏的劍,以及那一滴滴從血管中奔湧而出,沿着劍身滴落的鮮血。
痛楚在看到傷口時才湧現,教男人吃痛地呻吟一聲。
李愛敏冷漠地收回劍,拿出手帕拭去劍上的鮮血,無動於衷的神情彷若剛剛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肉塊。
男人按着傷口,靠着牆坐到地上,感受着血液不受控地離開身體時的虛脫感,望着李愛敏問:「為什麼?」
李愛敏瞥了他一眼,問:「什麼?」
男人掙扎着吐出問題。「怎麼⋯⋯打到我?」他明明就擋住了。3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pKmApEm43
李愛敏一邊抺劍,一邊回答說:「以你最後那一擊時所在的狀態,必然看到刀刃的方向,所以就會作出相應的格擋。而我不過是反過來利用你的動作,在你往斜下揮刀時,用右手擋下,再用左手刺你。」
左手?
男人現時才發現,李愛敏是在用右手拿手帕。
難道在那一瞬間就換了手嗎?
是的,就在男人集中精神地估算着李愛敏奔向自己的時間時,李愛敏就悄悄地把劍換到左手去,所以男人想防也防不了。
「完全比不上呢⋯⋯」男人錯敗地說。
到最後還以為自己有機會什麼的,就是傲慢啊!
李愛敏收回手帕,走近男人說:「是誰聘請你的?」
男人虛弱地笑了笑。「就算打不過你,也不會那麼好心告訴你。」
「是嗎?」李愛敏倒也沒有在意,她一早猜到不會那麼容易找到幕後主腦。「那你為什麼會殺掉你同伴?」
「⋯⋯你猜⋯⋯」到最後男人仍不服輸地反抗着李愛敏,不如她所願。
「因為他被捉到了吧?」李愛敏輕輕說。「任務失敗不一定會被處分,但是被捉到卻是不可有的失態吧?」
男人無奈地說:「你都知道了,那問來幹麼?」
李愛敏眼神黯了黯,說:「⋯⋯沒什麼,只是想證明我沒有想錯。」
男人沒有再開口。
他的雙眼緊閉,嘴邊還擒着那無奈的笑意,手無力地伏在傷口上,就在自己的血湖中了絕了氣息。
李愛敏望着他的屍體,然後頭也不回地轉頭離去。
「果然,人類都是殘酷無情的畜生。」3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pQJPsYq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