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過獎,小人能在蕭家手底下辦事才真是福氣。」裘軍話中把自己說得卑微,可是挺直的背卻自帶一股自信之感,與蕭旭鵬身上的霸道之氣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四凶」之首,「惡意」的「銅盾老人」裘軍。
「唯有不知好歹的小子,才會膽敢在『長生園』內做些陰險之事。」裘軍放開夾在指間的披帛,說道。
他口中「不知好歹的小子」,自然是指蕭岳文了。
「岳文叛亂之事,若許是我這個做兄長的不稱職吧。」蕭旭鵬說,頗有內疚之意。
「不,大當家可不要這樣說,這些年來你已經為四當家做了很多事,不必內疚。」裘軍忙道。
「要是我能多點關心岳文,岳文就不會想要密謀作反,伯南也就不會…」蕭旭鵬嘆了口氣。
「伯南的死的確可惜,這對我們『四凶』也是一個重大打擊,但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四當家毫不知足!當年老當家也就是知道四當家野心奇大,亟欲證明自己同時又心浮氣躁,所以才不准他出戰『天下無雙』一戰。誰料到老當家死去之後他又會如死灰復燃般密謀反叛?」裘軍身為兩任「四凶」之首,自然知道二十年前四當家想出戰「天下無雙」一事。
「我相信岳文短期內就會派人前來對付我,而且很大機會就是殺死伯南的那名高手。『四凶』剩三,雖然實力受到打擊,但我相信餘下的你仨能夠好好肩負起保護我的責任。不,應該是你們兩人,我待會就會派段離去取代伯南的位置,繼續監視岳文的行動。」蕭旭鵬邊走邊說,洪若雨則緊跟在裘軍與蕭旭鵬身後。
「嗯,若是派若雨去,一旦四當家與他的手下發難,她根本不會有還擊之力。若是只有四當家一人,以她武功要逃跑是綽綽有餘。」裘軍點點頭,認同蕭旭鵬的話,全然沒有理會洪若雨就在他身後聽著他們的對話。
「岳文的事就先這樣處理吧,我待會還得找郭明商討十天後的『帝都一戰』的安排。」蕭旭鵬說罷,手一揮,洪若雨與裘軍的氣息皆已消失。
天正藍,吹來的風沒有了洪若雨在時的陰涼,可是卻因為剛剛的對話而沾了點血腥的黏稠。
蕭旭鵬帶著這黏稠的風敲響了郭明那破爛木屋的門。
郭明自然在這兒,蕭旭鵬需要他的時候他必然會在,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
「大當家。」郭明招呼著蕭旭鵬進門,剛好泡好的一壺雨前龍井擺在桌上,似乎早料到蕭旭鵬會前來。
「『帝都一戰』的事處理得如何?」蕭旭鵬自然的拿起熱茶,輕啜一口。
「江湖上能說出名的幫派或武館皆已回覆,他們都熱衷於參與是次盛事。『龍爪幫』古狂龍、『金斧派』錢準、『沉雷門』何鷹等等的名門正派掌門人都正摩拳擦掌要準備奪得『天下無雙』之位。其他武林高手如『日月雙劍』、『青風莫追』等人也都表示願意參與。」郭明畢恭畢敬地說。
「連這些孤傲不群的高手也都願意參與麼?這次可真是有趣了。」蕭旭鵬說,儘管他眼中根本不在意這些所謂的高手是否參戰,只要上官四一有來就可以了。
「雖然他們願意,可是我們派往的鏢師也有數名慘死在他們手上。」郭明嘆了口氣,身為「長生園」與「金鵬鏢局」的總管,有人手消減也就意味著要再大費周章招聘人手。
本來招聘人手這回事也不是甚麼麻煩事,可是現在的他還得要處理「帝都一戰」的事前準備,基本上是分身不暇。
「沒關係,他們是生是死誰又會在乎?」蕭旭鵬皺眉道,這些默默無名的鏢師的生命本來就不值兩分錢。「畫作的部分如何?」
「小人不才,還未能參透出畫中含義。」郭明說著都快要跪下來了。
「不要緊,反正我們現在只要做足萬全的準備,防止畫作事先被盜或是到時被上官暴起發難搶走就可以了」蕭旭鵬說。
「小人明白。」郭明當然理解蕭旭鵬種種做法背後的含義。「既然『帝都一戰』的準備已做好,那四當家那方面…」
「岳文的事我已與『四凶』商量完畢,你也不用太擔心。」
「一切既然已準備就緒,也就只等上官四一自投羅網。」郭明幽幽地說。
如若恩怨情仇可以編出一張網,用憤怒作刀刃、用妒忌作死結、用盲目作纏綿。
世上無人肯進。
偏偏人人皆在網中。
摸著頭頂上的腫包,上官悠悠醒轉。
為甚麼自己會昏倒了?為甚麼莫謙睡在自己身邊、而且滿身是傷?為甚麼程夢柔雙眼下的黑眼圈如此深刻、身邊還堆滿了草藥?
