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天下無雙 - 最終章（二）

「那個是…『鹿』字…另一個…是…『妻』！。」我一邊走向一目老頭，一邊回憶腦海中不多的字詞。

「怎麼了紅華？這麼早就跑來找我聽故事了嗎？」一目老頭似是察覺到我的到來，開口說。

「對…啊不是！我是想來問你事情的！」我習慣性的開口說自己想要聽故事，卻想到自己到來根本不是要聽故事。

「你要問我甚麼事情？」一目老頭的嗓音有點沙啞，似是哭泣過後的聲竭。

「一目老頭你是不是一個人就幹著了一伙山賊？」我忙問道。

「你怎麼知道這回事的？」一目老頭沒有回頭看我，問道。

「昨天晚上我問爹娘關於你的事情時他們說的。」

「這樣啊…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是或不是又有甚麼關係？」

「要真是的話，那你可就是一個武林高手了啊！這也可以解釋到我多年來心中的謎團！」我激動的說。

要是真能一人就解決二百名山賊，一目老頭一定是一個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

這也可以解釋到為甚麼他會知就這麼多關於武林的故事了。

「你相信是，那就是；你若不信，那就不是。」一目老頭故弄玄虛的說。

我被一目老頭的話搞得迷糊了，也不知他說真說假。

這時我看到一目老頭面前的墓碑有一頂薄紗草笠，墓旁還有一柄斷截的長槍，槍頭斜插進土裡。

「一目老頭，那草笠打哪來的啊？」我奇道。那頂草笠看似是女子的用品，可是一般女子又怎麼會把草笠掛在墓碑上頭？

「那頂草笠是我髮妻的。」一目老頭笑道，只是那笑容當中似乎深藏了無數我看不懂的感情。

「一目老頭你原來有娶過妻嗎？怎麼不見她呢？」我四處張望，問道：「她是把草笠忘在這兒了吧？要不我幫你拿去還她？」

說罷我說伸手去拿草笠，卻見一目老頭一雙大手捉住了我，淡淡的說：「不必了，放這兒就好。」

我不是說謊，但我真的沒有看到他是怎樣捉住的手臂的。

「那麼，這柄長槍又是怎麼一回事？」我又問道。

儘管槍頭深埋泥土當中，但是仍然隱約可見其不滅的鋒利。

「這柄槍是我妻子送我的。」一目老頭又說，輕撫一下眼前的石碑：「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牽繫。」

「說甚麼話啊？」我不解的說，倆小口又怎麼可能只得一樣事物作牽繫？

我滿腹狐疑，卻完全沒有想到為甚麼有妻子會送丈夫一柄長槍這個問題。

「來吧，下山去吧，這兒對你來說無聊得很。」一目老頭終於轉頭對我笑說。

的確這山上無聊得很，就只有一大片墓地，甚麼也沒有，這村子中就只有一目老頭願意住在這兒。

一目老頭牽起了我的手，帶我離開了墓林。

離開時，我不知為何好奇心大發，就想好好的看清楚剛才立在一目老頭面前的墓碑寫了甚麼。

上頭仍舊有一堆看不懂的字。

幸好，我還辨得出「安」字與「吾」字。

到了山下，已經有六、七個孩童到了一目老頭慣常去的大樹前，等待老頭說故事。

「哥！你怎麼會和一目老頭在一起？」紅葉看到我後憤憤不平的喊道。

「沒甚麼，路上碰巧看見。」我隨便推搪過去。

紅葉也不打算和我爭甚麼，因為其他小孩都在叫嚷著一目老頭說故事。

「老頭老頭，你快把昨天未說完的故事都說了罷！」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少女說道。

老頭的故事為甚麼可以吸引一個少女來聽？因為老頭昨天說的是正合情竇初開的少女口味的故事。

據一目老頭說，這是一個關於無名少年和一個不幸姑娘的故事。

「好咧！我們昨天說到哪兒了？」一目老頭拿出懷中的醒木，問道。

「『頑石』終於找到了『不幸姑娘』居住的地方！」小孩們齊聲說道。

「啊啊…是啊。」一目老頭深吸了一口氣，僅有的右眼遠眺前方，像是要陷進甚麼一樣。

一目老頭每次要開始說故事之前，都會這樣子。

「『頑石』打敗了擋在路上的所有惡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告別以後，循著『天下皆知』告訴他的線索，終於在一條無名的小村落當中找到了『不幸姑娘』。只是在他面前的不是久別重逢的愉快，而是如同身處無邊黑夜的哀慟。」一目老頭喝了一口我爹也很常喝「候君來」，這麼多年來他都只喝這一種酒。

聽爹爹說，「候君來」既苦且澀，在一般酒館根本不會有人叫來喝，只有最低下的人才會用最便宜的價錢買這最烈的酒。

有人說，這酒的苦與烈，和在等候一個永遠等不到的人的感覺一樣難受。

「在『頑石』眼前的並不是『不幸姑娘』，而是刻了『不幸姑娘』名字的墓碑，碑還上掛了一頂『不幸姑娘』常戴的薄紗草笠。原來吶，『頑石』苦苦追尋的『不幸姑娘』，在他離開以後的幾個月就離世了。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逝世，也沒有人知道她為甚麼會葬在那無名的小村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幸姑娘』在這十九年間，已然化為了一具白骨，與黃土同眠。」一目老頭淺笑。

又來了，又是那種我無法看懂的、饒有深意的笑容。

「『頑石』很可憐啊，找了『不幸姑娘』這麼久，豈料對方已死去多年。」少女不捨的說。

「可憐？不，不。『頑石』很幸運啊，因為他終於不用再與『不幸姑娘』分開了。」一目老頭搖了搖頭，道：「『頑石』說過，有『不幸姑娘』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不論『不幸姑娘』是生是死，『頑石』都會一生追隨。所以『頑石』就在那無名的小村落定居下來，然後折斷『不幸姑娘』贈他的長槍，並在她名字上刻了『吾妻』二字。」

「『吾妻』？」

「對，就如同你們的娘親一樣，是你們爹爹的『吾妻』。」一目老頭說：「在『不幸姑娘』生前『頑石』沒有給過她甚麼，唯有在她死後送她一個永世的承諾。」

「吾妻」？這兩個字好像有點眼熟。我想

「所以說，『頑石』就這樣在她墓旁生活嗎？」紅葉問道。

「是啊，『頑石』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小村落，一直守在『不幸姑娘』墓旁。」一目老頭看著紅葉說：「『頑石』暗暗許下誓言，有他在的一天，誰也不可能打擾到『不幸姑娘』的安寧。」

「看來『頑石』是一個深情的男子呢。」少女一臉羨慕的說：「若我以後也能遇上這樣深情的男子便好了。」

「一定會的。」一目老頭靜靜的看著少女，道。

醒木一聲響。

「就這樣，『頑石』的故事說完了！」一目老頭大笑道。

「咦，這麼快就說完了？」小孩們哀怨的纏著一目老頭再說多點。

我看著一目老頭，不知怎的想到了山上的墓碑。

不知怎的，我好像明白了一目老頭的故事。

許多年以後，我娶了妻，生了子，一目老頭仍舊在樹下說故事。

偶爾我也會陪兒女去聽一目老頭說的故事。

「天下無雙」的上官四一、「不幸姑娘」與「頑石」、「天靜會」的殺手、比武大會、江湖第一大的鏢局……

許許多多我耳熟能詳的故事，就這樣傳到了我兒女耳中。

一目老頭這麼多年依舊說著，這麼多年依舊不老。

他仍住在山上的墓林。

他仍守在那尊墓碑一旁。

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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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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