在夢中的他好像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自己仍舊是「頑石」的時候。
回到了奪得「天下無雙」,滿足了自己少年的熱血夢想的時候。
回到了自己失去安鹿的時候。
人生好像都不過是大夢一場,現實可以是夢,夢中也是現實。
是真不是假,是真亦是假。
「你還好嗎?」程夢柔項著瘋狂肆虐的睡意,問上官。
「我…我還好,只是頭有點痛。」上官應道,也不知這頭痛是因在夢中徘迴太久、還是被石頭撞所造成的痛。
「真不愧是『天下無雙』,自癒能力也比別人來得好。難為了莫謙……」程夢柔看向睡在一旁的莫謙,說。
「……我很把歉。」上官低頭,想起自己沒有面目看莫謙。
莫謙是自己找來幫忙的朋友,他與自己尋找安鹿的旅程完全沒有關係,可是卻因為自己一時失控誤傷了他,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不仁不義的混蛋。
「幸好他也是一個怪物,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死不去,不然你說再多句抱歉也於事無補。」程夢柔並沒有責上官的意思,他也知道上官這一路也不容易。
花了十多年也苦尋無果的人,終於難得找到了一點線索,卻又眼睜睜看著這線索被人偷走,大喜大落的情況下沒有瘋掉就已是萬幸。
「你現在有甚麼打算?」程夢柔問道。
「『帝都一戰』無可避免,縱使對手是那老奸巨猾的蕭旭鵬我也有自信能戰勝他。」上官四一說。他可沒有說大話,二十年前自己還是寂寂無名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戰勝正當巔峰的蕭旭鵬,二十年後要再戰勝一次也不是難事。
「可是你的畫作……」程夢柔欲言又止。
「怎麼了?」
「你真的可以肯定自己能夠看出畫中的含義嗎?」程夢柔說出了重點。
的確,被盜的畫作是屬於上官四一本人的。可是畫作的繪畫者卻是「天下皆知」,只有他才知道畫中真正包含的意義。儘管「天下皆知」依然在世,可是他在上官一行人離開前曾對他們說:「假若你們能奪回畫作,也不必再回來找老夫了。因為老夫的腦袋已經不靈光了,太多事情皆已忘記,剛才能說出程姑娘的往事也不過是因為我趁你們還在解開村子謎團時花了時間去看一次她的畫作才想起來的。而且老夫現在也已經退穩江湖,可能的話我也不想與上官公子你有太多瓜葛。」
說罷,「天下皆知」便偕身邊的童子離開。
曾經名動天下的情報人「天下皆知」,如今卻落得失憶下場。
老天爺的諷刺幽了眾人一默。
「也許能,也許不能。可是無論如何,我也得奪回畫作。」上官握拳,咬牙說。
「既然上官公子你如此沒有把握,不如讓我來助你一把好嗎?」
此情此境,能助上官四一解畫的人,除了上官本人,就只有一人了。
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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